谎言揭开
身后脚步声逐渐逼近,陆雪缘欲言又止,半响才开口:
“穷奇的兵符我已经交给您了,至于贪污香火供奉引起的天罚,确实跟穷奇没有关系,望帝君彻查罗文殿尚书,还他一个清白。”
她的声线清冷柔美,还带着几分淡淡的疏离,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清白?”龙鼎挑了挑眉:“你还担心他?”
陆雪缘说:“这件事是我伤害了他,是我对不住他在先。”
闻言,龙鼎笑道:“白凤凰,月神为何派你下南湘城渡劫,就是让你勾结凶兽的?”
“帝君,我是神族后裔,渡劫飞升是我的权力。”陆雪缘说,“至于他,我只是……”
“孤听闻,你们俩有私情,此事可属实?”
龙鼎径直走进她,眼底释放的压力令人窒息。
陆雪缘神情慌乱,狠狠咬着牙摇头。
“是吗,这个回答,你的姘头好像不是很高兴。”
龙鼎帝君端着狱卒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哈哈大笑:“不许伤害他?你可真是母爱泛滥,怎么不想想那些被他坑害的无辜百姓。”
陆雪缘眉眼间夹杂着忧愁:“只要有我在,我可以用凤凰胆帮助百姓恢复到之前的生活。南湘城降下天罚,背后定有人刻意为之,跟穷奇关系不大,而且,他是真心爱我的,可我却背叛了他。”
龙鼎帝君手一用力,捏碎了茶盏,眸光在她裙摆处徘徊许久,一路向上,最终落在纤细的天鹅颈上。
陆雪缘佯装淡定,但是眼神还是出卖了她。
她看着穷奇,呆呆的眼神里释放着求助的光。
然而即使被锁着无法动弹,穷奇的反应力依然在。
他阴沉着脸,声音压抑得颤抖,拳头嘎吱作响,仿佛现在就要杀人,浑身的火焰瞬间燃起:“龙鼎,别想打凤凰的主意!你若真是个汉子,不如想想如何在战场上打败我!”
龙鼎瞳色暗了几分,目光转向陆雪缘,犹如鹰隼盯着落跑的兔子,眼神杂糅着看不懂的情绪。
“白凤凰,你是呆在这里,还是跟我走?”
他的声线平缓,不怒自威。
陆雪缘正要开口,突然,一个狱卒闯了进来,结结巴巴地说:“不不不好了,帝君,神女带回来的那个凡人小女孩,她她她在罗文殿……”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入心脏,陆雪缘跟着龙鼎来到了罗文殿。
内门一开,只见阿骊正趴在竹架上,倒出一本本文册,哗啦啦散落在地。
龙鼎问侍卫:“怎么会这样,她不是在天牢吗?”
侍卫连连解释:“帝君恕罪!这丫头狡猾得很,她说她是凤凰神女和您流落凡间的遗珠,必须放她出去,不然就自殁,您说这……小的敢得罪她嘛!”
“阿骊!你在做什么?”陆雪缘跑过去,双手攀在竹架上,“危险,快下来。”
阿骊嬉皮笑脸地说:“凤凰姐姐,你要的东西我找到了。”说罢,她跳下来,抱起一大沓文册。
“凤凰姐姐,你不是想找出穷奇被冤枉的证据吗?喏,全在这里了。”
陆雪缘接过一本,翻开看了看,瞬间瞳孔一颤,回过头愤愤地瞪着龙鼎帝君,“为何要这么做?”
原来这些都是龙鼎帝君和魔尊慕冥私下往来的书信。
这个答案她并不意外,虽然刚离开月神父亲才一年,但关于仙京和魔族之间那些破事,多少有些了解。
只是没有料到,帝君和魔尊竟然如此明目张胆。
南湘城这片地,魔族和神族争了好多年,互不相让,就在这拉扯之际,竟出现了一个野蛮的凶兽,也想要霸占这座城。
于是,趁着穷奇一族在南湘城称王称霸,魔尊慕冥将几个卧底扔进穷奇的精兵团暗中作梗,犯下种种重罪,导致天罚降灾!
当穷奇头上被扣上无数顶帽子,真的假的混杂在一起,以假乱真,最后孰真孰假已经不重要了。
龙鼎依然平静地立在那里,单手转着两个金刚核桃,另一只手举起来摆了摆中间两指,对侍卫说:“拿下她。”
陆雪缘慌了神,见哀求无果,只好跪在龙鼎脚下,拉扯着他的皇袍,“帝君,求你放过她,小孩子不懂事,您不要生气。”
说罢,转过头对阿骊说:“阿骊,不许对帝君无理,这件事牵扯的人太多了,就当没有发生过,以后不要再提起,算了吧算了。”
“算了?我不能就这么算了!”阿骊强硬道,“凤凰姐姐,我不止是为了你,我还为了我自己,为了我们陆家村!”
“两年前陆家村被洪水淹没,死了几十口人,凤凰姐姐为了救助灾民,给我拿凤凰胆护身,本以为那场洪水是穷奇一族所为,今儿我才知道,根本就是骗人的!”
阿骊扔过来几张白纸,“公主和驸马爷在天上吵架,不小心打碎了暗流瓶,导致凡间洪水泛滥,冲掉了陆家村!”
“你们这些神仙,食人间烟火却做着草菅人命的事儿!今天我陆骊跟你们拼了!”
阿骊汲取凤凰胆中的力量,推倒了侍卫,拔出他的长刀,就要往龙鼎脑袋上劈。
“阿骊,不要啊!”
龙鼎并未出招,抬手轻轻一控,小女孩就控在半空中不动了。
“南湘城陆家村,陆骊,小小年纪不学好。”
话音刚落,龙鼎手一松。
小女孩重重地摔倒地上,发出撕心裂肺地惨叫。
陆雪缘急忙跑过去,生怕孩子摔出个好歹。
龙鼎悠闲地转着金刚核桃,声音沉沉的,“一点也不可爱。”
“帝君!”陆雪缘回眸,怀里抱着阿骊,不许侍卫碰她,眼尾泛着红晕,“有话好商量。”
阿骊倔强地爬起来,还想动手。
“阿骊,住手!”陆雪缘道,“不要任性了,你打不过他的!”
龙鼎饶有兴趣地眯起眼,抬手示意侍卫不要管。
阿骊气鼓鼓地与龙鼎对视,柳叶眸子里怨气冲天,她挑衅地扬了扬下巴,仿佛天生就不畏惧权势。
“怎么,你不服气?”龙鼎说。
阿骊想骂回去,然而身体的伤痛却是诚实的。
龙鼎沉着脸,头顶环绕着金灿灿的福光:“给她输点法力,凡人娇弱,别让她死了。”
侍卫应声过来,就在掌心即将触碰到小女孩头顶那一刻,竟被“啪”地一下推开了。
阿骊咬着后槽牙,忍痛起身:“不需要给我输送法力。”
此时,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落在小女孩身上,心道这孩子真是不知死活。
众目睽睽之下,她走到龙鼎面前,一字一句地说:“总有一天,我会拥有这世界上最高的神力!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
一语未了,阿骊就被两个狱卒架着,扔了出去。
“阿骊!”
陆雪缘恍惚地回望着龙鼎。
眼中有怨有恨有愧有恳求有无可奈何。
“白凤凰。”
龙鼎走到她跟前,半蹲下来,伸手将她的头发别到耳后,“今晚,天穹殿。”
“遵命。”
一夜过去。
陆雪缘回到关押穷奇的牢房。
她用龙鼎的通灵牌驱散了狱卒,并施法将穷奇放下,一抬头,发现自己被一双嗜血猩红的眼球死死盯着,
穷奇摆脱锁链后,紧紧抱住她,呜呜哭了:“你是不是要走,想要离开我!”
她心底升起一阵恐惧,耳畔是他卑微的乞求。
“凤凰!凤凰!不要走。”
“我爱你,我不要离开你,也不要你离开我!”
“我要永永远远和你在一起!”
即使表白再诚恳,但凶兽的野蛮粗暴依然犹如魔咒,在头顶盘旋。
她被抱着,眼神发虚,慌张地摇头。
穷奇抱够了,松开了她。
下一瞬,竟然看到了她胸前的红痕。
穷奇怒目而视,疯狂地望着攥紧她的手腕,“你竟然亲别的男人,你竟然亲别的男人,你竟然亲别的男人!”
同样的话说了三次,一次比一次大声。
她推了他一把,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不要再闹了。”
穷奇脑袋被打歪,他摸了摸肿胀的脸,神情落寞且慌乱,完全没了方才嚣张的气焰:“你怎么能亲别的男人,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了……”
陆雪缘:“……”
“自打和你相识以来,你总共扇过我三百六十五次,算上方才那一次,一共三百六十六次,凤凰,只要你开心,还可以继续打我,就是别不理我。”
“……”你也没少打我啊……
凤凰神女向来柔情似水,所有的坏脾气和巴掌都给了这个凶兽。
穷奇拉着她的凤尾裙摆:“我可以改的,我什么都听你的,会做一个好丈夫,不要离开我好吗,不要爱上别的男人。”
这是他费尽心思才抢来的神女,是三界最美的女子,是他一个人的,怎么能让给别人,那自己岂不是冤大头啦?
“我再也不会打你了。”
她再次推开他,隐忍着悲伤,却控制不住眼角的泪:“你的精兵团已经被龙鼎烧成灰了,他承诺放你离开,走吧,回到魔域后,多加小心。”
虽然失去精兵,孤身一人十分危险,但她相信他的实力。
拥有纯种穷奇血统的凶兽,在战场上可以应对各种恶劣环境,也能在绝境时化险为夷。
“就这么简单?”穷奇问,“你还答应了什么?”
“没什么,不关你的事。”
“我不走,要走,我也要带你一起走。”
“你别做梦了。”
“凤凰,”穷奇解开她的玉带,亲了亲她的额头,“你太美了,我好喜欢你。”
她推拒着那炽热的胸腔:“住手!”
穷奇置若罔闻,欺上她的唇,视如珍宝地吻着。
床底之间都是穷奇伺候她,每次都特别卖力表现,而她从来不碰他。
情急之下,她抽出凤凰胆,正欲背水一战,突然,手腕被捉住了,十指相扣地按在石壁上。
凤凰胆坠地,摔得四分五裂。
她倒下,仰面朝天,眼里充满恐惧。
耳畔是穷奇的低嘲:“凤凰神女果真是涉世未深,一点都不了解我们魔族,有时候道心太正,就会被邪魔克制,未必是件好事。”
她歪头一看,皓腕上多了几根捆仙绳,这是穷奇时常用来对付她的法器。
无计所施,只能任他为所欲为。余光不停往门口扫,这要命的画面生怕被人撞见。
他的脑袋反复蹭着她的胸口,似乎是在哀求。
噬血钉在摩挲下逐渐滚烫,化作一股股诡异的魔气,在凤凰体内流窜。
穷奇的吻霸道又温柔,令人窒息,却无法抗拒。
他撩开她前额的发丝,她依然闭着眼,不肯看他。
这时,门外传来狱卒的通禀:“神女,时辰已到。”
往日这种事情被打扰,穷奇都会十分暴怒,但这次并没有,也许是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见到心上人了,竟生出了几分幼小无助还可怜。
“你不爱我,我不怪你,因为能拥有你,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幸运的。”穷奇扣着她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吻着凉薄的唇,“我还会回来的。”
他在她身边逗留了半响,才起身,去捡狱卒送来的重甲。
穷奇走的时候,陆雪缘从角落捡起碎成几瓣的凤凰胆。
她回眸,看着黑色斗篷上的穷奇图腾,眼里有泪翻滚,慢慢从唇角淌下,“阿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