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恐惧
前段时间和秦熄在一起,他每晚都会为她输送灵力疗伤,如今身上的鞭伤早已痊愈,但见到此人后,那晚的恐惧感骤然袭来。
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阴冷潮湿的水牢。
弑魔鞭抽过来,声音逐渐消失。
连皮带肉剥离的痛苦犹如铁索,死死地将她栓住,纠缠在身上,无路可逃。
“想不到吧,老朋友,又见面了。”
叶蒲衣走进闺阁,门扉扣上:“赵曳那个没有鬼用的东西,多次被你玩弄于鼓掌,不配为大宗师做事。”
陆雪缘说:“你取代了赵曳?”
叶蒲衣笑了笑,走到黄袍在身的男人面前,拱手递上一只沉甸甸的万花筒:“宗师,属下来迟了。”
陆雪缘“啊”了一声惨叫,头发被拽着往后一扽,随即后颈被掐住,一只眼睛被抵在镜口。
虚镜里血流漂杵,遍地残兵。
一座座神殿在魔器的狂轰乱炸之下轰然倒塌,成为一片废墟,废墟下压着人,正在痛苦地呻-吟哭喊。
黑雾弥漫,魑魅魍魉坐镇为王,妖魔高举黑旗,手握魔器将神兵斩于马下。
瑶池中央飘着许多浮尸,形状各异的灵兽骸骨……
她和秦熄在稻香城逗留了多久,不记得了。
难道……仙京沦陷了?
古安国是人间的中心,京城是龙鼎坐镇,若京城垮了,神族就没指望了。
陆雪缘瞬间意识到,她和秦熄,正是这场浩劫中的漏网之鱼。
她望着虞宗师,后背丝丝冷气向上蔓延。
曾经梦中的魔头活生生出现在面前,陆雪缘只能维持表面镇定,心里早已垮得不堪一击。
她感受到虞宗师周身溢出的法力,知道此人阴险至极,颇有城府,自己绝对不是对手,她想欲退为进,但这些伎俩也会被识破。
看来是在劫难逃,虞宗师定要从她身上剜一层肉去了。
陆雪缘被押进鬼楼,这里四面墙壁,顶端悬挂三只黑鸦尸体,吧嗒吧嗒往下滴血,空旷的楼宇内回荡着噼里啪啦的声音。
虞宗师点燃了两盆炭火,举着烙铁盯了少女半响,随即走丢进火炉里:“忤逆我的下场,看到了吗?”
他指得是万花筒中的镜像。
陆雪缘衣衫单薄,大半个身子垂在木椅上:“我没有忤逆你。”
虞宗师道:“只要你肯合作,本座保你不死。”
“宗师让我帮你做什么,打败了龙鼎,打算谋权篡位吗?”陆雪缘冷笑,“可以啊,我有什么好处?”
“你要什么有什么。”虞宗师说,“第四颗邪种已经出世,集齐七颗邪种,本座就是三界法力最强的宗师。秦熄中过黑莲邪种的毒,绿曼陀的花丝只帮他压制了一段时间,他若执意负伤渡劫,只会命丧缅因山!”
“宗师想怎样?”
“秦熄身份特殊,本座的大业需要他的支持,既然是你男人,就由你去劝降他。即日起,你就在这鬼楼里闭关修炼,给你七七十四九天时间,只要参透香炉的最高心法,你便自由了。在这期间,本座会命人保护你的安全。”
陆雪缘心知他说是保护,其实是监视,她说:“我会尽力,只是修炼香炉心法,还需一味入药。”
“讲。”
“南山之上的上古八草,当年就是因为这株草药,我们陆家被诛了九族,这一切都拜宗师所刺,若非您纵容赵曳行事,我们陆家不至于此。我的父母,我的兄长,他们死得很惨,您说……我还怎么办呢?”
魔宗师说:“上古八草本座自会找人去取,至于赵曳,还在南湘城的地牢中,你若能完成本座交给你的任务,他的命随你处置。”
“那又怎样?”陆雪缘强硬道,“他就算死一万次,也不足以消除我的心头之恨,宗师是体面人,我也不绕弯子了。想得到香炉神君的最高心法,可以,只要宗师将南洋大陆的兵符交给我,我陆雪缘从此为你赴汤蹈火!”
一个瘦弱的少女竟如此嚣张,魔宗师走近她,低沉的声线平稳且压迫感极强。
“南洋的兵符,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陆小姐,你如今不过是个魔修,还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香炉神君吗?即使你是,也没有资格在本座面前这样说话。”
陆雪缘苦笑:“宗师这话是何意,是要收拾我吗?”
“陆小姐,人要的太多,当心被绊倒。我不收拾你,自然有人收拾你。”
虞宗师转身离开时,顿住脚步:“路是你自己选的,希望你不要后悔。”
看着宗师的背影,陆雪缘心里发毛。
蓦然,她感觉被一股强悍的吸力制住,身体瞬间直立,下一刻浑身瘫软,趴跪在地。
喉咙散出腥甜的味道,陆雪缘垂下脑袋,视野中斑斑点点的红。
恍惚摸了摸嘴角,血红一片。
法力就这样被收走了。
陆雪缘嘶声:“宗师!”
“放心,这不会要你的命。”虞宗师将万花筒丢给陆雪缘,“何时记起香炉的最高心法,何时就可以离开鬼楼。”
说罢,虞宗师化成一团黑影,消失了。
被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难免坐卧不安。
虞宗师比她想象中更难缠,好在还处于相互试探阶段,若他是个明主,只要得到了心法,也不愁没有兵符傍身。
陆雪缘环顾了一下四周,仰头靠在墙壁上,抹着唇角的血,侧眸的瞬间,一束光引起了她的注意。
寻着光趴过去,发现是虞宗师丢掉的万花筒。
她伸手攥住万花筒,刹那间,手心皮肉被刺眼的光束灼烧。
“啊!”
陆雪缘松手,微烫的皮肉冒出水泡,隐隐作痛。
半响,热度退了。
她忍痛再次握住,伴随着微光融入身体。
陆雪缘打了个喷嚏,下意识松开万花筒。
“唔……”
她搓着冰凉的手,浑身哆嗦。
法力没了,又冷又饿。
陆雪缘勉强起身后,走到门口一看,随即叹了口气。
果然,铁门两旁的炭火被熄灭了。
哐啷的解锁声响起,紧接着“锵锵”巨震。
这铁门坚硬无比,是通过虞宗师的咒语后,自下而上被两个肌肉强劲的壮士拖起来。
陆雪缘闻声望去,倒吸一口凉气,纤细的玉背本能倚靠墙角:“是你?!”
“放心,我不会动你。”
叶蒲衣端着一碗稀粥,蹲下,递到陆雪缘脚边:“魔宗师爱惜人才,你是他的战利品,我这个做下属的,一定好好伺候。”
陆雪缘端起碗来就往肚子里灌。
这稀粥是凉的,几颗豆子还没有煮熟,她勉强喝了几口,突然瞳孔一缩,呕吐出来。
粥里竟然有一块猪肘!
叶蒲衣哈哈大笑:“吐什么?这不是你喜欢的?”
陆雪缘一抬手,碗摔个粉碎,“你有话直说,没话就滚。”
叶蒲衣继续蹲着,伸手捏上了她的下巴,说:“夏……哦不对,应该是陆小姐。”
陆雪缘微微仰头,像甩一块抹布似的甩开叶蒲衣的手。
“陆小姐现在身陷囹圄,可这张嘴,还是没一句人话。”叶蒲衣说:“自从城主成婚那日带你离开南湘城,我妹妹就失踪了,不知道此事,陆小姐是否知情?”
“叶岚失踪了,“陆雪缘一怔,半响,眯起眼睛,“你怀疑我?”
“难不成我还冤枉了你?”叶蒲衣说,“你一直想做城主夫人,如今我妹妹失踪,你敢说跟你没有关系?是你勾引她的丈夫,让她无颜面对叶家列祖列宗!”
突然,封闭的鬼楼发出“咯吱”的声音。
陆雪缘蓦然低头,只见叶蒲衣一脚踩在自己手指上!
剧烈的疼痛蔓延到心脏。
她回过神来,面容僵硬煞白。
“嘶啊——!”
一滴泪浸湿了睫毛。
少女眼里布满血丝,喉咙里抽噎了几声,张了张口,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陆小姐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不反抗?”叶蒲衣摸了摸她的头发,口气贱兮兮的,“哦,想起来了,你已经没有法力了。”
陆雪缘瞪着叶蒲衣,目眦欲裂:“叶阁主,天地良心,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得罪过你,你为何要屡次招惹我?”
叶蒲衣说:“哼,因为你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强求那些不属于你的权力,古安国历史上还没有任何一个女子敢像你这般放肆。”
陆雪缘:“……”
叶蒲衣站起身:“别急,还有个大礼要送给你。”
说罢,他拍了拍手,门口的侍从拿过来一个盖着盖的小篮子。
叶蒲衣移开脚,走到篮子旁边,打开了盖……
“啊啊啊啊啊!”
看到里面是何物,陆雪缘被吓得脸色煞白,尖叫出声,身体缩成一团:“滚!滚啊!”
纵使她天不怕地不怕,但唯独害怕蛇。
叶蒲衣饶有兴趣地盯着她,扭曲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看着瑟瑟发抖的少女可怜的模样,一阵快意打通了任督二脉。
叶蒲衣道:“怎么,陆小姐终于知道害怕了?”
“秦熄!秦熄!”
陆雪缘抱着膝盖,娘胎里带出的恐惧席卷全身,她眼泪横流,崩溃大哭,“不要过来……救命,救救我,秦熄……”
千钧一发,隐隐约约听到门外的有人通禀。
“叶阁主,圣君大人来了。”
陆雪缘哪里管那么多,她保持着抱膝的姿势,不停地叫喊。
下一刻,一只温暖粗糙的大手搭在她的臂弯。
“雪缘,雪缘,别怕!”
这声音沙哑中透着沧桑。
“不要!”少女依旧发抖,狠狠推开,“走开!”
“好孩子,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