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力
张庆和缓了一会，倒是没那么害怕了。
他觉得自己媳妇儿的娘家人都在，应该也是会站在他这边的。
结果他转眼瞧过去，除了正在说话的沈盈和母亲，其余人都在怒瞪着自己。
他很是心虚，慢慢起身，站到了自己母亲身后。
刚站稳，沈盈就开始问他了。
他咳了一声：“表妹，我那时候喝醉了，不是有意的。”
他心虚的很，伸手指了指方大郎身边打呵欠的胡文生：“是他出的主意，我脑子一热，就……”
胡文生站在那，也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根本不怕人找他。
毕竟他就是那么一说，真过去放火的又不是他。
张庆和指着他，他也不着急：“我当时也喝醉了啊，醉话你怎么能当真呢？”
张庆和一下子涨红了脸：“我”
“表哥，你现在怪别人有什么用？”沈盈道：“要怎么赔，你说。”
“我家没那么多钱，现在也没那么多粮食。”
张庆和头一扭：“等明年收麦子的时候，三妞都快生了，你要是能狠下心，就上我家拉麦子去。”
沈盈：
“我有个主意。”
一直没开口的楚晏走上前，拉了拉沈盈的胳膊，轻声道：“他犯下的错，就让他自己去还吧。”
沈盈不理解：“你的意思是？”
——
天马上就要黑了。
一行人从胡文生家里走出来。
老奶奶拄着拐杖出来送他们：“慢走，过了年要是想吃腊肉，还来我家买。”
今天一群人到她家，虽然最后也就卖出去那一块腊肉，但她还另外得了一块五毛钱，跟白捡似的，她还是很高兴的。
楚晏回道：“我们会再来的。”
胡文生就走在他奶奶旁边，听楚晏这么一说，他一下子就窜到楚晏旁边。
胡文生一脸紧张兮兮的，轻声道：“我都答应你了，过了年会去你家帮忙干活！你还来我家干什么？”
楚晏斜他一眼：“我来买腊肉啊。”
胡文生咽了口口水：“你可别唬我，不许把这事告诉我奶奶！听见没有！等过了年肯定会去你家的！不骗你！”
楚晏点点头：“嗯，我信你哦。”
胡文生依然很不放心，他正要再说点什么，他奶奶过来了。
“文生，说啥呢？”
“没什么，随便说说话。”楚晏帮他回道：“我们走了，再见。”
一群人在上贤村的村口分开。
方三妞的娘家人，以及沈盈楚晏他们，还要赶回黄土村。
张庆和蔫蔫的跟在母亲旁边，看起来比霜打了的茄子还要落魄。
“表哥，过了正月十六，别忘了来我家翻地，把你家的牛也牵上。”沈盈道：“我家的牛还小，不能下地。”
张庆和声音像蚊子哼似的：“知道了。”
沈盈大姨一直板着脸，刘桂兰没再跟她多说什么：“我们走了大姐。”
说完，他们直接离开了。
方三妞的娘家人跟他们应该还有话要说，他们就不打扰了。
“让他帮咱家干活，这钱要怎么算呢？”
回去的路上，沈盈问楚晏：“七十二块钱可不是小数目。”
“再想想吧。”楚晏望着灰蒙蒙的天：“有了他和胡文生，明年咱家的棉花，不愁没人种喽。”
刘桂兰忍不住笑了一声：“小楚，你可真行，换做是我，可想不出这个主意。”
沈盈也笑了：“那可不，我也没想到呢。”
其实楚晏也是想了很久，才想到的主意。
毕竟让张家直接赔钱或者陪粮食，确实不太现实。
一是张家的土地也不多，产量也跟沈家一样，属于差点不够吃的范畴。
二是如果要钱，他们确实拿不出来。
而张庆和媳妇方三妞，还是沈盈的好朋友。
楚晏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让张庆和本人受点罚比较好。
过了年他准备翻地种棉花，还准备种各种蔬菜，地里的活一大堆。
正好，把张庆和弄来，让他干活，啥时候能把欠他们的给补上了，啥时候算结束。
至于胡文生，楚晏虽然就见他这一回，但对他的本性那是了解的透透的。
懒又无所事事，还祸从口出，不管怎么说，都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楚晏跟沈盈本来是拿他没办法的，就算他们村里人知道是他的怂恿，那又怎么样？
他本人都不在乎。
还是楚晏临走的时候，不经意间诈了他一下，说要把这件事告诉他奶奶，看他奶奶怎么想。
结果没想到胡文生跟炸了毛的猫似的，死活不让他去见他奶奶。
楚晏这才明白，这胡文生别的不怕，但怕他奶奶知道。
还真是挺矛盾的一个人。
那正好，让楚晏给拿捏了。
胡文生主动跟他说，过了年会跟张庆和一起去他家干活，一直干到他们满意。
当然，前提是楚晏向他保证，不能告诉他奶奶。
刚翻过彩凤坡，刘桂兰打着的手电筒照到了一个人。
这人正在路口站着，一动不动的。
这大晚上的，还挺吓人。
不过他们都看出了那是谁。
“她居然还没有回家。”沈盈道：“真有毅力。”
楚晏挑了挑眉：“那可是十块钱，换成我，我也要等。”
哑巴女人等他们一群人进家里之后，自己一个人翻过彩凤坡，就在这守着。
看到他们过来，她很是激动。
“哎呦，你这姑娘。”刘桂兰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了：“走吧，先上我家拿钱。”
回到黄土村，时不时有鞭炮声传来，他们回到家，刘桂兰先去查看牲口们饿不饿，沈盈去屋里拿钱。
吕文柏很沉默，他又累又饿，也没人招呼他。
他自己找了个椅子，坐那休息。
楚晏和哑巴女人去西屋，他把煤油灯点上，给她倒了杯茶。
楚晏对她道：“钱给了你，你要保证这件事不会再告诉别人，尤其是不能对别人说是谁烧的麦子。”
说完，他自己先愣了一下：“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你不能说话。”
哑巴女人朝他咧嘴笑：“嗯嗯嗯。”
楚晏也笑了：“拿了钱，也不要告诉别人这钱是从我家拿的，知道吗？”
哑巴女人点点头。
沈盈取了钱来，正好听到楚晏说的这句话。
他说到‘我家’的时候，沈盈心里猛地跳了跳，一股难言的感觉弥漫开来。
“钱拿来了。”沈盈上前，把钱递给哑巴女人：“数一数吧。”
哑巴女人很是开心，两只手不停的上下摸着钱，然后一张张仔细的数。
等她数完，楚晏又问她：“你跟那个瞎眼的老奶奶，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她数钱的姿势很熟悉。
哑巴女人点点头，她收了钱，心情很好，把茶缸里的茶往桌子上倒了一点。
然后就着这点水，用手指写了个‘奶’字。
沈盈相当惊讶：“你会写字？那老奶奶是你的奶奶？”
哑巴女人点了点头。
楚晏接着问：“那胡文他生岂不是你的哥哥？”
哑巴女人依然点头，又蘸着水，写了三个字：胡明月。
楚晏了然：“胡明月，这是你的名字吧？”
胡明月：“嗯。”
她还另外写了几个字，向他们透漏了整件事最后的讯息：哥哥，张庆和，我偷听。
送走胡明月，沈盈和楚晏都很是感慨。
楚晏捋了一下整件事：“她哥哥怂恿表哥烧麦子，然后咱们发‘悬赏’，胡明月在娘家，意外偷听到了她哥哥和张庆和的对话，然后她就过来找咱们了。”
沈盈接着道：“但是她精神不稳定，那天并没有成功，还是今天咱们去上贤村，凑巧碰到了她，才找到了表哥。”
“然后十块钱就给她了。”楚晏挠挠头：“她不会把这钱又拿给她奶奶吧？”
“你是怕她奶奶再把钱给她哥哥？”沈盈摇摇头：“我觉得不会，她刚才连她自己家都不进。”
楚晏‘啧啧’两声：“假如她要是给了，好家伙，胡文生不光起了个头，还得了受害者的钱，闭环了呀。”
“行了，别想那么多。”沈盈笑着拉他一把：“走吧，年夜饭还没做呢。”
“哎呀，差点忘了。”楚晏赶紧柱上拐杖：“走吧，叫上吕文柏，他既然来了，不干点活可说不过去！”
于是，正在东屋门口歇着的吕文柏，被突然热情起来的楚晏一把拉起来：“走，咱俩给鸡拔毛去。”
从胡文生家里，他们打包了点腊猪蹄炖土豆，先把这道菜放盘里，一会热热吃。
除此之外，他们打算炖只鸡，再做一道猪肉炖粉条。
刘桂兰和沈盈则忙着和面包饺子。
还好饺子馅之前调好了，省了不少事。
四个人都空着肚子，一通忙活，一口大锅两个炭炉都没闲着。
等到鸡终于炖好，楚晏让系统报时，发现已经快十点了。
为了吃这顿好的，沈盈楚晏他们都忍着没有吃东西。
等到年夜饭终于上桌，都已经饿到眼冒绿光了。
油灯一点，碗筷一摆，都拉着椅子坐下。
吕文柏什么也顾不上说了，端起碗就开始吃。
沈盈楚晏他们的眼里，也已经看不到吕文柏了，筷子都使得飞快，一个比一个吃得香。
唯一一个吃饭前垫了肚子的，是刘桂兰。
她看着三个人的吃相，觉得好笑：“慢点吃，别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