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哈蟆
舆澈催动宝剑飞来已为时晚矣，那绿鬼利爪掀起的风都拍到秦微凉面上了。
秦微凉眼睁睁地看着那利爪往自己头顶袭来，正吓得想抱头鼠蹿，忽然腿上猛地一沉，那条长尾巴不知何时又跑了出来，尾尖猛地挥起一抽，不偏不倚，正好将迎面扑来的绿鬼狠狠抽个正着。
那绿鬼被抽到地上时还滴溜溜转了几个圈，秦微凉惊魂未定，又怕它再起来伤人，干脆趁它还没爬起时，拿自己轮胎宽的蛇尾狠狠往下一坐，把那绿鬼坐得差点魂烟都从嘴里飞出来。
眼见着那只绿鬼边冒绿气边缩小，秦微凉小心地挪开了自己的大尾巴，舆澈也提剑走了过来，二人一齐弯腰看着只有蛤/蟆大小的绿鬼，仰天白肚地瘫在地上大喘气。
秦微凉抖着手拿过舆澈手里的长剑，就要给这癞蛤/蟆捅个对穿，却不想那蛤/蟆忽然呱地叫了一声：“饶命，仙长饶命啊！”
吓得秦微凉提剑的手顿了顿：“呀，还会说话！”
舆澈低声道：“小心有诈，”将她护在身后，质问那蛤/蟆道，“你是何方妖物，为何袭击我们？”
蛤/蟆就地一滚跪趴在地上，对着他二人合掌拜了拜：“我说我说，还请二位仙长高抬贵手，饶我一命……我原是城外仙姤山里的蛤/蟆精，修炼了有一百多年了。前阵子外出游玩时，不小心撞在一位外来的李姓道长手上，他……他手中有个极厉害的法宝，将我的丹元收了去，胁迫我替他做事，否则就要毁了我的丹，让我灰飞烟灭。我心里害怕，就跟从了他，他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不敢违背，”
蛤/蟆精抬头看看秦微凉，“因为这位仙长身上，有那李道人留下的青蚨钱印记，他之前交待过我，三天内去寻来身上有印记的人，给他一些‘教训’，好应验他之前下的断言。刚才袭击二位仙长，并非小妖本意，小妖有眼不识泰山，只是听命行事，还请二位仙长宽恕！”
舆澈又问：“那他都叫你做了何事？”
蛤/蟆精支支吾吾，秦微凉拿起剑尖对着它晃了晃，吓得蛤/蟆精又趴在地上磕头求饶：“仙长饶命！我说，我说……就是白天，他到集市上摆摊，给人看吉凶，说那个人几天内必定有灾祸。要是那人给了钱，我就去刮几阵黑风，显个形吓吓人家，只要他拿出道长给的信物，我就马上装作被那符篆法器降伏，化成烟消失。若是遇到不信邪，肯掏钱的，就……就去他家中作祟，晚上现鬼影，半夜发怪声，东西凭空不见，走路绊人，偷他们家鸡，打他们家狗……折腾得人家不得安宁，直到把钱掏了为止。最近做的，就是附近几个村镇的五、六户人家……”
秦微凉一拍大腿：“原来如此！之前杨柳胡同钱老爷家的邪祟，也是你们做的好事吧？”
却见那蛤/蟆精眨巴着大眼泡想了想，摆手否认了：“杨柳胡同……不是不是，那家确实不是我们做的，是真的有个邪祟跑进去了。本来李道长也想在那里展现一下实力，弄个开门红，打响在一带的名声。但听他说那个邪崇不大好对付，我们就放弃了。”
秦微凉半信半疑，舆澈对她点点头，她也就没再纠结，趴到他耳边小声问：“接下来怎么办？”
舆澈状似无意地往边上迈出一步，将秦微凉的手从肩膀上滑下，低头问那蛤/蟆道：“你所说之言，可皆属实？”
蛤/蟆精点头如捣蒜：“属实，属实！不敢欺瞒仙长。”
舆澈点头道：“好，那你现在带我们去李道人家。”
蛤/蟆精一脸为难，又开始冲他们磕头：“仙长有命，小妖不敢不从。只是小妖的丹元还在那李道人手中，还望，还望……”
舆澈点头道：“我们只需要你带个路，旁的不用你插手。”
蛤/蟆精又说了番感激的话，爬起来到前面带路：“二位仙长请随我来。”
二人一妖回城，走了十来分钟到了西城的一处独门独院前，门缝里隐约漏出几丝烛光。
舆澈正要上前敲门，被秦微凉拦住了，手指往唇上一放示意他不要出声，扯着他袖子轻手轻脚地摸到了窗下。她手指放在舌头上一沾，悄无声息地在窗纸上戳了一个洞，趴上去张了两眼，随后招手示意舆澈也趴上来看。
舆澈手上捏诀一弹，将蛤/蟆精定住身形封了声音，犹豫了一下，才小心地凑上去看。
屋内一灯如豆，有个青布衣衫的中年道人正趴在桌上写写画画，桌上凌乱堆着些黄表符纸和一些书册。他身后靠墙处摆了枱双开拉门的衣柜，边上木几子放了几卷书，过去两步就是张窄小的木床，床头后面挂着染花印蓝布。
秦微凉凑到舆澈身边，极轻声地问：“看出点什么没？”
舆澈微微往后躲了躲：“那些符篆，是招阴邪之用……你不要靠我这样近。”
他自小不惯与人亲近，偏生秦微凉三番五次，不顾他冷脸黏上来，弄得他都有些不知如何自处了。
秦微凉讪讪一笑，往边上挪了挪，再戳个洞往里看。
看来看去，那道人鼓捣半天一直在画符，秦微凉看得兴味索然，掩嘴无声地打了个哈欠。
舆澈忽道：“那是什么？”
秦微凉趴到戳出的洞里一看，那道人正放下了帘子，走到后头房间里去：“没看到什么啊……”
舆澈低声道：“帘子背面贴了符篆，刚才他掀帘的时候，我觉察到了些微弱的邪气。”
秦微凉：“那现在怎么办，要冲进去来个人赃并获吗？”
舆澈淡淡看了她一眼。
秦微凉心道，你们名门世家做事就是讲究，不方便乱闯民宅又想探知究竟，难不成还想等那凭证自己跑到你眼前来不成？
她摊摊手，召唤了大毛出来：“大毛乖，去帘后看看有什么东西。自己多小心，看到就回，明白不？”
大毛一点头就从她戳出的洞里蹦了进去，秦微凉拍拍手，转头却见舆小公子一脸不赞同，忙道：“哎呀容璟，出门在外，事急从权嘛。咱们就只是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又不是故意窥探人隐私，也不会拿他什么东西……好嘛好嘛，下次我行事前先问过你，立求稳妥，端正方仪，好吧？”
舆澈点头道：“先生不拘小节，颇有上古先贤之风。”
……
容璟你学坏了，都会说反话嘲笑人了……
此时，秦微凉眼前忽然一花，眼前的景物水波似的一层层漾开，出现了另一番景象：昏暗狭窄的空间，一格格漆黑的置物架，高矮不一的瓶瓶罐罐，地上也有好几个大坛子。那道人打开其中一个坛子，往里头加了不知道什么药水，坛子里的液体冒了几个泡，他赶紧将盖子再盖回去。
秦微凉先是一愣，过了会才明白，原来这是大毛的视线。她心念一动，对大毛轻声道：“大毛，你一会趁那道人出去后，看看大坛子里装了什么。”
大毛回了一个“是”后，就小心地躲了置物架一个罐子后头。那道人又去别的格子前摸索查看了一番，才提了油灯回到前间，熄灯睡觉。
秦微凉想拉舆澈坐在台阶前，舆小公子甚重仪态，不肯坐，就抱着剑倚在墙角。秦微凉也只好跟着他靠过去，小声道：“刚才大毛发回来的影像，你看到没？”
“未曾。”
“这样啊……那一会大毛再传讯的时候，我搭着你的手，试试看能不能让你也看到吧。”
“不必了，先生自己看吧。”
秦微凉也不在意碰了个软钉子，坐在台阶前看起星星来。古代的空气是真好啊，星星又多又亮，不值钱似的洒了大半个天空。
等屋里人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秦微凉眼前重新漾开，是大毛爬到了那个大坛子上头，掀开了盖子往里看。
只这一眼，却让秦微凉差点呕吐出来，那坛子里乱七八糟的堆了一堆的动物尸体……
她把嘴一捂就了冲出去，趴到对面树上干呕不止。
舆澈手伸了一半又收回来，关切问道：“先生？”
秦微凉好一会才止住恶心，拍拍胸口直起身来：“没事，就是看到的场面，实在是太……”她斟酌再三，才将看到的委婉讲了。
舆澈也是听得面色发白，二人一合计，决定先找舆循汇报一下情况。
玉璜闪了两下后接通了，舆循清润儒雅的声音传了过来：“容璟。”
舆澈简短几句话，就将今夜他们制伏了遁着青蚨钱找来的绿鬼，又顺藤摸瓜找到了施术的李道人家，还看到了一些奇怪东西的事给讲了一遍。
舆循听后，沉吟片刻道：“若真如我所想，怕是洪城即将有滔天大祸……此事非同小可，容璟，你与秦先生立即将那些物事封印，将李道人控制，我明日一早便能赶到，介时再作处理。”
二人肃然应下，小声商讨要如何执行。
秦微凉道：“要是就这样直接闯进去，怕是会打草惊蛇。要不我先去将他引出来，容璟你再进去将那些东西封印，收进乾坤袋里，然后出来帮我一起把李道人拿下？”
舆澈想了想，道：“方法可行，只是……”
“只是什么？”
“万一那道人术法了得，伤到先生……”
秦微凉欣慰地拍拍他肩膀，一想到舆小公子不喜欢和自己亲近，赶紧挪开了手：“放心吧，咱们之前分析过的，会用这些不入流的阴暗手段，应该是很不能打的。我只要负责引他出去，你进去封印好东西就出来帮我，一进一出不过就几分钟的事……就几口茶的事，也不一定就会打起来。而且听函章君的口气，这事若是弄不好，怕是要出大问题的，所以想不了那么多了，容璟，我们就按这个计划来吧！”
舆澈略一思索，点头：“好，就按先生计划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