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御剑
秦微凉只觉脚下一空，身子一轻，整个人忽然秤砣似的直直往下掉，吓得死死搂住舆澈不撒手：“啊啊啊……掉下去了，容璟容璟！你快点控制住呀，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啊啊啊啊……咦？”可等了半天，预料中的疼痛迟迟不见来到，秦微凉疑惑地睁眼一看，只见前头舆澈已御着剑，重新稳稳地飞在半空中。
原来方才在离地险险不到一丈时，舆澈及时神思归位，迅速起势捏诀，止住了下坠之势，御着飞剑平稳上升。只是身后紧贴着的陌生人的热度和气息实在难以忍受，尤其那两条手臂还紧紧地箍住他的腰，勒得他气都匀不上来了。
舆澈挣扎了一下，却不料那双手箍得甚紧，他挣了一下却没有挣开，只好开口道：“秦先生！请您松开手，如此我无法好好御剑。”
经他这么一提醒，秦微凉这时才注意到自己举止不当，忙松开手往后退了一些，讪讪然道歉：“容璟，对不起，我刚才就是太害怕了，不是故意的……”
风太大，出口的话瞬间就被吹散在熹微的晨光里。也不知道舆小公子听清楚没有，要是他误会自己对他有点那什么的想法，那岂不……说不定，也可以一试？
半盏茶后，舆澈御剑稳稳停在同来客栈的门口。秦微凉面色青白地从剑上下来，顾不得和舆小公子先打声招呼，捂着嘴连滚带爬冲向一楼厢房，拽起床边的阿三将小瓶子往他手里一塞：“快，马上给他吃一颗！”又马上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直奔二楼房间，对着墙角的水盂吐得稀里哗啦，这才觉得胸口通透了。
丫的，以后再也不想玩什么御剑飞行了，秦微凉心想，他喵的比过山车还刺激。而且，她好像还把舆小公子给惹生气了，叹气……
往床上一躺闭眼眯个几分钟，平复一下还在“云里雾里”的脑袋，秦微凉叹口气，认命地爬起来去找衣服。这感觉，倒和当年在医院里实习的情况差不多，夜里值班的时候，经常睡到一半就被叫去看急诊，有时候是去巡房，查看病号的心率、血氧、出入水等数据……嗐，想这些干啥，现在又回不去，去看看吃了解药的病号情况如何，舆小公子应该还在楼下吧，刚才情急抱了他一把，好像把人惹到生气了，得想个办法哄哄他才是……
等秦微凉将衣柜里里外外翻过一遍后才想起来，她那唯二件帅气的圆领袍都留在仙姤庙里了，现在柜子里清一色灰黄褐的袍子，都是傍晚时包一永差人给她买的道士服。都说敬重衣衫敬重人，衣衫褴褛不成人，舆小公子这般光风霁月、通身齐整洁净的人物，因为好心来救人，却被她又抱又搂的，还把脱衣服弄得又脏又乱，心情自然是好不起来的。她本来还想把那两件全新的衣衫送给他替换的，没想到却压根就没带过来。
秦微凉叹口气，净面梳头，换上一身褐色的长袍走了下去。
外头天色青中泛白，正是天光即将大亮的时候。客栈大堂还点着几处蜡烛，几个起得早的行脚商正在前头吃早饭。秦微凉看见舆小公子坐在角落，忙上前拱手：“容璟，辛苦你了。”
舆澈正要起身，秦微凉忙伸手虚按：“嗳，容璟你和我还客气什么？你大清早大老远的赶来帮忙，我都还没和你道谢呢，快请坐请坐。”
二人落座，秦微凉翻起桌上的两个茶杯，提起茶壶先烫了一遍倒掉，再重新倒了一杯，双手移到他跟前：“容璟辛苦了一早，先喝杯茶吧。乡村小店，茶水粗涩，你且将就着先解解渴吧。”
舆澈神色淡然地拿起杯子，说了声多谢，一饮而尽。喝完了茶，就那么静静坐着，也不说话也不干嘛，安静乖巧得像个漂亮的瓷娃娃。
秦微凉看着他衣袖上那几个显目的黑爪印，不好意思道：“抱歉啊容璟，我以前从来没有御剑飞行过，当时太害怕了就抱住……”忽然想到之前送大水时调戏舆小公子，他气愤的模样，秦微凉决定不提刚才误抱的事，避重就轻道，“咳，弄脏了你的衣服，并非有心之举，实在很过意不去……哦，我已经请小二哥去帮忙买衣衫了，容璟你在这先等等，子岚也还没来，”看着隔壁桌的正吃着早饭，她灵机一动，转移话题问，“容璟可用过朝食了？”
舆澈轻轻摇头：“未曾，”又道，“衣服就不必了，我回去换即可。”
秦微凉嗳了一声，热切道：“容璟，咱们都是朋友嘛，你就别和我见外了，我知道你平素里一尘不染的，如今把身上弄脏了，肯定很难受的吧？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早点换上干净衣服，你也觉得舒服点，”见舆澈还想说话，她忙把话题一转道，“那既然我们都还没吃早饭，一起随便吃些可好？容璟可食得荤？”
舆澈想了想，点头道：“好。”
秦微凉也不知道他说的好是哪个好，先挥手喊来小二吩咐道：“劳烦来两笹鲜肉包子，两笹素包子，两份白粥，四根油条，两个咸蛋！要是还有什么新做得的花样早点，也一并端上来。”
小二应声而去后，秦微凉发现舆澈又安静了，二人又开始大眼瞪小眼。她想这孩子是不是给家里的教条管束得太严格了，性子这样拘谨，本来十五六岁的少年人，最是应该天真可爱、活泼烂漫的时候，怎么会像这样暮气沉沉，沉稳有余，活力不足的呢？她这样自来熟的性子都打不开话匣子，只好又起了个话头问：“容璟，你们是不是也在这附近办事？”
舆澈点了个头道：“是。”
秦微凉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你们来得这样快。这事吧，也是说来话长，我昨天在街上闲逛时被拉来救人，那人中的蛇毒极是厉害，我又不知该怎么救，但他们就拖着我不让走。后来有人说，兴许可以拿咬人的蛇胆来治治看，我就和那些人去山中找蛇，结果没想到正与那蛇妖迎面相遇！那妖精，脑袋比这桌子还大，獠牙三尺多长，张着血盆大口就冲我咬来。我心里一慌，压根不记得自己长得比她还要威武雄壮，只记得喊了声救命就落荒而逃……”
“嗤！”
只见舆澈嘴角忽然弯起微微的弧度，矜持又端庄地笑了一笑。
秦微凉却觉得心口震了一震，这一笑可谓是和月出云，花绽青枝，东风如沐，天地间的锦绣春/色尽铺陈眼前，直叫人沉醉花深，不知归处。
难怪舆小公子不常笑，他要是常笑还能得了？怕是一出门不得笑晕几十个，就是被掷果盈车，打得满头包……
眼见着舆小公子收了笑容，重新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秦微凉也收了无聊的遐想，搔搔头又问：“分别这几日，函章君安好？”
“安好。”
“那就好。昨天还与函章君传音，说带着之前被夺了魄的村民正往这边赶，容璟可知他们什么时候会到？”
“是。大概再过两日吧。”
“哦，如此……方才你们是跟着函章君一起，因为听到我的呼救声，所以才与子岚先行御剑赶来相助？”
“是。”
……
秦微凉默默叹气，舆小公子惜言如金，即便是她这样的自来熟，也都快要找不到话题和他聊了。唉，你说你长得这样好看，却沉默寡言得像根木头，日后可怎么找女朋友啊……打住打住，你又不是他的谁，瞎操哪门子的心哪？
再说了，即便他再不苟言笑，再不懂风情，只要俏生生地往那一站，还怕那些大姑娘小姑娘们不前赴后继地冲上来？
想远了，对面舆小公子还看着她呢，呃，要不他们也聊聊天气什么的？
正巧此时小二端了满满两盘子早点送上来，化解了无言可说的尴尬。二人正执箸将食，听到门口有人疾步奔来，抬头一看，正是灰头土脸的包一永。
秦微凉拍腿，完了，光想着和舆小公子套近乎，还没来得及去看一眼病号！见包一永越走越近，秦微凉忙提起袖子挡脸，却见他目不斜视，直接拐了一个弯进了他们自己的那个包厢。
子岚也走了进来，见到他们俩相对而坐，眉毛动了动，嘴角微掀。
秦微凉知道自己很不招子岚待见，是那种见一回就要骂一回的。不过人家大清早的赶来帮忙又不收钱，于情于理，她本来是该好好招待一下的。但她也又累又困的折腾了半宿，不想一大早就听难听的，干脆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吧。
于是秦微凉连忙紧把筷子一放，赶在毒舌小王子开口前起身，先对着他行了一礼：“子岚少侠一路辛苦，请坐下休息，用些朝食吧。我先去看看病号如何了。”
说完也不管子岚什么反应，对着舆澈抱抱拳，转身匆匆而去。
子岚瞥了眼他离去的方向：“你和他很熟啊，都能同桌共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