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利刃和人镜
王光典神情复杂地走在了往城东门去的路上，思绪也随之飘飞。
王光典记不清那是多少年前了，或许是十年，也或许是二十年，彼时的月亮还是一轮白玉盘高悬在空中，这世间上也没有这些魑魅魍魉和鬼怪邪祟，新皇刚刚登基，百废待兴。
这是一场狂风，站在风口上的人便会腾飞九天。
两个年轻的锦衣卫在月下对酒当歌，畅谈未来。
可新皇即位后却开始大兴土木、迷信祷祀，导致皇帑日益削减，各个行业凋敝衰落，甚至变卖寺田，收赎军罪，尚且不能满足国家的财政需要，大明王朝的财政经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两个曾经的挚友也在这一刻分道扬镳，一个化作了嘉靖陛下手中的利刃，一个化作了嘉靖陛下面前的人镜。
利刃可以荡平一切反对的声音，可人镜却只能照出自身的丑恶。
所以利刃得到了重用，而人镜却被驱逐到了安南郡这种偏远的郡县。
而如今，利刃来找人镜了。
东城门。
看着眼前那张熟悉却又苍老了许多的的面容，王光典神色复杂地叹了声：“张軏，许久不见……”
张軏的脸上神色不动，语气淡漠：“王校令，将安南郡近日发生的事都与本指挥使说一遍。”
……
“所以说，你只是看见他出手过一次，还是使用的某种法器镇压了白莲教的狂信徒，就将他判定为神明级？”
张軏皱着眉头看着王光典。
“不止如此，有释家的神明级存在于医馆中，对李医生极为敬重……”
王光典着急地解释，可话音未落，便被张軏一声冷哼打断了。
“哼！释家的秃子们装神弄鬼的还少了么！本指挥使从中都千里迢迢跑来，可不是听你说这些捕风捉影的事的！既然有疑似神明级存在，你为何不曾出手试探？”
王光典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李医生敌友不明，若是贸然试探……”
“敌友不明？贸然试探？锦衣卫做的就是这個！”
张軏怒斥一声，拂袖转身就准备离去。
深知张軏性子的王光典一个箭步挡在了张軏身前，惊道：“张軏，你要做什么？！”
张軏在原地站定，凝神盯着王光典，并未回答王光典的话，而是一字一句地开口道：“我——是——指——挥——使！大明王朝正三品——锦衣卫指挥使！”
王光典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低下头沉默不语。
“哼！”
见王光典不再说话，张軏一声冷哼，推开王光典便大踏步往前走去。
可没走几步，身后再次传来王光典的的声音。
“慢着！”
王光典再次冲上前，拦在了张軏身前，神色一片坚决。
“医馆的力量超乎我等的想象，安南郡的锦衣卫费了很大的功夫才不至于交恶对方，我不能让你破坏这份来之不易的平和！”
“所以，一别二十一年，你还是这幅不知变通的模样？”张軏嗤笑一声，从身后抽出了三尺青锋，肃然道：“锦衣卫律令，不遵旨令者，斩！”
看着张軏脸上那理所当然的陌生，王光典心中一片黯然，嘴角嗫嚅道：“张……指挥使……”
“让，或是不让？”
张軏手中三尺青锋直指王光典。
王光典脸色一阵变幻，终于，缓缓从腰间抽出了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刀。
“卑职深知不是指挥使的对手，唯愿一死，换李医生感念卑职昔日旧情，对锦衣卫手下留情……”
王光典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定定地看着张軏。
两人虽然都是离乱级，但张軏处在离乱级多年，绝不是自己这种堪堪踏入离乱级的人所能比拟的。
王光典的话张軏仿佛没有听见似的，眼神纹丝不变，手中三尺青锋横握。
转瞬间。
两人已经冲至咫尺，短兵交接！
长刀劈砍，青锋挥舞，两人头上浮现的神力犹如磅礴之海，相互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王光典长刀挥舞如风，斩向张軏面门，但被张軏侧身躲开，同时一挽手中青锋，游走天际，狠狠斩向王光典左脸……两人如同死仇一般，招招致命，毫不留情！
王光典高举长刀挡在脸前，随即向前一冲，催动神力，强劈青锋。
“嗡！”
张軏滔天的神力犹如一道巨浪，澎湃而来，举剑格挡，顺势竖劈向王光典，王光典身体一震，整个人倒飞出去。
张軏借势追击，飞扑而去，手中青锋喷出无尽的锋芒。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了王光典，手中长刀在这一瞬间生出了亿万道光芒。
刀剑相交，光影交辉。
刹那间，刀光消失，炫目的锋芒将王光典吞噬……
两人交手不过短瞬间，王光典便已仰天倒地，气若游丝，手中长刀也失去了光芒，溅起一地的尘土。
张軏深吸一口气，将青锋收鞘，缓缓转身。
整个战场里只余下他一人站立，无尽的杀意被逐渐地收敛了起来。
宿命，似乎是无法躲避的。
利刃终究是斩断了人镜，张軏的脸上却依旧没有丝毫神色变化。
“我说过，你的坚持从来都是错的。”
低语了一声，张軏转身欲走。
“可是……”
身后传来的低吼声让张軏的脚步顿了顿，诧异的转过身。
只见王光典竟然缓缓站了起来，嘴角溢血，但却依旧一副癫狂的模样盯着张軏。
“可是，我已经忘了有多久，可……你还记得，不是吗？！”
王光典依旧是那副气若游丝的模样，但那具都快要枯萎的身体内却平白生出某种强盛莫名的气息，而且，这股气息还在节节攀升！
张軏的目光瞬间就被王光典的膝盖吸引了过去。
那股莫名强盛的气息就是从王光典的膝盖处开始迸发！
“若不是你提起，我甚至都已经忘了有多久！可你呢？足足二十一年！二十一年来，你可曾有过一天夜里是安安稳稳躺在床榻上睡过的？！”
“二十一年来，你又是否数着日出，躲着日落，夜夜悲歌惋惜！可我……却很快活！快活到甚至忘了时辰，忘了年月！”
王光典身上的气势越来越强盛。
“所以……错的从来都不是我！无论是从前，还是这一刻！”
王光典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吼出声。
“咔嚓”一声。
仿佛是某种束缚破碎，王光典身上的气势达到了一个顶峰……
“寂灭级……怎么可能！”
张軏惊疑不定地盯着王光典，从离乱级到达寂灭级，锦衣卫中不是没有神术能做到，但却从没有听说过有哪种神术能让人在晋级的同时还保持着神智清醒的！
“咳咳……”
就在这时，王光典的脸上却突兀地泛起了一丝病态的潮红，脸上也浮现出了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低声呢喃：“原来是这样……这就是生命潜力么……胡不为这小子，可真是让人羡慕啊。”
随后，王光典抬起头，看向张軏。
“张指挥使，还请赐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