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本科论文要学会水字数
李虚对新收的小弟还算满意。
有编修生的履历，将来反哺导师的可能性很大；
另一个犹犹豫豫的男生属于潜在小弟，虽然是皇家公学出身，但能考到蒂恩大学政治系，也是个有毅力有决心的。
他可以展现一下个人魅力，争取一二。
他本身就是个很有表演欲的人，于是当即开始履行作为导师的职责，给小弟以及潜在小弟科普一些学术常识……顺便把有些话摊开了讲。
“学术界有个说法，说礼顿公国三大名校，分别有三座大山压在各校本科生的头上：长冬郡大学的书单，米思亚郡大学的学士毕业论文，还有蒂恩大学的期末考。”
他满意地看到面前的听众全神贯注地听讲，进一步解释。
“长冬郡大学的文科专业最出色，学生个个博学多才，教授们要求学生看的书单，也能绕长冬郡三圈；”
“米思亚郡是工业老区，米思亚郡大学的理工专业最有口碑，大多数专业，本科学制比一般专业多出一年，有四年。最后一年，就是给生完成毕业论文和毕业设计的，毕业论文也是出了名的难通过。”
“蒂恩大学嘛，它是礼顿首都的学术中心，礼顿学术界的政治中心，每门专业都有不输其他两大名校的实力。但由于公国大小考试的试题，尽出自蒂恩大学教授之手，蒂恩的教授们在折磨考生方面经验丰富，期末考难度极高。能在蒂恩大学存活到毕业没挂过科的学生……目前没有。”
“那我们只要把期末考考好，就能顺利毕业了吧？”安朗一派天真地问。
“呵，那是对于其他学生而言，在我的导师小组里，不一定。”李虚一句话，给安朗泼了一盆冰水。
“我用对比的方法讲解这个课题：就拿米思亚郡大学的学士毕业论文制度为例，他们学校的本科生要参加毕业论文答辩，跟研究生一个待遇，配套整套的公开审查，导师回避，学术不端审判制度，对成绩有异议可以进行三次以上的申辩，确保每篇论文得到的每一分都客观公正。”
“再来看蒂恩大学，毕业论文的提交流程很简单：给导师签字，上交论文评比员会，下一步，就是在成绩单上查看自己的分数。你连论文评分的过程都看不到，也不知道你的导师跟评比委员会的成员做过什么交易，可怕吧？”
“所以，如果自己的导师就在评比委员会，论文得分大概率会更高。”谢小池得出结论。
“那是，虽然打分的时候看不到学生的名字，导师也要回避，不能给自己签名的论文打分。但只要串个门，通个气，谁还能不知道，别人的学生写的什么内容？毕业论文又不是期末试卷，每篇选题都不一样，辨识度可高了。你给我的学生打个高分，我给你的学生也打个高分，多么和谐，多么融洽。”
谢小池选的报纸堆有点矮，只能双手扒拉着办公桌保持平衡，看着李虚嘲讽的脸色道：“看来您不是评比委员会的成员。”
李虚嘿然冷笑。
“没错，评比委员会的成员，除了要有教授职称，或者是皇家顾问，同年还必须在大学入学统考中负责过出题。剩下的教授为了抢每年统考，礼顿政治学科那二十多道题，真是各显神通。所以他们都想招到有权有势的学生，让学生家里为了保障自家小孩的毕业论文成绩，替他们抢出题名额。”
“没抢到的，他的导师小组就比较惨了，学士毕业论文是有通过率要求的，各学院不允许出现百分之百的通过率。那些不及格和二三等成绩的‘指标’，就会落到评比委员会以外，其他教授指导的学生身上。”
安朗听完，脸都白了。
这还真是无底深坑！以李虚在政治学院的人缘，他指导的毕业论文，不是挂定了吗？
谢小池也没了主意，只能告诉李虚，她这学期就会开始准备论文起草，选修课也选她更熟悉容易通过的来节省时间，尽可能写出一篇无懈可击的毕业论文。
“呵，论文这种东西，就像质询会上的执政党发言一样，总能找到一个被攻击的角度。你又不是研究生或者博士生，没像样的学术水平和论文写作经验，能写出来什么无懈可击的论文？校长写出来的东西都有可能被挑刺呢，你何德何能？”
那谢小池也没辙了，只自己先回去想想办法。
她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选李虚做导师的风险太高，那她宁可先选个跟某位皇家顾问关系好的副教授做导师，再通过导师，求得皇家顾问在她的论文上签字。
李虚见潜在小弟打了退堂鼓，已经收入囊中的也退缩了，连忙挽留：“慢着！”
谢小池止住把报纸堆放回去的动作，重新蹲坐下去：“请问还有何指教？”
不妙，是个实用主义者，画大饼没用。
“你，是要考文官的吧？”李虚故作高深。
“是的。”
“那我给你个建议：政治系推荐的选修课，一个都别选。”
“……？”
谢小池露出不解的神色，已经到了门边准备开溜的安朗，也止住脚步细听。
“选了联盟国际关系，你会跟外交部绝缘。选了规划学，你会跟交通部绝缘。选了经济学，那你完了，这辈子都别想在财政部掌实权了。”
谢小池突然想起褚莉莉说过的话，试探地问：“是不是因为，‘技术人才’在各部会被打压？”
“嚯，消息挺灵通。”李虚的高人姿态差点绷不住，这学生，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谢小池也上道，知道李虚是想卖弄，于是接着提问：“道听途说罢了，这里面有什么内情我就不了解了。还请李教授讲解一二。”
李虚再次恢复淡定高人状。
“好说好说。你想想，每一次两党换届，首相任命影子大臣，都没有把他们分到他们担任影子大臣期间，对应的部门去的吧？文官也是一样的，内阁各部不喜欢专业人才，因为他们真的懂本部业务，也就能看清某些政策有多荒谬。专业人才在文官眼里‘不识大局’，‘不懂统筹’，只顾本专业的一亩三分地，还喜欢对部务指手画脚，甚至影响大臣的判断。”
“所以说，至少近两代文官长，都会以打压技术人员和专业人才为主。你对那些科目感兴趣，只去旁听也是一样的，没必要在自己的毕业证上面留下痕迹，被上级看出来你是个懂行的。”
谢小池听完，更加困惑了：“那为什么高级文官要从政治系毕业生中选取呢？我们从政治系毕业，不就是行政方面的专业人才了吗？”
“那又不一样了。政治系学生学习的内容，未来在文官生涯里会用到的，只有两类：史实典故，用来说服大臣听话；语言艺术，用来把大臣绕晕，骗大臣听话。”
谢小池若有所悟。
李虚这里也不全是坑嘛，他是有点干货在身上的。
李虚看谢小池的眼神意味深长，还有点嘚瑟。
“我说这么多，就是想提醒你，导师的作用，除了帮你在毕业论文上签名，还有指点你学业的作用。也许我不能在毕业论文上给你太大的帮助，但我能教你的官场规则，比毕业论文上那个签名可值钱多了。”
不得不说，谢小池有点心动。
一旦跟李虚定下师徒名分，他对自己的指点能够延续到她出来工作之后。在初入官场的阶段，内行人的指点，会是很大的助益。
“而且，你别光盯着毕业论文看嘛。对蒂恩大学的学生来说，最难的还是通过期末考试。你先把必修课都考过了，再考虑毕业论文的分数也不迟嘛。”
安朗看李虚的表情，一言难尽。
“这倒不是问题。”谢小池淡定地说，“我已经把必修课刷完了，分数还算满意，拿个一等学位还比较有把握的。”
“……是，是嘛。”李虚的动作僵了僵，“你还他，他那个，真是个人才。”
这里可是蒂恩大学！不是随随便便能刷出满分的米思亚郡大学啊！他这是收了个什么级别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