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没开静音
烈日晒的地皮发烫，热浪清晰可见
油腻闷热的后厨内季林只穿着一件黑色的跨栏背心搭了条运动短裤，可即使这样也止不住热汗急流，在右手拿勺翻菜的空隙，左手便草草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脸…
“小林啊”
“师傅”他回头匆匆看了眼来人，就又把目光集中在锅里正在翻炒的菜当中。
郭师傅走过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顺手把季林脖子上已经半湿的白毛巾取下来换了个新的：“这是最后一道菜了吧？”
“对”季林左手拿锅右手拿勺把菜往盘子里一倒，盘边不免滴了几滴油，季林流利地用纸巾抹去，一挥一撒中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辣炒鸡丁就做好了。
关火
上菜
收工
…
“行了，剩下的就不用你了”眼看郭师傅就要动手洗洗菜池里堆满的狼藉，季林忙拦下道：“没事儿我来吧”
随后撇了眼墙上的表却根本没有在意时间：“离上课还早着呢”
“放屁”郭师傅把他刚触碰到盘子的手扇回去：“你当糊弄老年痴呆呢？”
“去去去上学去，要不一会儿用苕帚疙瘩赶你”
季林见他横眉便也不跟他争执，嘱咐道：“那您当心点儿”
“快滚滚滚”
其实本来就几个盘子的事儿，在这个外卖横流的时代，就连他们这个破县城也没逃过去，“家味”算不上什么大饭店，就是郭老爷子闲着没事找点活干，按他的话来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做饭给大家伙儿填个肚儿，自己过如意了那不叫如意，得全家人一起”
他这个“全家人”包含了多少人季林不知道，或许是来吃过饭的每一个人，又或者是踩在脚下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
郭老爷子的“家味”饭馆到现在已经30年了，初开的时候没有大肆宣传也没有张灯结彩，就是在自己家门前挂了块儿匾——家味，这还是他自己题的字，
小饭馆就开在家里，前屋是店里屋是家，有客就做顿饭，没客就喝喝茶逗逗鸟几十年就这么过来了，所以知道这的人并不多，平常来的也都是老顾客，但即便如此，郭老爷子也不愿意把刷那几个盘子的时间让季林浪费了去，老爷子早就说过他：“不好好上学跑这来刷盘子算怎么回事”
所以在这件事上季林也就不跟他抢。
…
等季林换完衣服出来，郭老爷子已经躺在树荫下的摇椅上了：“晚上别来了，不开张”
季林搓了搓刚洗完的寸头，水滴四溅而开，给干裂的地皮添了几滴生机，然后又在太阳的炙烤下消失殆尽：“我不来就是了呗”
躺椅上的人没睁眼，哼了一气，季林进屋把蒲扇拿出来放到老爷子身上，自己便蹬着那辆东拼西凑的山地车出了门。
他知道老头子的用意，明天期末考，这可是荣登上老爷子日历上的日子，可见他有多重视。
但季林不觉如此，高一升高二而已，如果说真的有什么特殊意义的话，那便是恭祝自己高中生活又少了一年。
他自己打拼，所以也知道学历很重要，这也就是他为什么还坚持上学的原因，混文凭嘛，在这个小县城里不敢说所有人，但起码大部分的都是被爸妈逼着混高中毕业证，不过季林跟他们有一点不一样：他是自愿的。
他妈不管他，准确来说是偶尔管管他，再加上他弟弟季羽这个麻烦，季林无数次想就这样逃走吧，远离这里的一切，但他现在还没那个能力，他需要等自己有能力的那天，或许真正到了那个时候他也就能给他们最好的安排。
车轱辘和马路摩擦带动的尘土就好像冒了烟一般，滚烫的温度差点没让季林骑上“风火轮”，
好容易进了校门，山地车也总算能在车棚里纳凉偷懒了。
……
“这是我们班新来的同学，自我介绍一下吧”
“报告”
讲台上的人拿起粉笔的手顿了顿，看向了声音来源，而后者也正好跟他对上目光，不过匆匆一瞥。
“回去坐”
季林闻声迈开腿
“季林我不希望再有下次了”班主任看着他神色复杂。
“知道了”他回道。
“好，你继续吧”等再转身，就看到黑板上潇洒又不失规矩的两个字：席盛。
名字的主人一言不发，班主任不由得往下问：“没有什么想介绍自己的吗，随便说都可以”
“没了”
好嘛，果然字如其人。
“那行，那你就先坐最后一排的那个空位置，等以后再调”
“好”说着就下了讲台
而那唯一的一个空位，便是季林的后桌
…
不知是什么缘由，席盛在路过季林时向他投了个目光，这一眼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但却刚好不好的瞥见他嘴角的那颗小黑痣，
说来也奇特，那痣不歪不斜就长在他左嘴角偏外大约一厘米处，像是小孩儿偷吃完没擦干净嘴一般，又像睡觉时被人恶作剧用黑笔轻轻点了一点，总之又呆又蠢，配在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不免添了道萌态。
席盛把书包放到了桌子上，季林在感应到自己后桌有了人时便自觉把凳子往前挪了挪，可能或许也只是为了找个舒服的姿势开启他的午觉模式，但这一举动却再次吸引了席盛的目光…
其实季林的卧倒并不显眼，因为已经有不少跟他同姿势的人趴倒在桌子上了，想来都是在家没睡够的或就等着留着觉来学校睡的…
席盛看着前面人的背影不由得想他会是哪种…
但讲台上的人可不关心这些：“一来就趴下，风扇把你们吹舒服了是不？再睡我就都给你们关了，醒醒！”
班主任拿着戒尺敲打讲台试图叫醒为了跟周公约会而逃避现实的人们，但显然无用，
刚趴下的季林给面子地抬了个头，连带着刚刚那几个，班主任的威胁也只是让他们的□□屈服了而已……
待人走后
“还睡？中午又没回家？”赵乾作为季林的同桌果断拦住了他那愈渐下沉的脑袋。
季林拨开他的手：“知道还问”随后就留给赵乾一个后脑勺…
“啧，要钱不要命，有这拼死拼活的功夫你还不如努把力考上大学呢，那不更轻松？”
“天天窝在小饭馆里炒菜能炒出个什么名堂来？这年头送外卖都比你在那赚的多…”
“你烦不烦”季林最烦的就是赵乾在他耳边念经：“死和尚”
“嘿——你还别看不起和尚，我跟你说你现在出家都不一定有人要你，人家要的是本科学历，不然你捧着个经书连字都看不懂还奢望能得到佛祖点化？”
严重怀疑赵乾这小子是不是真的有出家的想法…
“你说说你要拿出当初考高中的劲头来就三年，就再坚持三年你就能熬出来了，你干嘛非跟自己过不去呢？”
“凭你这脸蛋儿再有个好学历还怕被困在这小破县城里出不去？”
“哎你干嘛去我还没说完呢！”
季林：“放水”
“你…”赵乾提醒道：“上着课呢”
但随及还是选择跟了上去：“哎等等我”
…
“真的，你好好想想我说有的话，对你没坏处”
“够了啊，再下去朋友都没得做了”季林在走廊尽头那不到半米高的隔断上跨了过去，赵乾则是乖乖拐了个弯把廊道走完再追上他…
“得，不说了不说了，换个话题”赵乾又离他近了点：“哎你知不知道那新来的是什么来头？”
季林睨了他一眼显然没有兴趣
“b市的中考状元席盛”赵乾自顾往下说道：“满分650分他考了630，听说还是因为当天发烧，不然直冲649！”
“为什么不是直充650？”季林罕见的回应他。
“啧，那作文怎么着也要扣个分的吧”
季林淡漠
…
“小盛啊第一天在学校都还好吧？你爸这边我再劝劝他，争取让他早点把你接回来，好好一孩子去那受什么苦，安安他…”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我还有课，挂了”
“小…”
嘟——
“早说不让你跟他打”席父盯着那电话：“干脆永远别管他！”
“你总跟孩子较什么劲，人孩子有课呢，肯定是不方便多说什么”沈婉放下电话坐到一旁：“等下次他有时间了，你们父子俩好好聊聊，总不能真把儿子扔那不管了吧，我听说那边条件不好，到时候受了什么委屈，有你心疼的”
席卫忠“哼”了一声：“早该让他过过苦日子了，成天在家板着个脸没大没小，享福享惯了连亲爹都不认了，不是跟我离家出走吗，走的好！以后都别回来！”
“你们父子俩真是一个比一个倔”
沈婉忽而听见楼上的动静想着许是安安醒了，便也自顾上楼去，留席卫忠一个人静一静。
…
另一边席盛挂了电话，转身就看到放水回来的两人…
六目相对
先是赵乾眨了眨眼，没话找话一般干笑的指着席盛手里的手机：“来自班长的好心提醒，学校不让带那东西”
“不过没关系！”他恍然觉得状元自有状元的道理，兴许人家拿来学习呢：“我们会帮你保密的”
随及用胳膊肘怼了怼季林，问他：“对吧？”
话音刚落
叮——（微信提示音）
只见季林大剌剌的掏出手机：“没开静音”
随后便戳着屏幕转身进了教室
…
赵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