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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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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骃等了许久未见青叶回来,不得不抬脚去寻。可他实在太久没在盛京城中行走,对城中街巷感到既陌生又熟悉,当然也可能是这几年城中街巷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不小变化的缘故。

    他听青叶提过纪姝颜买馄饨摊位的大概位置,但一路寻过去,还是走错了巷子。那是条平民居住的青石窄巷,两尺来宽,还有一条污水官沟,仅能容的下两人齐肩行走,稍微胖一点的人互相错身估计都困难。

    秦骃误闯进去不久,就被一个头发花白的佝偻老翁撞了个正着,他下盘稳健没什么问题,撞到他的老翁却是一个踉跄跌倒在地。秦骃没有丝毫犹豫,伸出左手一把拉住了老伯枯瘦的手臂。

    “你做什么,敢推我阿耶,我跟你拼了!”

    伴随着一道气如洪钟的怒吼声,一个皮肤黝黑的粗壮汉子举着一个笤帚跑了过来。

    “住手!”

    笤帚在抽到秦骃的前一瞬,被一只瘦骨嶙峋的大掌拦了下来。

    “你眼睛瞎了吗?是我不小心撞上这个郎君跌倒了,这位郎君是在伸手扶我!”

    壮汉一愣,整个人傻在原地,眼睛扫过,果真见到是秦骃的左手正拉着他的阿耶,只是因为刚刚天黑角度问题,所以他误将“拉人”看成了“推人”。

    不过,他目光不由自主顺着那只白净似玉的手往上看,发现这个年轻郎君的另一只袖子竟是空荡荡的——他没有右臂!

    “啪嗒”

    又是一声闷响,老翁顺着秦骃的力道站起来,毫不留情地狠狠拍了一下傻儿子的毛脑袋。

    “瓜东西,瞎看什么玩意儿呢!”

    打完儿子之后,又和颜悦色地转向秦骃,双手合拢浅浅一拜。

    “刚才冲撞小郎君了,还望小郎君海涵!”

    秦骃没有漏过刚才壮汉看到自己右袖的震惊,收回手的他,似不经意的将右边身子往后侧了侧,不浅不淡地点了点头。

    “嗯。”

    老翁又道:“刚才老汉在家涮锅,听见门口小孙子哭闹,出来一看才发现孙儿整个人摔到了旁边的官沟里,听周围邻居说,是一个行色匆匆的公人抬脚踹的,所以特意赶出来想追上那个公人问问要是没有其他事也就算了,要是真是我家小孙儿冒犯了他,我也好替孙儿朝他赔礼道歉不是?”

    被撞伤的人反而要向行凶者道歉,好生荒唐!

    秦骃皱眉,不知盛京中的公人竟已嚣张到如此地步了。

    “却未料到撞到了小郎君,小郎君无碍吧?”

    老翁的话唤回秦骃思绪,他摇头,“我无碍,”顿了下又问,“你家孙儿还好吗?”

    “还好”

    “好个屁!”老翁刚说话,就被瓜儿子打断,他抿了抿唇,倒也没制止,一个身高八尺的彪壮大汉竟就这么红了眼,一边胡乱擦着眼角一边道,“整个胸都被撞紫了,右边小腿也淤青了一块,不知道是不是伤了骨头,一直在哭嚷着疼。”

    夜色下的孤僻小巷格外安静,仔细听,果真空气中有一两道孩童的哭啼声,丝丝缕缕从远方传来。

    秦骃沉默片刻,摸了摸自己腰间,发现自己一直居于雁阁之上,并无带钱袋子,他落空的左手一僵,随后探向自己的玉带,握住一枚玉带銙(1)拽了下来。

    “我身无旁物,只有这个兴许还值点钱,你们拿去当了,请个好大夫给孩子治伤。”

    将手里方形带銙递给老翁,老翁推拒不接,秦骃只好塞给旁边的壮汉。壮汉傻愣愣抬起双手并拢接着,等到那块温凉的白玉带銙落到自己手中,才后知后觉发应过来。

    “阿耶,这块玉好漂亮。”

    方形的羊脂白玉,框内镂雕阴刻莲纹缠枝,泛着蜡脂光泽,精致美观,被壮汉粗糙的大手捧着,犹如落入土疙瘩里的宝物。

    老翁见多识广,一眼看出这带銙并非凡物,想要出口感谢,却见刚刚还站在自己面前的红衣男子已经默默抬脚从旁走了过去。

    “哎,真是可惜了,长得那么好看的玉人,怎么就是个缺了胳膊的残废呢!”

    捧着玉带銙的壮汉望着逐渐走眼的秦骃叹息。

    “臭小子,你知道什么?”

    老翁又狠狠扇了儿子胳膊一巴掌,教训他。

    “这人活在世上,哪个能不遇见点糟心事的,遇见了糟心事不可怕,可怕的是永远困在那糟心事里,走不出来。”

    老翁眼睛虽然混沌,但眼力见儿还是有的,怎么能察觉不出来那红衣郎在被人盯着右臂时的躲闪。

    哎,看来又是一个圈地自缚的可怜人!

    夜风将父子两的对话送到秦骃耳中,秦骃脚步停了一下,随后又继续往前走去。

    好在这条小巷穿出去,就是馄饨老伯的摊子。不是秦骃突然认识路了,而是老伯的摊子被人砸了,四周撑起棚子的竹竿被砍断一根,沾满脏污油渍的青伞布面塌陷下来,盖住了被毁了一半的桌椅板凳,引起了很大动静。

    秦骃循着动静过去时,周围围观看热闹的人已经散了,一个头绑灰布的老叟满面愁容地坐在旁边的小凳上,青叶正在一旁帮他扶歪倒的桌凳。

    见秦骃突然出现,青叶有些意外地将手里一张歪倒的桌子扶正后,朝他抱拳行礼。

    “郎君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不过,今天的馄饨恐怕是吃不成了。”

    青叶为难地看了一眼旁边,其实不用他说,秦骃也看见了,摊子不止桌椅板凳被毁,还有另一边的炊具,热锅,更甚至满屉的馄饨都被扔到地上,沾了泥土,脏兮兮的不能用了。

    馄饨摊,馄饨摊,连馄饨都没了,还能怎么摆摊?

    秦骃扫过满地狼藉,问,“这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个就来气,青叶皱着眉道,“我赶过来时摊子就已经被砸了,据说是个穿着官服的公人,跟摊主发生了口角,就动手砸了摊子。”

    “可恶,也就是我迟了一步没碰上,不然的话,肯定把那个混账打的满嘴找牙!”

    青叶愤恨咬牙,完全没注意到秦骃在听见“公人”二字时眼底划过的一丝惊讶。

    秦骃走到坐在小凳上的老叟面前蹲下。

    “老伯,据说你跟一个公人发生了口角,能具体说说是为什么吗?”

    青叶眼中闪过疑惑,不明白二郎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耐住性子听着。

    “哪儿有什么口角啊,不过他来我这儿买馄饨要带走,又不带碗,我就把瓦罐借给他了,跟他说回头要还回来。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发火了,冲我大吼‘不就一个破罐子,还什么还,老子还非得带走不还了’。”

    “这个我那儿能依啊,我只是卖馄饨,又不是卖瓦罐的,虽然那个瓦罐又破又旧,但也是我用了好些年的宝贝,平时只有客人买馄饨带走不方便时才借给他们,可回头都是会送还回来的,哪儿有像他那样要把瓦罐带走不还回来的!”

    “他扔给我一锭银子,说连馄饨和瓦罐一起买了,可我不愿意,要真是将瓦罐给他了,那下次别的客人忘记带碗过来买馄饨带走,我拿什么给别人装馄饨啊!我想将银子还给他,把瓦罐要回来,可谁知道,他这就动了手,不仅将我推搡到一边,还砸了我的摊子。”

    他嘶哑着说完,将左边手臂往前一举,果然左臂袖口处有一道漆黑的擦痕。

    青叶听罢,抱肩眉头一皱,“真是霸道,做生意本来就是你情我愿,哪儿有强买强卖的,他要真想买馄饨带走,难道就不知道提前带个碗或者罐子过来吗?”

    老叟抬头望他一眼,摇头,“他压根就不是吃我们这种东西的人,我今天是头一次见他,长的五大三粗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跑来要买馄饨。”

    听到此处的秦骃眉头微微一动,“老伯,你还能记得那个公人的长相吗?”

    老叟一愣,随即眯着眼摇头,又跟着点点头。

    “记不清了,但有点印象,”他抬手往脸上抹了把,“满脸横肉,络腮胡,长的凶神恶煞的,哦,对了,”他指了指自己右边脸颊的地方,“这儿有颗黑痣,还挺大的。”

    这样的描述,有特色,却不算唯一,很难找到具体的人。

    秦骃拧眉想了想,又问,“您刚才说,他给了您一锭银子,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刚才那么多人围观,只有青叶出手帮忙,老叟知道他是好人,现在见他的同伴,另一个长得丰神俊秀的小郎君问他要银子,便没犹豫,直接从皱巴巴的胸口掏出了那枚银锭子。

    “喏,就是这个,”他叹口气,将银锭子递给秦骃,“我们都是做小买卖的平头老百姓,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哪儿想要这种不义之财啊!”

    秦骃接过银锭子,左右仔细翻看了一下,发现这碎石大小的银锭子大约半钱左右,外观跟其他银钱也差不多,并无多少特别之处。

    他又拿着银锭子往笔尖嗅了嗅,这回脸上终于露出几丝微妙神情。

    “老伯,我用同等价钱的银子跟你交换这枚银锭子,可以吗?”

    用同等价钱交换,那不等于没换吗?还有交换的必要吗?

    老叟浑浊的老眼眨了眨,却还是没有拒绝。

    但青叶那儿最小的银子都是一两的,所以最后只能拿一两银子,换了那枚半钱银子。

    一起帮助老伯将馄饨摊子收拾了之后,青叶跟着秦骃离开,仍对他刚刚的行为一头雾水。

    “郎君,你为什么会对砸了老伯馄饨摊的公人那么上心?还找老伯换银子?”

    “因为,这可能是找到纪娘子的关键。”独自一人走在前面的秦骃开口解释,“就像我们发现纪娘子被人掳走,会想尽办法找她一样,你说,纪娘子如果发现自己被人掳走了,她会不想办法给我们这些在外寻找她的人透露消息吗?”

    青叶一点就通,“郎君的意思是,刚才砸了馄饨摊的那个公人,就是绑走纪娘子的人?”

    秦骃沉默着没说话。

    “这个我不敢肯定,”他轻摇了摇头,又点头,“但我总觉得这两者之间一定存在着什么联系。”

    “青叶,”秦骃突然唤他,“其实今晚在找到你之前,我因为不认识路误闯进了旁边的一条民巷,巷中也发生了一起暴力伤人事件,一个行色匆匆的公人穿过巷子时踹伤了一个在家门口玩耍的稚童。从两件事发生的地点,时间和粗暴程度看,我几乎可以断定,踹伤稚童的和砸毁馄饨摊的是一个人。”

    “一个从来不去买馄饨的人,突然跑去买馄饨,还行色匆匆,应该是替人跑腿。可像馄饨这种小吃,一般吃的也都是住在附近的人,但这儿附近住的都是高门大户,如果真的想吃,一般会派小厮跑腿,而不是派一个穿着官服的公人。所以”

    “所以,”青叶眼睛一亮,接口道,“派那个公人来买馄饨的,其实是纪娘子。”

    “有这个可能,”秦骃缓缓点头,“毕竟这个馄饨摊离柱国公府只隔两条巷子,纪娘子之前又在这儿买过好几次馄饨,如果她真的想要给我们传递消息,这个馄饨摊子的确是个好的选择。”

    青叶的心随着秦骃的分析逐渐澎湃,却又在攀至一个巅峰后,迅速坠落。

    他忧心忡忡道,“如果那个公人真的跟纪娘子失踪有关,可我们迟了一步没有碰到他,岂不是错过了条重要线索。”

    “未必。”秦骃捏紧手里的银锭,“我大概知道去哪儿可以找到这个公人了。”

    “郎君,已经第三天了,你确定那个公人真的会去逐香楼吗?”

    逐香楼对面的悦来茶馆二楼,正对着逐香楼门口的一个包间窗户大开着,青叶抱剑倚在旁边,双目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对面的追香楼。

    调查宾客的事情已经派人去做了,自从三日前包下这个房间开始,秦骃和青叶夜以继日地守在这个房间已经整整三日了。

    会去吗?秦骃不知道。

    但他可以确定那枚银锭子上染着混杂的脂粉香味,正跟多年前他被一张纸条骗进逐香楼里闻到的一模一样,所以那个公人一定跟逐香楼有过接触。

    可是,如果他不是逐香楼的客人,只是接触过逐香楼的客人,从别人那儿得到沾着香气的银子呢?又或者,他的确是逐香楼的客人,但最近太忙,没时间去呢?

    秦骃不知道具体是哪种情况,他只是在赌,赌自己和纪姝颜能够稍微好运一点儿。

    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儿推移,秦骃心里越来越急,他开始害怕自己的判断有误,更怕纪姝颜那边因为自己的耽误,情况变的更糟。

    他望一眼天边逐渐落下去的夕阳,捏紧了茶盏。

    “再等等吧,”他道,“青叶你休息会儿,我来盯着。”

    这三日里守在这个房间里的只有他们两人,盯梢也是轮流着来的,不然一个人根本吃不消。

    不知道后面还要守多久,青叶也没推拒,点点头,“好,我出去弄点吃的。”

    将窗口位置让给秦骃,青叶拿着剑往外走,正要拉门出去,忽然听到一道抑制着喜悦的声音。

    “鱼儿上钩了。”

    青叶心头一跳,转身箭步奔至窗边,目光扫过追香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一个穿着官服的公人。

    络腮胡,满脸横肉,长的凶神恶煞的,右边脸颊还有一颗豆大的黑痣——跟馄饨摊老伯描述的一模一样。

    青叶心里狂喜,扶住窗棱就要跳下去抓人,秦骃一把抓住他的手,摇头。

    “还不急。”

    青叶一愣,随即想明白什么,也就没动了。

    胡老四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住了,他已经连续被人安排看守那个娘们七天了,七天都没怎么敢离开一步,唯一一次出去还是被那娘们耍了,得了上面一顿痛骂。这次好不容易等到上面来审人,才找了空闲溜出来。

    这不,一溜出来,就跑到这儿来松快松快,也不知道里面的榴花娘子几日不见,是不是长得更丰腴了。

    他兴致勃勃地搓了搓手,迫不及待地冲进了只在门口闻上一口就要酥掉骨头的逐香楼。

    他在逐香楼里快活了一个时辰,秦骃和青叶就在对面的茶馆守了一个时辰。

    戌时三刻,胡老四浑身舒爽地从逐香楼里走出来,摸着肚子一脸销魂地往南走,完全没注意到身后多了两个小尾巴。

    秦骃和青叶一路跟着胡老四,看着他大摇大摆的穿过街市楼坊,最后走进了一座府衙。

    望着高挂牌匾上书的“大理寺狱”四个大字,秦骃眉头紧皱,旁边青叶却已掏出了一块镶龙令牌,门口看门的侍卫一见令牌,立即恭敬抱拳退到一旁。

    秦骃带着青叶,一起跨了进去。

    大理寺狱是大宣关押牢犯的地方,里面设有几百监狱,关押数千罪犯,越往里走,监狱设置越严苛,关押犯人罪行也越大。

    秦骃和青叶步伐很快,进去后很快撵上了前一脚进去的胡老四,跟着他穿过各种石牢,逐渐往监狱深处走去。

    纪姝颜上次骗胡老四说只要他买来馄饨,就告诉他“东西”在哪儿,后来见到馄饨,没法子只好继续编了个谎——称“东西”放在她如今借住的静院。

    静院是柱国公府地盘,纪姝颜想着用这么一个地方做幌子,多少也能骗过对方几天。谁知道第二天对方就气势汹汹地跑了过来,说已经找遍了她说的地方,却还是没找到要的东西。

    纪姝颜心中大骇,不说其他的,就说对方闯进柱国公府翻东西,竟也这般易如反掌吗?

    这得是多大的势力!

    纪姝颜骇然之下,来不及细想,又吃了一顿鞭子,还是上次那个人抽的,又重又狠,本就没上药的伤口再次裂开,新伤旧疤叠在一起,几乎要了她半条命。

    除此之外,再次的断食,更是耗尽了她所有气力。

    她整个人像是一具干尸被绑在木架上,脑中只剩下最后一丝勉强维持的清明。

    叮铃哐当的锁链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她却再也没了胆战心惊的精力。

    “你说,你一个小娘子,非得守着那么一件东西做什么,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的,乖乖交给我,不好吗?”

    下颚被突然捏紧,贴着她脸颊说的话,似蛇一般潜入她的耳朵,让她涣散的思绪勉强找回一丝清明。

    这是之前免了她鞭刑的另一个男人。

    “我,我说了,我不知道你们说的东西是什么”

    又痛又饿的纪姝颜完全没法子说话,艰难地吐出了几个气音。

    “还撒谎,你阿耶平日里最喜欢你,他死前一晚还把你叫到了书房,那么重要的东西,不是留给你,还能留给谁?”

    这人到底是谁,为何能知晓阿耶死前一晚将自己叫进书房的事!

    纪姝颜枯寂的心底似乎添了一把火,让她有气力再从齿缝里挤出字。

    “你到底是”

    最后一个“谁”字没吐出来,纪姝颜就感到自己下颚一松,整个头再次垂了下去。

    叮铃哐当,像是锁链声,又像是风,纪姝颜模糊的耳朵里似乎听见了一声熟悉的“纪娘子”,可是是谁在唤她呢?

    纪姝颜不知道。

    秦骃和青叶跟着胡老四一路走进监狱最里面的死牢,等到他拿出钥匙打开门,青叶才一把冲了出去,将人一脚踹晕。

    “纪娘子!”

    后一步进去的青叶,望着被绑在木架上的纪姝颜目眦欲裂,她整个人被绑在审问用刑的木架上,头发无力地披散着垂下,身上兰青色的襦裙已经破烂地不像样子,被血染成红色。

    “唰——”

    青叶手里宝剑被秦骃一把抽了出来,他握剑利落两挥,纪姝颜身上几处被绑的绳索断裂,她整个人也像块破布似的从架子上跌了下来。

    秦骃往前一挺,直接用身体接住了纪姝颜。

    纪姝颜身上伤口被碰到,无意识地蹙眉“嘶”了声。

    秦骃心里一紧,拿剑的左手想要上前,却又僵在半空。

    他只有一只左手,根本抱不起纪姝颜。

    压下心头涌上的酸涩,秦骃沉沉开口。

    “青叶,你来抱纪娘子。”

    青叶一怔,已经顾忌不到其他,应了一声,快步上前。

    尽管动作已经放的极轻,但青叶从秦骃手里接过纪姝颜时,还是不可避免碰到了她的伤口。

    纪姝颜吃痛清醒,勉强撑着眼皮张开条缝,模模糊糊见看见一抹鲜艳的红色。

    这颜色好熟悉,之前是在哪儿见过吗?

    她抬了抬手指想去握那抹红色,却只碰到一抹柔软冰凉,随后,那抹红色就像风一般从她指尖滑走了。

    再也支撑不住的纪姝颜双目一阖,彻底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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