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罪(改错字)
玲珑哭哭啼啼,纪姝颜央不过,只好带她去了医舍,听大夫亲口说纪姝颜手上的伤不会留疤,玲珑明显舒了一口气。
纪姝颜灵机一动,将怀中瓷瓶掏出来。
“大夫,麻烦您请看看,这瓶里是什么药?”
老大夫接过瓷瓶打开闻了闻,两抹花白胡子抖了抖。
“这是上好的烫伤药。”
“只是烫伤药?里面没有其他有害成分?”
“没有没有!”
“嗳大夫,你怎么把药方撕了?”
看见老大夫扯了正在写的药方,玲珑惊讶叫出声。
“你这烫伤药里用的都是珍贵药材,比我这里的都好,继续用那个就成了,还要我开什么方子!”
老大夫掀起眼皮斜睨她们一眼,显然对她们明明手上有好的烫伤药,还来捉弄自己不太高兴。
纪姝颜张嘴想要解释,缓了片刻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得作罢。
付了诊金从医舍出来,两人在路边各要了一碗馄饨,吃完玲珑看上了路边摊子上的糖画,纪姝颜给了她几个钱去买,自己去了糕点铺子。
要了一斤枣泥山药糕,纪姝颜付完钱出门,忽听后面伙计在喊。
“娘子,娘子慢走,我给您拿错了。”
纪姝颜听到声音停下来转身,眼角扫到身后不远处一个灰色身影一闪而过,她追着眺望,却见那里只有穿着粗葛麻履的寻常百姓挑着担子,拎着竹篮,来来去去,压根儿没有什么穿灰衣的人。
刚刚喊她的伙计气喘吁吁地赶了出来,手里拎了一包糕点,一脸歉意。
“实在不好意思,刚刚娘子的枣泥山药糕跟另一位郎君的定胜糕弄混了,这才是您的糕点。”
纪姝颜没多在意,跟伙计将糕点换了,伙计再三道歉,说下次来给她多夹两块糕点做补偿,才姗姗转身回了店里。
“娘子,你在看什么?”
纪姝颜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她转身,见玲珑一脸疑惑地站在自己身后,手里拿着一条活灵活现的小金龙。纪姝颜不爱吃甜,刚刚跟玲珑交代不用替自己买。
“没事,刚刚好像有些眼花了。”
她抬手擦掉玲珑嘴角的糖渍,笑道,“我们回去吧。”
话虽如此,搂住玲珑的肩往回走时,纪姝颜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纪姝颜的糕点是给秦天翰买的,得知纪姝颜要去飞云轩看秦天翰,玲珑脸色僵了下,最终还是没说话。
秦天翰受了伤,不仅手被烫伤了,腿上也被瓷碗碎片划了一道口子,将他看做心头肉的朱氏心疼不已,不仅免了他这几日的学业,让他专心在家养伤,还拿出自己的体己,买了人参给他补身子,让府里不少人心中很是妒恨。
心里记恨,去看他的人却不少,纪舒颜下午去时,看望的人大多走了,只有纪姝漪和丫鬟红燕在,她们是奉秦思娴的命令,给秦天翰送汤的。
纪姝颜带着玲珑进去,毕恭毕敬给秦天翰行了个礼。
“昨日是颜儿的错,害的表哥受伤,颜儿今日特意买了糕点来给表哥赔罪。”
“不碍事不碍事,哪儿是表妹的错,是我自己笨手笨脚”
躺在床上的秦天翰见纪姝颜来看自己,喜出望外,挣扎着要起来,没想到扯到了腿上的伤,痛的龇牙咧嘴。
纪姝漪在一旁冷眼旁观,抱肩呵呵一笑。
“活该。”
秦天翰受伤心情本就不好,听到这话,狠狠瞪她一眼。
再扭向纪姝颜时,又是一张笑脸,放轻声音。
“纪表妹说给我买了糕点?”
“对。”
纪姝颜抬头怯怯看他一眼,从旁边玲珑手里接过油纸包。小厮阿寿要去接,被主子一个眼神瞪回去,纪姝颜只好亲自送到秦天翰床前。
将纸包放在秦天翰床沿,秦天翰双手迎上去,纪姝颜两手一撤,让想趁机占便宜的秦天翰扑了个空。再回神时,纪姝颜灵活的五指快若翻花,已经解开了麻绳,打开了油纸包。
“表哥尝尝。”
纪姝颜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双靥带笑地看着床上的秦天翰。
秦天翰脸上笑容一僵,很快又笑着点点头。
“好。”
他拿了一块枣泥糕塞进嘴里,刚嚼两下,脸上的笑更明显了。
“真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枣泥糕,又香又甜,表妹你是从哪里买的?”
纪姝漪轻嗤,又是一个白眼。
纪姝颜抿嘴笑笑,“就是在西坊的王家铺子买的,我是头一次买,买之前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好吃好吃,”秦天翰连连点头,为了讨她欢心,又连续往嘴里塞了好几个,含糊开口,“我正好饿了。”
他说话时一嘴糕点,碎渣都跟着他的口水喷了出来。
“咦,真恶心。”
纪姝漪连忙嫌恶地往旁边躲了躲,又挑刺。
“刚刚不是说不饿吗?”
枉费她刚才被阿娘催着,刚出锅就盛了一碗热汤送过来,现在都放凉了。
秦天翰被她当面拆穿,脸上挂不住,黑着脸嘴硬。
“我刚刚不饿,现在饿了不成啊!”
两人针锋相对,屋内气氛一下冷了下来。
纪姝颜笑着打岔,“妹妹要不要也尝一尝这糕点?”
纪姝漪一肚子委屈,斜眼瞥眼油纸包里的小巧白糕。
“嗤,那等子腌臜物,我才不吃!”
纪姝漪冷笑一声,招呼丫鬟。
“红燕走,我们去找二姐姐去!”
眼见主子大步往外走了,红燕赶忙跟屋里的秦天翰和纪姝颜福了个身,踏着小碎步小跑着跟了上去。
“哼,表妹你别听她的,她就是长了一张烂嘴!”
秦天翰嘴里的糕点已经嚼完,安慰纪姝颜。
纪姝颜轻“嗯”了一声,目光停留在门口叮咚哐啷摇摆作响的珠帘上。
纪姝漪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妹妹,两人结伴长大,纪姝漪什么性子,纪姝颜一清二楚。
她只不过是——不喜欢自己这个姐姐罢了。
纪姝漪走后,纪姝颜也没多待,找了个借口告辞离开。秦天翰再三挽留无果,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带着丫鬟走了。
纪姝颜前脚刚踏出飞云轩,飞云轩里传出一声脆响,恼羞成怒的秦天翰将纪姝漪送去的那碗汤砸了。
玲珑心头一跳,胆战心惊地拉住了纪姝颜的袖子。
“娘子。”
纪姝颜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等了片刻,没听见其他动静,方才拍了拍玲珑的手。
“无碍。”
秦天翰在屋里发火砸汤的消息没传出去,纪姝颜拎着糕点去飞云轩赔罪的消息却是全府皆知。
翌日上午,就有两套冬衣送到了纪姝颜主仆住的静院,是朱氏的贴身丫鬟翠儿亲自送来的。
纪姝颜带着玲珑亲自迎出去。
“哪儿敢劳烦翠儿姐姐亲自送来,派个丫头打个招呼,我自个儿去拿就是了。”
接过翠儿手上的冬装交给玲珑,纪姝颜握住她的手,把她往里引。
翠儿的阿娘阿岚是朱氏刚进京时伺候的丫鬟,几十年的光阴,朱氏身边的丫鬟换了又换,唯有阿岚媳妇熬成婆,成了朱氏身边的心腹。托她娘的福,翠儿满十岁后,进府直接留在了朱氏身边伺候。
大夫人冯氏小户出身,性格软弱,膝下只有两女,待两女出嫁后便没了依托。
二夫人金氏是翰林女儿,可惜父亲迂腐,母亲穷酸,唯一一个兄长还是个好吃懒做的白身,成日只知道找她打秋风,根本无法给她助力。手里虽然握着掌家之权,性格却是尖酸刻薄,平日里没少得罪人,而且房中唯一一位郎君还非她所生。
在阿岚看来,这两位夫人都无当家主母的运道,与其去她二人身边浪费光阴,还不如留在朱氏身边伺候。朱氏是秦无崖的正房夫人,更是当今圣上御赐的二品诰命。仅凭秦无崖的赫赫战功,给朱氏当丫鬟就绝不可能没有出息。
可惜翠儿无法领会母亲的一片苦心,因为朱氏,实在是太难伺候了。
像她阿娘前日生病,她顶替阿娘伺候朱氏,反被朱氏责罚的事,之前不知发生过了多少次。好在上次纪姝颜开口替她解围,翠儿心里对这位纪小娘子很是感激。
府中的人都敬称她阿娘一声岚嬷嬷,但对靠母上位的翠儿都是不屑一顾,这是头一回一个主子主动牵起她的手,看着纪姝颜和颜悦色的脸,翠儿暖洋洋的心更加熨贴。
“是我主动揽来这差事的,明日曹夫人就要来府上了,有些事我思来想去还是过来亲自跟娘子说一声为好,免得娘子不知犯了错。”
听到翠儿是来提点自己,纪姝颜赶忙让玲珑去倒水。府里没给纪姝颜分茶叶,但她有杏儿蜜,舀一匙掺进水里,甜丝丝的。
翠儿喝了一口,眼睛都亮了。
纪姝颜没猜错,下帖子拜访的这位曹夫人正是国公府的姑奶奶,秦无崖的亲妹妹秦若芳。
当初秦若芳跟着朱氏进京时已经二十岁了,大字不识一个,婚嫁很是不易,好在她有个战神哥哥。不少人为着她哥哥的权势,上门求亲。
秦无崖不想自己唯一的妹妹成为别人上位的踏脚石,为她选了一个年纪相仿的进士,虽是贫寒出身,却写的一手好文章,假以时日定能入朝拜官。
但秦若芳不愿,她嫌对方家里贫寒,嫌他长得不好看,更嫌他是个文官,得不到她哥哥的助力飞黄腾达。
秦若芳不敢明着跟兄长唱反调,私下里却跟秦无崖帐下的参军曹平偷偷搅在了一起。事情爆出来时,秦若芳肚里已经有了孩子,秦无崖无法,只能吃个闷亏,咬牙答应她的婚事。但还是恼怒放话,自己绝不会给曹平任何优待。
秦若芳以为自己哥哥只是一时气愤,欢欢喜喜嫁了曹平,后来才发现他说的是真的。别说优待,曹平在军营里的待遇甚至还比不上其他普通人,平日操练的最狠,受罚最重,原先官衔比他还低的小兵都升迁了,他还依旧是个参军。
曹平再傻,也知道是秦无崖的意思。秦若芳抱着孩子上门哭闹过许多次,秦无崖一开始还劝她两句,后来干脆面也不见了。
倚靠秦无崖提携这条路走不通,曹平彻底死了心,带着一家老小自请去了边关。
“芳娘子最是记仇,因着之前郎主没照顾她郎君的事,这些年就回来过三回,就连上次郎主的葬礼都没回来,娘子明日见了她,千万别顶撞了她。”
“不过她这次登门,估计主要还是为了大娘子的婚事,应该也不会多为难我们这些人。”
秦若芳嫁给曹平时,曹平膝下已有两子,长子曹威比秦立的长女霜姐儿大三岁,两家长辈之前就有将两人凑成一对儿的意思。
“嗤,要是郎主还在,大娘子什么样的夫君找不到啊,如今对方不过只是下了个帖子,整个府里就忙的团团转,不知道的,还以为玉皇大帝要来了呢!”
翠儿之前给大房送过几次东西,知道秦霜性子冷淡,却是个娴静的人儿,见府里上赶着奉承曹家,心里颇不是滋味。
翠儿只知抱怨,纪姝颜看的却更明白。
柱国公府靠秦无崖的军功发迹,秦无崖一死,整个府邸就是个空壳子。另一边的曹平虽然只有四品,却是实打实的将军,之后还能继续往上爬,要是再立军功封个爵位,秦霜一嫁过去就是世子夫人。
怪不得整个府里的人如此重视,即使换成纪姝颜,她估计也会乐于促成这桩婚事。
翠儿还有事要忙,说完就要走,纪姝颜送她到门口,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口。
“翠儿姐姐,我还有一事想问问你。”
“祠堂旁的院子里,是住了什么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