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
不该啊。她赶紧问道:
“谢我什么?”
“谢谢你跟我说这些。”钟屺鹤心情似乎真的变好了,笑道:
“你也突破炼气上层了,恭喜。”
哈?
蒲饮香现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追问:
“师兄你不想下山吗?”
只见少年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我还有没完成的事。”
“什么事?我能帮上忙吗?”她诚恳道。
这回钟屺鹤总算觉察到一丝不对了,疑惑地望着她:“你为什么要帮我。”
不好,有点操之过急了。蒲饮香赶紧低下头找补道:“其实我在这里没有什么朋友,大家眼里除了修炼就没有别的了。但师兄不一样,我觉得师兄是个好人。”
“我是个好人?”
钟屺鹤愣了愣,随即脑海里响起一阵爆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说你是好人!哈哈哈哈哈哈——”
没有理会那道冷嘲热讽的声音,他真诚地对蒲饮香说了声:
“谢谢。”
然而蒲饮香却眉毛一跳:什么意思,嘲讽我?
她立刻笑眯眯地走近一步,抬头看他:“所以师兄可以给我拔咒了吗?”
“当然。”钟屺鹤点头,让她坐下,然后伸出食指点在她额头上。蒲饮香只觉得眉间一凉,随即一阵晕眩,眼冒金星,跟撞墙了似的。接着她感到脑袋里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阵阵抽痛,之好咬紧牙关忍着。
还好,这种疼痛只持续了不到十秒,钟屺鹤把手从她额头移开,语气平淡道:
“好了。”
蒲饮香缓了缓,摇摇头,确定异样感消失,有瞥了眼面板,见上面的“伥鬼诅咒”真的被抹除了,才放下心来,对他微笑道:
“多谢师兄。”
“你该回去了。”钟屺鹤却背过身对她说。
“好,”她朝对面拱手道:“师兄今日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日后如有用得上的地方,师兄尽管开口。”
“哼,小丫头片子口气倒不小。”
钟屺鹤忽略掉脑海中聒噪的声音,只点了点头,嘴角露出淡淡微笑。
目送女孩单薄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他才轻叹一声,看向桌上打开的木匣,色泽暗淡的断指似乎正与他四目相对。
蒲饮香出山洞后并没有回木屋,而是在山路上游荡着。
这是很正常的事,许多弟子也会在山里搜寻可用的灵植或灵兽。她现在更想找到一只灵兽来试试系统给她的淬毒匕首,但显然这么些年过来山上能抓的灵兽早就被抓完了,剩下的要么有隐匿的本事,要么强得惹不起。
“唉。”
就这样,她不死心地在山上溜达了一个多时辰,都快爬到山顶了,累得气喘吁吁,依然连根灵兽毛都没瞧见。
蒲饮香叹了口气想着先回去吧,于是顺着小道蜿蜒而下,怀着点侥幸地走了一条从来没走过的路。说是路,其实也就是稍微好走的地方而已。
“嘿,真行,她果然又找到东西了。”
忽然,前方一从灌木后传来交谈声,有人在那边议论着什么。
“安生哥,你说她怎么每回都能找到好东西?咱们就不行。”另一道声音响起。
“我也想知道,谁让这丫头是个哑巴呢。”最初开口那人不耐烦道:
“别管了,赶紧拿了走吧。”
蒲饮香蹑手蹑脚地从灌木的枝叶缝隙中看去,只见两个男孩背对她站着,挡在不知谁的身前。
个头比较矮的男孩闻言一把将身前的人推倒在地,又牢牢按住对方,旁边那个男孩蹲下身在被按倒的人身上摸索着,直到摸出两颗橘红的果子。
她认出那是山里一种叫灯楠的灵果,味道香甜,吃一颗可以顶十天不饿。辟谷术要筑基才能学会,他们平时的主食只有山脚长的大片类似稻米的植物,又硬又苦,只能勉强充饥。
因此这种带甜味儿还能饱腹的灵植在山上算珍稀资源,已经很难找到了。
搜出想要的东西后两人扬长而去,蒲饮香这才看清被欺负的女孩模样。
她瘦得眼窝有些凹陷,显得眼睛更大,却无神采,被推倒也没有挣扎,此时慢慢才撑起身子来,左臂空荡的袖管格外显眼。
这是——那个断臂女孩。
蒲饮香一惊,眼见她已经站起来要走,连忙出声道:
“等等。”
女孩被吓了一跳,朝她这边看,她绕过灌木丛,颇为费劲地从旁边的石头上翻了过来。
“别怕,我没有恶意的。”
蒲饮香对她绽开一个微笑:“我之前撞到过你,还记得吗?”
女孩神色疑惑,略微思考后轻轻摇头,看来是没印象了。蒲饮香又说:“我是那个因为送药差点被师尊杀了的弟子。”
这下女孩总算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但很快变得更加不解。
“你是不能说话吗?”蒲饮香小心翼翼地问。
女孩用手点了点喉头,又摇了摇头。
“刚才那两个人是谁啊?”蒲饮香皱眉顺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看去:“俩人抢你一人的东西,真不要脸。”
女孩眼里浮现出无奈,但更多是木然,就那样盯着远方出神。
“他们是不是经常抢你东西?”想到刚才两人的话,似乎是女孩总能找到灵植之类的资源。
女孩看了她一眼,没有回应,但神色中多了一丝警惕,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你别误会啊,我不是要你东西。”蒲饮香赶忙解释道:“我最讨厌这种恃强凌弱的人了。”
见女孩仍没有反应,她转而笑道:“我叫蒲饮香,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说完朝她伸出手:“你可以写在我手上。”
女孩愣了愣,似乎有些胆怯,但终于还是伸出自己的手指,轻而又轻地在她手心画了几笔。
“石?”
蒲饮香歪头:“这是你的名字?小石?”
女孩点头,于是她握住女孩的手笑眯眯说:“那我就叫你小石吧。”
小石的手干瘦粗糙,就像这里的所有孩子。但她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这只手太冰冷了。
是的,冰冷,就像被塞进冷库冻上了一天一夜似的,刚才在小石在自己掌心写字时她甚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人的手怎么会这么冷?
……
山间一处密室内。
邹劬盘膝而坐,双眼紧闭,看上去与练功场时的状态别无二致,然而周身狂暴躁动的气息却显示出他的非比寻常。
这气息不仅暴动,且杂乱无章,似乎是许多不同来源的灵气被硬生生塞进他体内,又像灵力失控而产生外泄。狂乱的气息使他爆发出比自身境界高处数倍的威势,但只要仔细感受便会察觉到他已经处在失控边缘。
他身前有一方小池塘,里面却不是水,而是血红粘稠的液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这时,那池塘居然开始咕嘟冒泡,随后越冒越多,就像烧开了一般沸腾起来,中心逐渐凸起一个圆形的东西,它缓缓上升,而邹劬的眉头也愈发抿起,周身气息更加狂乱。
那东西升高一些后逐渐变了形状,原来刚才的圆形是它的脑袋,此时它已经从血池中探出了大半个身体,脑袋上也出现了模糊的五官,双手开始挥舞起来,仿若婴儿。
它似乎也在努力将身体拔出池子,然而拔到小腿时,它却卡住了似的再也无法动弹。
邹劬此时的气息暴动已经快压制不住了,汗水从粗糙的皮肤上不断滚落,他本就可怖的脸几乎皱成一团,看得出他在极力抵御灵力失控,那血小人和他一样露出痛苦的神情,但始终无法脱离血池。
时间在流逝,邹劬的双耳开始渗出鲜血,紧接着是双眼,再接下来是鼻子,最后是嘴角。
此刻的他面容用恐怖已经不足以形容,活生生好似炼狱中爬出的恶鬼。
终于,随着血小人发出的一声含混不清的啸叫,邹劬猛然睁眼,紫红的眼球格外骇人,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颗漆黑的药丸塞进嘴里,再一运气,暴动的灵力居然立时平息许多,仅仅几个呼吸,他体内的灵力就彻底平息下来。
但与此同时,血池中央的小人原本模糊的五官也融化不见,身体缓缓下沉。
邹劬看着逐渐隐没血池的小人,突出的双眼满是不甘与怨恨。
为何还是无法突破最后的桎梏?
他愤懑地想着,眼中的贪婪一览无余:
“封印松动的日子就快到了,待我炼出神元,再祭出神剑”
邹劬挥了挥手,两颗黑丸飞出,显然就是他刚才吃下平息灵力的药丸。他紧盯着仅剩的两颗,眼底翻涌出更浓的渴望:
“御灵丹吃得越来越快了,只可惜我那徒儿只有一位,不能操之过急。”
但御灵丹的作用也在逐渐减弱,如果在封印松动前无法炼出完整的血婴,便会功亏一篑。
不,绝不能失败!为了这个机缘,他已经等了太久。
喃喃自语一阵后,邹劬又宝贝地将御灵丹收起,重新运转灵力,投入修炼之中。然而只要有外人进入,就会发现这空间内弥漫的根本不是天地灵气,而是浓郁无比的森森鬼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