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咒
修炼不能中断,小风波过后弟子们又重新开始吐纳灵气,邹劬也依旧回到了高台上。
蒲饮香甚至不敢查看伤势,也随即投入到修炼中去。就差一点,马上就能进阶了。她在心里默默给自己加油打气,让灵气不断沿着七筋八脉游走,缓慢而踏实地填入气海,化为灵力。
支线任务支线任务:晋阶炼气上层(已完成)
任务奖励:淬毒匕首x1(已发放)
突破的瞬间,她清晰地感觉到体内有一层桎梏被冲破,顿时通体舒畅,内心的忧虑、恐惧等负面情绪也一扫而空,短暂地只余进阶的满足与欣喜。
再看任务奖励,一把小刀出现在背包格中。
淬毒匕首:刀刃布满蛇毒,在活物身上制造伤口,可使伤者血量减少10%,体力下降10%,麻痹效果2秒
注:毒性不可驱散,不可叠加
蒲饮香心情有些复杂,匕首毒性不可驱散,意味着无论敌人多强大,只要能破防就能造成伤害,但不可叠加说明就算砍一万刀也只能有那点效果,很难讲有多大用场。
不过自己终于有了件防身武器,不再手无寸铁,也算多了份安全感。
两个时辰一过,邹劬身影从高台上消失,弟子们也纷纷起身返回自己的木屋。
蒲饮香心里盘算着匕首该怎么用,以及明天如何去见钟屺鹤,脚步不自觉偏移,撞到了人。
“抱歉。”她这才朝那女孩看去,可那孩子抬头望了一眼蒲饮香的脸,却像看见什么怪物般匆匆离去。
直到瞥见女孩转身时被风扬起的空荡袖管,她才发现对方没有左手臂。
她感到奇怪,于是环视四周,每个和她撞上眼神的弟子都立刻弹开,或是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她,窃窃私语。
怎么搞的?她满心疑惑,但随即反应过来:难道是因为刚才被老怪物差点弄死的事儿?
对这些被囚禁于此的孩子们来说,师尊即是天,无论他们是否愿意面对,如草芥般易折的命运将恐惧深深刺进稚嫩的心脏。尽管他们拼命修炼,并试图将恐惧转化为崇敬和下山的期许,却仍然无法抵御置身悬崖的不安。
自然而然地,欺凌成了他们对抗和发泄的出口。
蒲饮香来的这些天其实并没有见到多少此类事件,一是她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了适应和修炼上,二是山门中的欺凌往往只在暗处进行。
就像现在,她感受着四周不断投来的视线,无声地咀嚼着这股若有似无的敌视,一路回到了木屋。
“苗儿。”看见先她一步回到木屋,已经收拾准备睡下的室友,蒲饮香照常打了声招呼。
不出所料,这次女孩没有回一声淡淡的语气词,而是瞥了她一眼,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又什么都没说。
“我说我没有出岔子,你信吗?”蒲饮香笑了笑。
“我信。”苗儿稍顿又说道:“如果真的出了问题,师尊一定会杀了你。”
“你说得对。”蒲饮香依旧微笑,随后摸黑脱了脚上破草鞋,背对着苗儿躺下。
木屋里是没有照明物的,弟子们每天就靠着日月光辉行动,跟植物似的。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苗儿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黑暗中冷不丁传来她的声音:
“你说大师兄是个怎样的人?”
空气安静下来,这次不是因为苗儿不想说话,而是她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半晌,她才反问道:
“你问这个干什么。”
“今天早上去送药的时候,我瞧见大师兄了,他长得还怪好看呢。”蒲饮香轻笑道。
“真的?你见到大师兄了?”晓妹却很惊讶,甚至直接坐起身来看向她。
“是啊。难道之前都没人见过他么?”这回轮到蒲饮香诧异了。
晓妹想了想说:“大家好像都只送到门前就走。不过,听说大师兄非常凶恶,还有人被他斩断过一只手。”
“斩断手!”蒲饮香大惊:“真有这么可怕?那人是谁?”
“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大家都这么说。”
钟屺鹤是那么乖戾的人吗她暗自思忖道,那女孩空荡的袖管浮现在眼前,看来明日得想办法找上那孩子。
翌日。
蒲饮香悄摸埋伏在后山,等着顶替自己送药的弟子经过。
由于特意算好了时间,不多视线内便出现了一道人影。送药的弟子脸上挂着不忿,看上去心情并不愉快,她视线紧盯着来人,尽量轻手轻脚地跟在那男孩身后。
第一次跟踪蒲饮香显得经验不足,跟近了怕被发现,跟远了怕看不见。但还好对方大概是心情不佳或紧张,一路直愣愣往前走,倒也没回过一次头。
她看着那弟子和她一样费劲地拉起铜盖,又战战兢兢地下去,便暂时等在洞外,下面空间狭窄,跟下去太容易暴露了。
大约三分钟后,阶梯上传来一阵窸窣声,那男孩上来了。看来他只将匣子放在密室门口,之前其他人应该也是如此,毕竟这活儿他们本不情愿,而被师尊看重的大师兄在他们眼里自然也是畏惧的对象。
蒲饮香为何敢跟过来,就是因为老怪物让弟子送药的行为。吃下伥鬼诅咒时系统已经告诉她,这东西不仅能使人虚弱,还有操控心智的效果,并且能让他感知中咒者,掌握其行踪。
这应该是老怪控制钟屺鹤的主要手段,这么重要的东西却让弟子来送,更准确地说,四次中有两次要遣人送。
也就是说让弟子送药的这段时间里他并不会前往密室,不管他不想还是不能,总之现在老怪不会出现,这就够了。
蒲饮香不怎么轻车熟路地来到密室门前,主要是那铜板确实太难掀了。地上的匣子还在,于是她不轻不重地叩门道:
“大师兄,药送到了。”
三秒钟后,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伴随那双墨色瞳孔出现的是他有些上扬的语调:
“你没死。”
“都是托了大师兄的福啊。”
蒲饮香立时绽开笑脸,边说边往门内挤:
“我知道,是你帮了我对吧?”
钟屺鹤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只是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往里走,还是坐在那张书桌前。
她这回直接跟了上去,把药匣放在桌上,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钟屺鹤与她对视一眼,随后移开目光:
“你怎么知道是我。”
蒲饮香立即回道:“只有你知道我吃了药,还告诉我吃了药会被师尊发现,除你之外还有谁啊?”
“的确是我。”
少年闻言看向她,尽管他表面风平浪静,但蒲饮香还是从他灼灼视线中品出了点兴奋的味道。
等等,兴奋?
“但我只是暂时压住了你体内的诅咒,再过不久,我的法术便会失效。”
瞥了眼系统界面里的倒计时:00:21:19,她适时调整表情,神色焦虑道:
“啊?那怎么办?我还不想死”
“别担心,我可以帮你拔除诅咒。”钟屺鹤顿了顿,似乎不太习惯这样的说话方式:
“只要你告诉我,下山的理由。”
就这?
蒲饮香一时半会没能出声。这家伙是认真的吗?她看着眼前的人,那真诚的神态不似作伪,又去看主线任务,进度条稍长1%,看来是实话。
目的居然这么纯粹?
“我”她尽量把语速放慢,给自己争取点瞎编的时间:
“我不记得爹娘在哪儿,连我自己什么时候做的乞丐也不记得了。只知道跟着别的乞儿在街上讨吃的,但我长得太瘦,经常被欺负,有时候好不容易得了点吃的,又被抢走一多半。我听人说,那些有法力的叫仙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是我也能当仙人就好啦”
这是原身的记忆片段,所以她讲得极富感情:
“有一次我实在饿得慌,连土也没力气吃了,只好躺着等死,可师尊出现了。”蒲饮香神色中满是感激:“师尊把我带回师门,给我饭吃,还教我功法,他说我也可以变成仙人!”
她越说越激动:“到时候下山,就再也没人敢抢我的东西,我要游山玩水,想去哪就去哪,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她不断调出原身记忆的时候,也在不断沉入那个渴望活着的女孩心里,蒲饮香忽然有些分不清这是自己的愿望还是她的愿望,那些被她刻意回避的哀切和恐惧如蚕茧般将她裹挟起来。
“师兄,”蒲饮香终于抬眸与默然不语的钟屺鹤对视:
“我要活着,我希望你也能活着。”
前半句是绝对的真心话,她不属于这里,蒲饮香很想从这个怪力乱神的地方出去。
至于后半句嘛,当然也算真心,毕竟钟屺鹤死了她的任务很可能就失败了。
七分真情三分演,总该有点作用吧?
然而事与愿违,她诧异地发现进度条跟被卡住似的纹丝不动,连一咪咪都没涨。
这又是咋回事,刚才不还一脸期待吗,蒲饮香看向坐在对面的少年,只见他突然露出微笑,如释重负般道谢:
“我知道了,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