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你应该叫我姐姐
宣黎被那声音甜进了心里，点了点头，下意识就想说谢谢。
可那“谢”字还没出口，他就猛地站起身，环视了一圈。
屋内空荡，除了他外再无旁人，只有书桌上的一盒小奶猫，眨巴着黑眼睛。
宣黎神色一凝。
是谁在说话？
此刻，小花好像也发觉有什么不对劲了，喵喵叫起来。与此同时，那个轻快柔软的声音又在脑海中响起：“发生什么事啦？”
宣黎眉心蹙起，确认这不是幻觉。反应过来后，他连忙冲过去把小花从盒子里抱出来，拢在怀中，抱得紧紧的，一边冷声问：“你是谁？”
先保护好小花是要紧事。
“救命，别抱这么紧！”
突然来了这么一下，容锦有些不高兴地喵喵喵着，“到底发生什么事啦！刚刚你不是看画看得好好的嘛。”
没想到刚喵完，拢着她的怀抱就松了许多。
“嗯，还挺识相。”容锦点点头，又喵了一声。
她不紧不慢抬头看宣黎怎么了，却发现，宣黎正直勾勾盯着她。
“你这样看着我干嘛？好怪哦！”容锦有些不明所以，抬爪拍他胸口。
宣黎舔了舔唇，坐在椅子上，试探性地唤：“小花？”
容锦软绵绵喵了一声。但是这声喵，却在宣黎的脑海中转化为方才那个娇俏的声音：“怎么啦？”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嗯，你说。”
“我的生辰礼物，你画了多久？”
“从我知道日子就开始啦，我算算，大概有三四天了吧。”
“三四天啊，那你之前把画藏在哪里了？”
“就在你书桌的书下面啊，笨蛋，没发现吧，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容锦有些得意洋洋，长尾巴不由得又晃了两晃，却在晃第三下的时候僵住。
宣黎是能猜测出她一些意思的，但从来没有精确成这样。
一只浑身僵硬的小雪团子被少年人举高高。宣黎看着傻愣愣的容锦，眉眼含笑。
“小花，我可以听懂你说话了。”
“啊？”容锦还是反应不过来。
“我说，我能听懂你在讲什么了。”宣黎好脾气地重复。
一只猫猫一动不动，陷入了长时间的呆滞。
宣黎放下手，轻轻抚摸她背上的毛，和她一起慢慢消化这个难以置信的事实。
半晌，容锦才回了过神，喵喵喵道：“真的能听懂了？”
“真的。”宣黎唇角的弧度扬起来就没下去过。
“千真万确？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千真万确。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随之而来的就是容锦一连串的：“啊啊啊啊啊啊啊！”
居然有人可以听懂她说话了！这是不是代表她离变成人不远了！
这是飞跃性的一步！是历史性的一步！
容锦激动地在宣黎怀中蹭了好几下，又不停反复确认他真的能听懂。一人一猫经历了一大堆毫无意义的对话，才终于确定事实，逐渐冷静下来。
她的声音可以被听见是件好事，但是还有太多的疑点要去琢磨。比如，这一变化的契机是什么？只有宣黎能听懂还是所有人都能听懂？她到底还能不能变成人？
就在她皱着鼻尖思考之际，宣黎又满是疑惑地提出一个问题。
“你的声音很好听。”他犹豫了一会，还是说道，“但听上去不像是幼童。”
容锦一时语塞，反应过来宣黎对自己早就存在天大的误解。
虽然他知道她不一般，但是在年龄上可一直把她当成一只奶猫。
宣黎等了半晌都没听见小狸奴的回答，以为她还是像以前一样不想多提。正准备说些什么岔开话题，小花却从他的怀抱跳到书桌上蹲坐着，和他面对面。
细细软软的猫叫声传来，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吞吞吐吐，“其实……按年龄来算，你应该叫我姐姐，我比你大一岁。”
听到这句话，宣黎一向镇定自若的神色出现了些许崩裂。
他没有听错吧。
“姐，姐？”他声音有些艰涩，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平稳。
那娇憨的声音越发难为情起来：“我也不叫小花，我叫容锦。容颜的容，锦绣的锦。”
宣黎手指轻颤，还在强作冷静，一字一顿跟她重复：“容锦。”
他掩饰的不错，容锦丝毫没有发觉。
小奶猫点点头，看宣黎的接受能力一向都挺好，又抛下一个重磅炸弹：“嗯嗯，我不是猫妖，我之前是人，刚变成猫就被你捡到了。”
这下不光容锦难为情了，连宣黎的耳根都开始红了。他的伪装全然崩裂，脑海中一下子闪回起了这两个月和容锦相处的点点滴滴。
小花原来是人？他居然，他居然曾经当着她的面脱衣服。他还总是把她抱在怀里，不顾她的反抗去摸她，天天吸猫……
容锦正准备继续说下去，就见少年人唰地一下低了头，用双手捂住脸。
什么镇定自若都飞没影了。他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浮着浅浅的红，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颈。
容锦见他这突如其来的架势，慌乱地不知所措，抬起爪子无处安放：“怎么了？是不是吓到你了，我我我还是先不说了。”
“对，不起。”那声音仿佛是很艰难从嗓子眼挤出来的，“我冷静一会。”
容锦有些讪讪，噤声不言了。良久，宣黎耳根的红意终于缓缓消退。他松开手，起身去倒了杯茶吃，但是眼尾还残留了些薄红。
吃了口茶，又深呼吸了一会，他才终于缓和些许。
宣黎拉开凳子，坐得稍微远了。看着自家猫儿，头一次拘谨了些：“那你知道自己是怎么变成猫的吗？为何我突然可以听懂你说话？”
这问题同样是容锦心中的困惑。事已至此，容锦也不打算继续瞒着他了。
“我也不知为何，这事说来有些复杂离奇，但我保证这些都是真实的。”她顿了顿，继续说，“我原是安国公府的长小姐，五年后的九月初七，我乘舟游湖之时，被一个丫鬟推下水了。”
“五年后？那你……”宣黎身体往前微微倾了，听见她落湖，不免担忧起来。
脑中的声音苦笑了一下：“是的，五年后。被推下湖后，我不知自己是死是活，醒来后发现已经重生到了五年前，变成了一只猫，被你捡回家了。”
容锦老老实实回答着。而宣黎则默默消化着这一切。
今日变故颇多，说完后，一人一猫都陷入了沉思。
良久，小猫儿甩了甩头，低垂着脑袋，有些沮丧：“抱歉，到现在才告诉你，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要紧，肯定可以想到办法的。”宣黎缓声安慰她。
毕竟她不过是好好地游玩着，突然就落下湖变成猫，还跟他过了好些天的苦日子。
她才是最难受的那一个。
宣黎努力克制住自己，不像往常一样去抚摸猫儿的头。
男女授受不亲，以前不知道，以后要把握好分寸了。
白日里庄先生说的话突然回响在宣黎耳边。他好像抓住了什么线索，问道：“五年后，你我是否有所联系？”
见他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容锦心知逃不过了。便向后一躺，又瘫回了盒子里。
她嗫嚅地说：“五年后，你成为了新科状元。咳，然后不知道为何，你来我家提亲了。”
提亲？
穿越五年太过神奇，宣黎仿佛在听一段陌生人的经历，却忍不住追问：“然后呢？”
“……然后，我把你拒绝了，主要是，你那个时候看上去冷冰冰的，我又跟你不熟。就只是因为这些原因！真的！因为我跟你不熟！”
这下轮到小猫儿双爪捂着脸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她居然和自己的退婚对象面对面讨论这件事。
太魔幻了这一切！！！
“嗯，没关系，拒绝就拒绝了。”宣黎硬着头皮回应。
“嗯嗯，都是小事。”容锦也硬着头皮说道。
怪异的气氛蔓延开来，一人一猫谁也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都偏着头。一个看着地面，一个看着天花板。
只有烛火伴随着微风跳动，一切都那么宁静、安和。
宣黎轻咳了一声，镇定思绪。不去想未来自己被退婚一事，而是尽可能地去推测：“或许你受了什么‘诅咒’？”
“既然庄先生说你我有关系，你重生后也是被我捡到的，那么……”紧接着，他问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今日我生辰，那句生辰快乐你说了几次？”
这是他听见小花，不，容锦说的第一句话，也许正是解题线索。
容锦仔细回想了一通，眼睛亮了亮：“好像只有刚刚那一次！”
“确信吗？白日里有没有说过？”
“千真万确！”
容锦兴奋起来，“那我再试试。宣召瑜，生辰快乐，生辰快乐！”
可她的身体依然是那个样子，没有任何变化。
容锦又试了几遍，仍然一无所获，眼里的光暗了，轻轻叹了口气。
“抱歉，我只是在猜测，我是不是你变成猫的原因。”宣黎眉心紧拢，有些不甘心说，“这仅是我的推想，也许与这句无关，也许要等到下一个生辰。”
容锦点点头，不管怎么说，好歹是有了一线希望。
她本身是个乐天派，现在习惯了猫儿的身体，也清楚一切和现在的宣黎无甚关联，很快就重新振作起来：“没关系，总能找到办法的。”
“嗯。”宣黎揉捏了下眉心，“等过两日我们去商川了，再看看情况。”
“哎？”猫儿脑袋歪了歪，有些懵，“你不和你小姑过去住啦！”
她还以为宣黎真的要搬去方府呢，都打算好自己回去了。
“我不想去的，我也想离开这里。”宣黎唇角微勾，“再说，本来就是答应你的事情。别怕，一切我都计划好了，两日后就登船。”
见他一切都打算好了，容锦重新高兴起来：“好，听你的！”
“嗯。容锦，还有一件事。”宣黎唇齿间轻声念叨她的名字，好似还有些不习惯。
“什么事呀？”容锦许久没听人唤自己名字，也有些不习惯。
她抬眼看着宣黎，只见少年唇角清浅的笑意扩大了，如冰雪初融般昳丽。
有些晃眼。
“谢谢你送我的画，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