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心灵手巧状元郎
宣黎一路走一路问临街的铺子，有没有见过一只小白猫。
所幸这些店主很多都注意着街上的动静，问了好半天，经过轮番的指路，宣黎终于找到容锦。
在方掌柜的书肆。
方掌柜很有做生意的头脑，手下有许多产业，书肆不过是其中之一。就开在沭水书院旁边，和书院有合作。还雇了个说书的艺人，平日里很多人在这边摆了板凳听书，收些赏钱。
大橘已经走去蹭吃蹭喝了，容锦蹲坐在角落里摇头晃脑地听书。
她来之不易的娱乐生活啊！
她其实也偷偷瞅了瞅书肆有没有话本卖。确实有，都是时兴的话本，但对她来说，再时兴的话本也是七年前的老话本了。再说，宣黎不在，她没法买，买了这爪子也翻不动。
于是容锦老老实实放弃了买话本的念头，偷偷听说书人讲故事。
说书人一拍惊堂木，开句“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虽然听得耳朵都要掉茧子了，容锦还是安静享受了一下这样的时光。
突然，她背后泛起凉意，背上的毛都有些竖起来了。
容锦左右张望看了看，那种凉意一瞬间又消失了，仿佛只是出现幻觉。
“小花。”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是正在变声期的少年，嗓音有些低哑，但很温和。
容锦转头，发现方才认真买东西的宣黎正背着竹箧，安安静静噙着笑看她，额角有些薄汗。
他找容锦找了一阵子了。
容锦忽略了方才奇怪的感觉，光顾着玩的脑袋终于想起了和宣黎的约定，急急忙忙跑过去，拽了拽宣黎的衣角。
宣黎看她这动作，没有多问，只是抱她起来，含笑说：“小花是不是玩得特别开心？”
容锦还没有回答宣黎，就被一个突然而至的声音打断。
“阿黎？”
声音主人听起来二十来岁，温婉轻柔，应该也是个贵家女儿。
容锦发现宣黎神色在一瞬间僵硬了，原本带着笑的唇角此刻也紧绷起来。
她连忙转头，就见一个乌发堆云的美妇人娉娉婷婷地刚从一辆镶金嵌玉的马车上下来，锦绣衣裳，笑里带着苦涩看着他们，眉眼之间有些熟悉。
随着她身后从马车上下来的，是一个身量颇魁梧的器宇轩昂的男人，也是一身绫罗，看起来爽朗大方。
容锦还未感慨好一对璧人，就见宣黎启唇：“好久不见，小姑，姑父。”
小姑？姑父？
男子带着笑点了点头：“我和你小姑今天正好来妙苑看看店里，没想到你也过来了，需要书吗？可想通了？店里时刻给你留个位置，你小姑可想你了。”
那妇人点点头，轻蹙着眉看着宣黎：“就是，就算哥哥嫂嫂他们……也不能让你一直在外面过苦日子。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倔，怎么说都不听。”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起来。
男子拍了拍自家小妻子的背，轻声安抚她。
热闹的妙苑里，他们声音被说书声、观众的喝彩声、还有集市的叫卖声所掩盖。
这时候，说书人讲完这章，念罢“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获得如雷掌声后，抬头朝这边打了个招呼：“方掌柜好。”
容锦愣愣看着一切，有些转不过弯。
所以之前张大娘说方掌柜想雇宣黎来书肆帮工，就是这个方掌柜？宣黎姑父？那个妇人就是宣黎的小姑？看起来宣家小姑和姑父过得挺好的啊。
下一瞬，容锦身体腾空，宣黎把她抱了起来。他眼皮微垂，声音淡漠：“谢谢姑父的好意，侄儿来是为了找它，现在找到了，侄儿先家去了。”
“哎，好，那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来找姑父啊。”男子拍了拍宣黎的肩，叹了口气。
宣黎唇角微勾，点了点头，然后抱着容锦，径直往家的方向走，路过妇人的时候，又补充了一句：“小姑不必过多挂念我。”
妇人点了点头，眼圈还有些发红。
之前她不是没有给宣黎塞过银子，但是都被宣黎拒绝了。
·
离开方掌柜的书铺后，宣黎的神情就恢复了平静。他来找容锦的时候东西采买得差不多了，背上竹箧有些重，便想着直接回家。又顾及到容锦，低头悄悄问她：“现在回家可以吗？还是你想再玩一会？”
容锦还是一头雾水，消化着方才几人的对话。她感觉自己重生到宣黎旁边，就像是来玩一场解谜游戏。
闻言，她摇了摇头，意思是直接回去吧。
宣黎应了一声，一人一猫穿街过巷，走了约莫两刻钟，才到了家中。
他们收摊后过来妙苑已经下午，此刻云朵已渐渐染上了绀碧的天色，集市也没那么热闹了，许多人往家赶去。
方掌柜和宣夫人看了下店里的生意，再交代了店主些杂事，也坐轿回家了。
到家以后，宣黎放下背箧，把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一小袋子米，小半只鸡，还有几尺布和许多棉花。
容锦没什么可以帮忙的，只好坐观宣黎忙前忙后。就见宣黎先给米缸里添了新米，然后又从屋外拾了柴火，开始烧火，处理那小半只鸡。
容锦趴在米缸边看了看，发现这次买的米质量要好很多！
吃了两天刮嗓子的糙米，这下换了好一些的米，可把容锦高兴坏了。
锅里水开了，宣黎把切成碎块的鸡肉先和着葱姜焯水了一下，倒掉血水后，再换了水用小火炖着。另一边又淘米、洗米，蒸了点米饭。
鸡汤的做法还是他白日里现问的店主，应该不会出什么差池。
宣黎动作干脆利落，行云流水，就算做这些琐碎的家常事，举手投足之间却有一种难言的韵味，一举一动自有风流气度。
容锦回忆今日遇见的宣黎小姑和姑父，身上穿的都是上好的丝绸，小姑身上的珠翠样样价值不菲。
不知道同为一家，怎么走到了如此天差地别的地步。
君子远庖厨。但宣黎在日复一日艰难困苦的生活中，学会了料理一切。
他孤独而简单地生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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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端上桌的时候，容锦正在玩棉花。宣黎就见一只小奶猫翻着肚皮，在棉花堆里滚来滚去。雪白的长毛和洁净的棉花一起，组成了一团云。
容大小姐真的觉得，棉花好好玩啊！特别是现在身体小，类比一下，就是以前还是人的她有了一个棉花屋子，整个人陷在柔软棉花的感觉！
一人一猫对视上的那一刻，容锦有些微的尴尬，然后飞快爬起身，跳到长凳上安安分分坐着，等开饭。
宣黎看着小花这一系列举动，有些忍俊不禁。
他家小狸奴太可爱了。
鸡汤炖了许久，加上新鲜小蘑菇的菌香，鲜味十足。炖得有些柴的鸡肉被撕成了细条，沾些调味就是一道小零食。白米饭的米香浓郁，泡上鸡汤，容锦表示她可以干三碗。
虽然宣黎手艺比她家大厨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点，但还是很厉害了！
吃饱喝足，小半只鸡被两个还在成长期的人和猫解决得一干二净。
宣黎洗完碗，又给手腕上补了一下药膏。现在伤口好得差不多了，虽然留下了些印子，但他不在意。宣黎点了灯，拿起那匹细布，测了一下尺寸，开始给小花做窝。
容锦歪头看着他动作，以为宣黎要给他自己做衣服，还纳闷，天气越来越热，怎的还用得上棉花。
其实宣黎一开始是琢磨给小花买个舒服的垫子，却看了好几家都不合适，要么要价过高，要么就是用料比较次，布料不舒服。
宣黎想了想，干脆买了原材料自己做。就算没做好，找张大娘帮帮忙也好。
等宣黎垫子缝得差不多，往里面塞棉花的时候，容锦才恍然大悟。
月蓝色的柔软棉布包裹着厚实的棉花，外圈高了一些出来，中间下陷，正好让容锦躺进去。
宣黎收了线，悄悄把方才被针扎到的手指握起来，有些紧张地看了看容锦：“第一次做这个，你试试？”
他之前没有养过别的猫。
容锦矜持地躺进去，然后矜持地“喵”了一声，点点头，表示肯定。
“那就好。”宣黎笑了，把她原来碎布破棉组成的小窝拿去处理了。
容锦趁宣黎转身，立马在新窝里滚了两滚。
超舒服。
容锦知道宣黎在尽他所能，给她最好的。
以后该怎么报答他才好呢。
今天到处奔波，容锦也累了。她卧在小窝里看窗外半缺的月亮，又想起了爹娘，兄长。
每天夜里她都希望这是一场梦，可是早上醒来，她还在原地。
酸涩的情绪总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刻出现，再慢慢催人的眼泪。
容锦止住思绪，避免自己陷入难过里。突然瞥见还放在宣黎书桌上的李三的荷包，想起来该去还钱了。于是她便叼着荷包去屋外跟宣黎打了个招呼，干活去了。
这次，可怜的李三依旧被吓得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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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后，容锦没多久就睡了。她现在的睡眠质量好得出奇，仿佛像一只真正的小奶猫，每天睡五六个时辰都不够。
宣黎给她盖上小被子，接着从书桌里把储钱的匣子拿出来，往里面放了今日余下的十文钱，存做房租。
他租的这个院子三月一交租，共五百文，这已经是沭水城里他能租到的最便宜的价格。
毕竟时常漏雨、刮风。还好现在的季节不错，小花住着也没多大问题。但在秋冬，就有的受了。
往年的冬天他都很难捱。
宣黎数了数匣子里的钱，算了一下一人一猫每日的花费，眉心蹙了蹙。
人们的新鲜感有限，今天的好生意应该只是暂时的，以后他可能还得想点别的法子，补贴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