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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金陵城的故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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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晏鹤年一起的旅程,总是格外有趣。

    晏珣和常欢、阿豹吃着泡炒米、徽州馃,听老爹絮絮叨叨:“这一处叫作扬子渡,旁边曾经有一座扬子宫。因此从仪真到京口的这一段,又叫扬子江……”

    “这个我知道!”晏珣举手,“江里还有扬子鳄。《礼记月令》‘季秋七月,伐蛟取鼍’,鳄鱼就是鼍,现在是捕鳄鱼的季节,剥皮做成鼍鼓,是祭祀中的礼器。”

    晏鹤年:“……”

    你不觉得此时说剥皮做鼓,大煞风景吗?

    果然不能让小珣跟梅韵接触,话都不会说了。

    还是看看风景,做安静的美男子吧!

    船远离城池,江面更显宽阔,周遭的景色如一幅水墨画从昏黄的纸面缓缓显现。

    两岸茂密的植被,芦苇荡随风摇曳,一丛丛的红蓼倒映水中。草木的香气混着水汽,若有若无地飘过来。

    傍晚出来看日落,只见江面波涛澎湃,一浪接一浪,泛着余晖的金光,像千军万马呼啸而过。

    这样壮阔的景色,就算乡试不中,也不虚此行。

    随身带的一大篓咸鸭蛋和徽州馃没吃完,南京已经到了。

    东水关是南北船只汇聚的繁盛之地,从长江拐入外秦淮河的船,停泊于东水关。

    扬州人擅长坐船,因此虽然连日劳累,众人依旧神采奕奕。

    常欢和阿豹兴奋得互相拥抱:“我们到过南京,四舍五入就是京城人士了!和村里养鸭的大牛、二狗子不一样了!”

    晏珣用折扇敲了敲手心,勉励:“你们好好读书,将来考一个秀才、举人,就更不一样了。”

    “珣哥!你不要总是劝人读书嘛!”常欢叹气。

    只是做侄少爷而已,何必那么卷?

    这世上有珣哥这种孜孜不倦的卷王,也该有摸鱼划水的常欢。

    汪德铭在船上换掉女装,穿回秀才的襕衫,走过来说:“我家大伯是南京御史,住在太平门内御赐廊的官舍,德渊小弟也在那里,不如同行?”

    晏珣摇了摇头:“我们先去找客舍安顿好,改日再备礼拜访吧!”

    汪德铭和晏家父子关系不算太密切,听晏珣如此说,寒暄两句互相道别。

    曾庆斌要去世交家里住,梅韵跟几个人眉来眼去,要去找小姐姐解乏……各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

    “走了!”晏鹤年背上行囊,招了招手。

    晏珣、常欢和阿豹连忙跟上。

    都说扬州繁华,南京更是气象万千,风情截然不同。

    扬州是随处可见盐商的园林、竟相豪奢,金陵就是随处可见的官轿,似乎一板砖下来也砸中三个当官的。

    常欢啧啧赞叹:“都说官老爷是天上的星宿,这里的星宿也太多了吧?”

    这怕不是银河?

    晏鹤年淡定地说:“这有什么稀奇?在南京城做官的,比新市河的嫖客还多。”

    南京也有一套朝廷班子,六部、通政司、五军都督府、都察院、国子监等等应有尽有。

    官多,闲官也多。

    迁都之后,对于南京来说最重要的文教工作,就是三年一次的南直隶乡试。

    晏珣曾经来过南京,跨越时空心情很不一样。

    比如秦淮河的莺歌燕舞,他就没见识过。

    晏家父子顺着人流走到秦淮河边的夫子庙附近,乡试的考场——江南贡院就在夫子庙学宫东侧。

    “说起来,以前江南贡院在我们扬州,南宋时才改成金陵。若是生得早一点点,我们就可以在扬州乡试。”晏鹤年讲古。

    晏珣哭笑不得:“那不是早一点点,要早好多年。”

    乡试第一场开考是八月初九,他们以为自己来得早,可贡院附近的客舍竟然一房难求。

    店家客气又骄傲地说:“我家客舍地段好,从来不缺客人。就是金陵城里人,为了赶考方便,都要住过来。实在没房了!”

    外面有帮闲的小厮凑过来,笑眯眯地说:“几位相公找住处吧?我识得一位娘子,就住在前面小巷……”

    晏珣连连摆手拒绝。

    实不相瞒,经过诬告之事,他对女性产生心里阴影……也就乌云和别的不一样。

    小厮嘀咕两句:“假正经!”,又去物色其他客人。

    每年乡试期间,也是秦淮河最热闹的时节,各地来的冤大头敞开钱袋,等着姑娘们收割。

    “爹,我们去哪里?”晏珣问。

    “嗯……再走两条街找一找。实在没有合适的,我看看去附近哪个道观借宿。”晏鹤年摸了摸下巴。

    他问了汪德铭定船的细节,知道那是徽州汪家的船。

    也就是说,高邮汪氏虽然分离出来一两百年,跟徽州的大宗关系还挺密切。

    现在该动手的已经动手,再住到汪家去就有些……一言难尽。

    他们找了两条街,还没有遇到合适的……临秦淮河太近的太喧嚣,影响考试状态。

    正在为难时,却在夫子庙旁遇到汪德渊和平安。

    “可算找到你们了!我族兄一到,我就出来找你们。”汪德渊跑得气喘吁吁。

    平安已经过来接行李。

    晏珣感动又好奇,问:“平安,你怎么也在?”

    平安挠了挠头:“我本来是在松风书坊做小二,德渊哥哥来信说想我,让我到南京。”

    汪德渊摆了摆手:“我大伯安排的书童简直就是一个耳报神,我去哪里他都告诉大伯,害我挨了几顿打……我说还要平安做书童,家里同意了。”

    平安过了县试,在汪家人眼里,是可以带汪德渊学好的人。

    “走!我给你们安排住的地方……我在客舍定了三间房,考试前一天我也过去住。”汪德渊絮絮叨叨,“这里离贡院近,我要背水一战!”

    几个人背着行囊,听他边走边抱怨:“我这次一定要考中,让他们刮目相看!大伯骗我来南京坐监,说国子监靠近秦淮河,可以尽情玩耍……”

    “结果我一来,他先打了我一顿!别说去秦淮河,我连母猫都没撸过一只!”

    “真惨!”晏珣由衷地说。

    撸猫都不给,惨绝人寰啊!

    他们走回贡院附近,又回到了“实在没房”的那家客舍。

    店家一看到汪德渊,立刻笑道:“原来是小汪公子的朋友,快请进!上房收拾好了,就等你们来呢!”

    看样子,汪德渊出手很大方。

    他乡遇故知,就是这么感人。

    晏珣心想,同样姓汪,德渊贤弟和其他人不一样。将来德渊若要夺家主之位,他全力支持!

    好在,晏珣也是有备而来,绝不会让朋友吃亏。

    回到房里,他打开一个匣子,揉着肩膀说:“这些都是给你带的礼物,可重死我了!”

    汪德渊生怕晏珣不做人,给他带一堆时文题集,但这一次的礼物他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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