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秋天的福城进入雨季，今年的国庆节与中秋节凑在了一块儿，月考后连着周六日五天假期，路笙除了写作业，偶尔睡觉，偶尔玩会儿手机，偶尔托腮呆呆望窗外的雨，很少出保姆房的门儿。
被她嫌弃许久的刘海长到可以随马尾一起扎起来了，终于摆脱了小发夹，算是这几天生活里的小窃喜。
她坐在书桌前，对着镜子梳头发，整理完后继续双手托腮。
月考的所有卷子在她面前放了整整两天，路笙一碰没碰。
627分，年级第45名，徐丹安慰她考的不错，要是高考考这个分数，能上个985。
呵，985，上不了，路笙心说。
枫扬的第一次月考，各科成绩陆续出来，周立谦说这次题不太难，学校不想第一考试就把他们的锐气全杀光，让他们自觉把总分扣掉20分。
所以路笙心里明白，她在全校的这个名次，如果高考是这样，才上不去什么985。
徐丹问她成绩的时候，顺便问了许明屿的，路笙说不出来话，什么都不想说，丢了句：“您这么关心他，自己去问呗。”
徐丹默默转身拉了下嘴角，就没再多问了。
放假几天，许明屿照旧去了安州，周五晚上就走了，那晚下了很大的雨，他还是去了，走的时候也没跟路笙说声再见。
不敢招惹她。
因为这个小同桌，从总成绩排出来后就再也没主动跟他说过一句话。
假期最后的晚上，路笙终于摸起了月考卷子，一张一张的看，不分科目，看着看着突然崩溃的哭了，又不敢哭出声，无声的抽泣，肩膀一抖一抖。
知道枫扬尖子生多，但她还是很难过，妈妈说过，不要跟别人比，只跟自己比，可同样一天24个小时，别人能做到的，为什么自己做不到！
尤其还一想到许明屿天天坐自己旁边，看着也没很用功，居然就能考全校第一！
她就更伤心了。
她拿出日记本，写下自己的心情，已经很久没写日记了，一肚子难受的情绪需要发泄，流着泪记录下自己第一次月考的成绩，排名，每科分数，日记变成了记事本，铺满了密密麻麻的阿拉伯数字。
窗外的人看着屋内小人儿不哭了，才拿出手机发微信。
57：把窗户打开。
路笙倏地抬眼看窗户，她只拉了白纱窗，挡住了院中的视线，殊不知从外面看里面，一清二楚。
她犹豫了片刻，本想拒绝，却还是乖乖照做了。
路笙拉开窗帘，推着窗户打开一个小缝。
透过缝隙吹进丝丝缕缕的秋风，掺杂着滴嗒嗒的雨落声，打破了屋内原本的安静。
许明屿撑伞站在窗户一侧，塞进来一个长筒包装盒，路笙接过来，是个原木色的盒子，上面没有画也没有字，看不出来是什么。
57：关上吧。
许明屿退后几步，给她发微信。
笙笙：这是什么呀？
57：中秋节礼物。
笙笙：中秋节也送礼物吗？
57：嗯
路笙边看手机边拆盒子，是一个非常精致木雕的小兔子，上了淡粉水彩色，可可爱爱眯着眼，唇角弯弯，路笙不由得跟着做出同样的表情。
许明屿上了三楼，回来的时候身上有点淋湿，直接去浴室冲了澡，出来的时候看到路笙发来的微信：谢谢，真可爱，你在古镇里买的吗？
她知道安州有木雕传承文化，一定有很多卖这种小玩意儿的。
许明屿擦着湿发单手打字：自己雕的
迟疑了片刻，重新输入：嗯，古镇里买的。
过了会儿，路笙发过来：谢谢你的礼物。还没恭喜你考了年级第一，真厉害！
许明屿抬眸一笑，破冰行动成功。
看来兔子还是起点儿作用的。
他单手打字：你也不赖，数学只扣了8分，进步很大。
路笙又不吭声了……
除了语文，她这次考的最好的一科居然是数学，许明屿只给她补了一周的课，居然成了她考的最好的一门儿。
她觉得这事儿太气人了，许明屿好像一下子打破了她以所有的数学技能。
路笙转变话题：听说你以前文科不是很好，怎么一下子考这么高的分呀？有什么秘诀吗？
许明屿坐在阳台的摇椅上躺下喝可乐，顿了顿回：有啊，想知道？
路笙发过去一个“嗯嗯”的乖巧表情。
57：秘诀就是，考砸了怕某人担心我会自卑。
路笙：……
57：就背了背政史地。
……
57：就正常发挥了一下。
您闭嘴吧！
路笙冲着屏幕喊了句。
不过。
笙笙：哈哈，那我岂不是间接性起到了作用。
57：嗯，所以送你个小礼物，感谢“鼓励”。
他还特意把鼓励两个字加上引号。
刚才明明说是中秋礼物的。
骗人的嘴！
……
周一早读快结束时，周立谦踩着点儿进班，表情很严肃。下课铃打响后，台下不到半分钟安静下来，放假那天最后一节课月考成绩单才出来，班主任们根本来不及说教，这会儿全班吓得嗖嗖冒冷汗。
周立谦见的戴上眼镜，拿着班级排名和年纪排名的成绩，扳平的唇线不断向下拉。
下面大眼瞪小眼，瞪了略有一分钟，他终于开口：“先表扬一下咱们班的路笙同学，前段时间的雕龙杯作文大赛拿了特等奖，全校就一个。”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成绩单说了，轻飘飘的语气中带着丝骄傲。
全班短暂的反应了下，在唏嘘中松了口气，然后路笙就听到左边某人拍手鼓掌，稀稀拉拉的鼓掌声随之响起，随着最后一排传来哨向，掌声越来越激烈。
路笙有点儿不好意思，她进班后，熟悉的人就那么三四个，跟其他人都很少交流，大概是和这些人的生活轨迹太不相同了，有时候，她总觉得自己融不进去，尤其是班上的女生，高中了，好多人都开始化妆打扮聊些时尚的东西，她长得又矮又瘦，跟个小学生似的，那些女生也从来不主动找她玩儿。
路笙抬头笑了几秒，羞涩地扭头看许明屿，他也在看她，眼眸中含着温暖的笑意。
她眼尾一顿，垂下眼睫。
“还有一个事儿。”随着掌声降下，周立谦又说。
台下又开始紧张了。
这次，周立谦咳了一声，郑重地，吊起一贯严谨的腔调，“明年的竞赛名单出来了，咱们班有两个，魏思思是数学，汤文双是物理，虽然是明年才预赛，但你们俩现在就开始准备着。”
周思明宣布名单的时候，魏思思腰板挺的很直，汤文双也不逊色，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骄傲。
全班又稀稀拉拉一阵掌声。
突然，最后一排的李植仰着脖子高喊一声：“不对啊老师，怎么没许明屿啊？”
掌声逐渐沉默，路笙无声的拍着小手，偷偷瞄了眼许明屿，嘴角扯出诡异的笑。
许明屿面无表情的耷拉着眼皮，感觉到她在看他，眼睛投过去。
路笙拧着眉毛拧成八字形，在偷笑，摇摇头，脸上写着：我可什么都没说。
她知道瞒不住了，心里的确有点幸灾乐祸，想看他被拆穿后的反应。不过参加竞赛这种牛掰的事儿，也不知道许明屿为什么要隐瞒。
果然是瞒不住的，周立谦当即回说：“正要说这事儿呢，许明屿同学中考后去就参加今年的预选赛了，前段时间刚刚参加完联赛，成绩也出来了。”
威风凛凛的周班顿了下，喘了口气。
全班上下第一次见他喘气，一个个眼睛死死的盯住他的嘴巴。
他接着说：“恭喜许明屿同学获得全国数学竞赛联赛省一等奖，并成功获得参加决赛的资格！”
他说的时候故意放慢了语调，怕台下的小崽子们听不明白。
话落的同时，自己完美衔接了掌声。
随后，整个高一二班炸锅似的，掌声鸣声混在一块儿，全班49双眼睛齐刷刷的朝许明屿这边看过来。
路笙第一次感觉到这个班上的人，在面对一件事儿的时候，心如此齐。
突然刚刚自己作文比赛得奖的那阵掌声，真的不算什么。
但她也用一百分的真诚，真心祝贺她的同桌许明屿同学在竞赛的道路上更近了一步。
路笙半趴在桌子上，给大家让出视线，同时扭着头，对左边的人笑的像朵盛开的花。
这么多人看着，平日里冰雕似的大少爷，也有点挂不住脸上的冷调了，嘴角轻轻勾了下，朝着路笙低声说，“行了，手不疼啊？
路笙摇摇头，她是最后一个停下鼓掌的。
这场隆重的庆贺仪式持续到最后，周立谦全程没提月考成绩的事儿，所有人在唏嘘中平安度过。许明屿数学竞赛进决赛的事儿在午饭前传遍全校，枫扬做为福城最好的私立高中，一直都在暗戳戳的与市一中比拼，高中竞赛直接保送的，有保送名额的学校里每年都会出几个，可高一就进省队决赛的，这两年好像没有。
上午最后一节自习课，路笙终于想起来还欠许明屿一顿饭，问他要不要去餐厅点个大餐，因为她没机会也不好意思在别的时间请他，不如就趁今天。
许明屿在打下课铃之前给她传纸条：去小吃街吧。
路笙还在复盘月考错题，许明屿跟她说，每道错题至少用半个小时去捋清思路，重点考点和难点都总结出来，下次才能灵活运用，她照着他说的做，一节课下来，先把数学最后一道附加题弄明白了。
她的思绪沉浸在错题里，随手在纸条上写到：好呀，你想吃什么？
许明屿：你有多少钱？
推给她。
路笙眼睛一顿，眸色微怔地去看许明屿。
有种不详的预感。
大少爷可能要狠狠宰她一顿……
等等，他刚才说的是，去小吃街吃？
路笙突然想起刚开学请他吃冰淇淋那天，许明屿说过，附中有个小门，可以直达小吃街。
按理说，学校规定不让外出吃饭的，枫扬没有走读生，晚自习放学之前，所有人不能出校门，但偷偷从后门去小吃街吃饭这事儿，也不是没有。
那个门之所以还留着，其实是为了方便老师走近路去吃饭，也没人一只在门口盯着，撞到老师了，老师们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路笙不想冒这个险。
想了想，她写到：学校不让外出吃饭，你在餐厅挑一个吧，不用担心钱。
推给他。
许明屿：就去小吃街。
路笙：那换个时间吧，下了晚自习？
许明屿：就今天中午。
……
路笙轻吁口气，明明好事连连的一天，不知道大少爷又怎么了，话里话间看不出情绪，执着的跟小孩儿闹着要吃糖似的。
片刻后，她写：你喝多啦？
许明屿：我戒酒了
埋头刷题的少女默默“哼”笑一嗓：鬼才信。
许明屿：你得信
推给她。
她自然不信，不过眼下这道题很吸引她的注意力，索性不跟他执拗下去，在纸上写：那行吧，你先想好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