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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被俘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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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二十四日,魏皇率军亲自押送俘虏回都城。

    陈国已灭,王公皆沦为阶下囚,一同被掳去的还有朝中大臣、后妃以及医官工匠等。

    陈帝、陈曣等人坐在囚牢中,一路穿过街道。

    天色阴沉,雪洋洋洒洒缀于枝头,将建康染白,似在为气数已尽的陈国做最后哀悼。

    这一日,街道两侧,立满百姓,众人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不少王公女眷纷纷掩面,有文人士子沿街叩拜,默然泣泪。

    陈帝怠于政事,并非一位好君主,但看到一国之君沦为阶下囚,众人心中还是难过,何况,陈帝以诗文著称于世,对天下士子多为优待。

    陈曣坐于笼中,看着百姓渐远,心情有些沉重。

    也许陈帝此生唯一值得称道的,反而是拱手让出都城,让城中百姓免于屠戮。

    故乡渐渐远去,沿路之景逐渐变换,等待她的又将是什么?

    萧德彰虽暂时不杀她,但等到心中怒意再起,未必不会再动杀意。

    李家,是太后娘家,她是李妃之子。

    当年太后那般折辱他们母子,此恨难消,否则他也不会掘太后墓鞭尸泄愤。

    姨母当年与萧皇后结为姐妹,最后却上了龙床,分走陈帝宠爱,她们的闺中约定终是变为笑话。

    此事,萧德彰不会忘记。

    越至北方越冷,陈曣在笼中直打哆嗦,侧头一看,陈帝面上惨无人色,不时咳嗽,无人给他们送饭,反而一些大臣能得些热汤。

    有臣子缩于一边不敢朝这边看,一些老臣端来热汤喂给陈帝。

    起初李家无人敢上前,生怕触怒魏皇,但看褚家几位少年给陈曣送吃食,李家二房的李晰也开始照顾她。

    “多谢你。”她道。

    少年眼神复杂,“不谢。”

    他匆匆走开,脚步有些慌乱。

    陈曣盯着他的背影,垂下眸。

    刚穿越到这儿时,她还是一个婴儿,经历了被姨母充作亲子的全过程,现如今身世大白,她觉得轻松了许多。

    正沉思间,只见萧德彰一身玄袍伫立远处,风将他袍子吹起。

    就着冷风吃完最后一块儿馒头,她忍不住咳嗽两声。

    萧德彰踱步而来,他脸上铁质面具仍未摘下,幽冷的眸子朝她望来。

    她扫了一眼,迅速低下头,半侧着身子,一副怯懦模样。

    “不料殿下如此得人心。”他粗嗄嗓音刮人耳膜。

    她咬唇,畏缩道:“鸠占鹊巢,不敢当陛下这声‘殿下’,他们无非是看我可怜而已。”

    “他们同情你,可有人同情那些被他们践踏的百姓?”他声音粗嗄沉冷。

    “陛下所言极是,今日之言,也请陛下记在心中。”

    怕他误以为她嘲讽,她郑重道:“以陛下胸怀与气度,定然比父皇……还有我做得更好。”

    他冷瞧她一眼,转身而去。

    她看着他背影撇撇嘴,昨天抱着她撒娇的时候可不是这番模样。

    算了。

    他变成这样,都是太后和陈帝造的孽。

    太后她老人家倒是省事儿了,一蹬腿一闭眼,剩余的全都让子孙承担,真是坑儿孙的高手。

    十二月底,到达魏国都城。

    经过三十多天的赶路,一行人疲惫不堪,寒风折磨病体,路上又有百姓围观,经过身体精神双重打击,不少大臣已是心灰意冷。

    这些人中,或是昔日的肱股之臣,或是名满陈国的少年俊才,抑或是闻名京都的闺中女儿,然而此时此刻,人人皆可指点谈笑,如丧家之犬。

    百姓中说什么的都有,有人吆喝,“那就是陈国陛下,听闻半个月不上朝,整日流连女人堆里!现在国家都灭亡哩!”

    “后面便是他的妃子罢,哎唷,美人儿呀!难怪都早朝都不上了!”

    “那是哪个娘娘?”

    “是皇后吗?”

    “那个便是陈国小太子,长得像个女娃娃!”

    “哈哈哈!”

    大臣们灰头土脸,纷纷垂头。

    陈曣起初也有些窘迫,后来逐渐麻木,反正谁也不记得谁,且当自己是个猴罢。

    到达都城后,大臣女眷纷纷被关在都城西面,陈帝和陈曣被则关入大牢。

    魏国皇宫全然不似陈宫华丽,一应建筑都很朴素。

    当年陈国先辈也崇尚节俭,然而陈帝用度豪奢,喜修亭台。

    大牢中唯有一扇小小洞口,天光可入,其余大多时候阴森潮湿。

    陈曣跺着脚取暖,阶下囚还要什么好的对待,能保一条命已经算是不错,她安慰自己道。

    只是陈帝一路咳嗽,听声音几乎要将肺咳出来。

    她几次求见萧德彰不成,索性拿出身上的一些佩饰请求牢狱的人通融,要么帮忙传话,要么讨些药材。

    传话是传不了话,但一些热汤药材还是能讨到,尤其是她指明陈帝乃当今陛下生父时。

    牢头狱卒自从知道这一层后,大感为难。

    她语气诚恳道:“如今我们已是阶下囚,不敢要求别的,只求牢头能准备一些汤药,至少叫我父亲保得一条性命。

    日后若陛下顾念旧情,也不至让诸位为难,不论陛下如何决断,若此番我们死于牢中,只怕于陛下英名有损,到时……”

    牢头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能悄悄命人置办一些药材物什,绝不大张旗鼓,省的招来他人注意。

    陈帝越发病重,终日咳嗽不说,还时常发热,有一日,她听见他开始呓语,一摸他额头,只觉烫手。

    她急得要命,带着哭腔请牢头准备些药,牢头却是不再施与。

    她攀住栏杆,“为何?还请牢头看在我父亲病重的份儿上赐药,帮帮忙罢!求您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等已是阶下囚!”牢头冷漠道。

    “可我们并非寻常的阶下囚,还请牢头看在陛下的面上……”

    “休要多说,我们陛下姓萧,与陈帝又有何干系!前几日我上了你的当,没有追究惩罚,你已走了狗屎运,如今还想招摇撞骗!”

    她心头焦急,眼瞅着陈帝情况危急,早已顾不得,掀袍跪地,恳求,“还请牢头帮帮忙,就当可怜可怜我们。”

    “休要多说!”

    她急忙道:“可是有人下了令?还是对牢头说了什么,是陛下吗?此举对陛下无益,若传出去,天下人要怎么看陛下?

    君臣父子,世间纲常,陛下绝不可能下这等命令,陛下身边谋士众多,岂会不知此间道理,若是他人暗示,此人必有不臣之心!”

    她冲着牢头远去的背影大喊。

    是萧德彰让他们自生自灭,还是有人暗中使绊子?

    那牢头足下一顿,捏着刀柄的手一僵,骤然听到这话,哪里敢再继续待下去,疾步离开牢后,喃喃自语道:“完了,完了,活不了了,我是活不了了!”

    他跑到无人处大哭一场,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牢头,上有老下有小啊,若是事后真追究起来,他决计不能活!

    萧德彰赤着上身泡在温泉中,他脸上的面具已然摘去。

    左颊一道伤痕贯穿整个脸颊,颧骨处似是生生剜去,仅留下伤疤。

    她躺在木板床上,抚摸着小铜镜睡去。

    求求万能的魔镜大人,让她再做一次他妈。

    -

    “去死罢!”一人大喊,手中刀直直朝萧德彰刺去!

    危机关头,萧德彰立刻抬手,用刀抵住,下一刻猛然跃起挥刀砍向那人脖颈,鲜血猛地溅来,一颗头颅咕噜噜滚地。

    铁质面具下的他,只看得见嘴角一扬。

    萧德彰正欲将那头颅扔起劈成两半,忽然梦境一转,他骤然置身于一片混沌中。

    周围空荡,他被一团雾气笼罩,看不清前路。

    他握紧手中长刀,左右打量,一幅戒备模样。

    一道女子的声音自远处悠悠传来,幽眇空灵,“锦奴?锦奴……”

    萧德彰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没有应声,戒备的姿势仍旧不变。

    成年后的他戒心可真强。

    “锦奴……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娘的锦奴在哪儿……”远处女声幽眇又哀伤,不住地问着。

    萧德彰动动唇,握紧手中刀柄,“娘?”

    “是锦奴吗?……是我的锦奴儿吗?”

    “娘?”萧德彰还是迟疑,但开始环顾四周寻找那道声音。

    女子开始低泣,“我的锦奴在哪儿?”

    萧德彰朝着声音疾步而去,陷入雾霭后他变成了一个少年。

    女子哭得越发伤心,少年跑到母亲身边,“阿娘?”

    “锦奴?我的锦奴!”女子抱住他。

    眼前景象骤变,变成春日的宫殿。

    少年抬头喜滋滋道:“阿娘,不哭,那些坏人全都死了!”

    “阿娘哪儿有哭?”女子笑容如花,全然不见刚才的伤心,“锦奴今日说话古里古怪,什么坏人?”

    “是他们!李家!还有陈叔钰!”他大喊,眼中俱是恨意。

    她摸摸他的头,“那真好,锦奴,你做到了,是不是?”

    少年眼睛一亮,“是,阿娘,孩儿做到了。”

    她浅笑,“陈叔钰可还活着?”

    “我送他去见娘,让他给娘磕头赔罪。”

    “死后的事你可管不着,”萧皇后笑,“我要他活着,活着给我磕头认罪,锦奴,你能替我完成心愿吗?”

    “不!我要他死,他必须死!”

    她面上笑容渐渐消失,“若他死了,我的锦奴怎么办?”

    “阿娘?锦奴好好的,你瞧?”他拉起她的手,摸着他的面颊,“锦奴不需要他。”

    “可是坏人会说锦奴弑父……我的锦奴会被别人说……”她哀伤道。

    “不会,我不怕,大不了将他们都杀光!全部杀完!谁也不能再对阿娘和我说长道短!”

    女子却像是听不进去,“我的锦奴怎么办,我的锦奴怎么办……”

    她开始低泣,陷入一团雾中,少年急喊,“娘!”

    “娘你别走!”

    “我的锦奴怎么办……锦奴怎么办……”

    那声音消失在一团雾气里,人亦消失不见。

    萧德彰赫然睁开眼,心魂未定,看到一个凑近的人影,猝然出手,扼住那人的脖颈,猛地将他脖子拧断。

    大殿内一声惨叫。

    萧德彰跨出水池,捞过衣服,大太监匆匆进来,看到地上尸体,颤声道:“陛下?”

    “将人拖出去!”

    “是!是!”

    “去办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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