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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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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帝转头,脸色一变,李家人如遇救星,齐齐喊道:“太子殿下!”

    萧德彰扭头。

    陈曣踏着朝晖而来,头发凌乱,喘着粗气,面色发白,一团孩子气。

    萧德彰眼中露出轻蔑,男生女相,羸弱不堪!这便是他立的太子!

    陈曣乍然对上他凉薄锐利的目光,脚下便是一顿。

    他脸上的铁质面具反射出冰冷的光,面具下那双眸子深黑犀利,如黑夜,如深渊,不见其底。

    不知是寒冬凛冽,亦或是他双眸冷厉,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余光看到满阶的尸体,闭了闭眼,胃里一阵翻滚。

    士兵拦住她去路。

    “我是陈国太子,让开。”推开人,她朝陈帝疾步而去。

    “阿曣!”陈帝深情喊道。

    傻孩子,何必回来!

    下一刻,有物倾泻而下,差点淋他一头,看着秽物溅到袍子上,陈帝:“……”

    “父皇……对不住……呕……呕……”

    她撇开头,弯腰在一边大吐特吐起来。

    萧谨见此,抱着刀,嘴角露出讽笑。

    她顾不得许多,抹了把嘴,挡在陈帝面前,带着一丝孤勇看向一身玄袍的高大男子,眸子犹带水意,恳求道:“请魏皇手下留情!”

    “陈国太子。”他目光冰冷。

    她的手不由揪住身侧衣料,低声道:“鸠占鹊巢而已。”

    “鸠占鹊巢?”他声音冷漠,眸光犀利如刀,“哪个鸠,哪个又是鹊?”

    “斑鸠的鸠,喜鹊的鹊。”她道。

    他眼中有怒意勃发,“喜鹊报喜,如何?”

    “正主归来,自是大喜。”

    他面上冷嘲,她掀袍跪地,“还请魏皇饶恕众人。”

    她声音稚气又清亮,连五官都精致异常,真是当女孩儿在养。

    萧德彰眼中闪过讽意,打量着这张脸,的确不像陈叔钰,甚至不像李妃。

    他低头瞧着这半大孩子,语调冷酷,“敌国俘虏,后患无穷。”

    “魏皇子民,何来后患。”她恳切道。

    萧德彰高看她一眼,冷冷道:“你死,他们活。”

    她心口一紧,攥住拳头。

    陈帝起身挡住她,目光冷厉,“要杀便来杀我!”

    “你以为,我不敢?”

    看到他们父子情深,萧德彰眼中闪过讽意,举刀朝陈帝挥去。

    “不要!”朝臣惊呼,陈曣大喊。

    陈帝发冠被砍落地上,丁零一声脆响,头发纷纷落地。

    削发如削首!

    陈帝呆愣一瞬,颔首,“好,好!不愧是我的好儿子,弑父杀弟,皇家自来如此,动手罢,动手罢!”

    儿子?

    萧德彰骤然暴怒,眼前之人令他恨极,他脚下一动,陈帝便飞出几丈外。

    眼看他持刀而去,她赶紧拦人,“锦奴哥哥!”

    锦奴,是萧皇后给他取的乳名。

    她伸开手臂将他挡住,气息纷乱,恳求,“锦奴哥哥手下留情……”

    刀锋倏地落至她颈间,萧德彰眼中怒火跳跃,咬牙切齿,“滚!”

    “锦奴哥哥……呜……手下留情……”她哭出来,眼泪嘣嘣往下掉,“我从小就听朝臣们说锦奴哥哥是世上最好的太子……心中仰慕,又时时惭愧……”

    瞄眼颈间刀刃,哭得越凶,“今日得见……真的三生有幸……呕!呕!……”

    她偏头哇哇大吐特吐,昨日想到自己日后可能要漂泊辗转,她决定对自己好点,于是吃得有点多,也有点油腻。

    好家伙还没消化,瞧瞧地上还有肉块。

    见萧德彰身子一动,她赶紧一矮身子抱住他的腿,“锦奴哥哥,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昨天晚上吃太多了……”

    “闭嘴!”他眸光骇人。

    “嗝——嗝——嗝——”

    说话声没了,回应他的却是一声一声比一声响的打嗝儿声。

    看着对方又惊又怕,一幅窝囊模样,萧德彰心头怒火更甚,这便是他挑的太子!

    这么个玩意儿!他宁可要一个外人来当太子,宁可对外人如此在意!

    见他提起刀,陈曣吓得大喊,紧紧抱着他大腿,“母后点我为你兄弟,你不能杀我!”

    陈帝没有点明她的女儿身,她便暂且借这男儿身打掩护,这个世道,当男人好过当女人。

    “当年母后与我母亲相约,日后嫁人生子,若有儿女,或为手足姐妹,或结两姓之好!我有信物!”

    她取出脖子间一块玉麒麟,奉过头顶,咬唇乞求,“母后的话你也要违逆吗?”

    萧德彰看着那枚玉麒麟,怔忡。

    他也有一枚。

    可惜,当了。

    他伸出手,颤抖了一下,拎起红绳,死死攥在手心,看向陈曣。

    “还敢提我母亲!”他一脚将人飞踢。

    她痛叫一声跌落一边,捂着肩头。

    萧德彰,你个混账东西!

    褚大人推开那些士兵,急至她面前,“太子……公子可安好?”

    “无事。”她痛得差点喘不过来气。

    陈帝嘴唇一抿,看向萧德彰,疲累道:“人你已杀得差不多,如今与你有仇的只剩我,你想如何,冲我来。”

    萧德彰露出凉薄的笑。

    陈曣眼中闪过惊惧。

    -

    陈国皇宫陷落,有将领起兵向都城进发。

    陈帝写下诏书,自陈多年荒淫无道,亲小人远贤臣,上愧于天,下怍于民,故自请退位,让贤于魏皇。

    陈帝,终是逃过一劫,而非她铜镜里展现的那样,被折磨致死。

    写诏书那日,萧德彰洒然而立,陈帝被押在御桌前,手边便是笔墨纸砚。

    有言官怒斥萧德彰逼迫生父,灭亡本朝,乃不忠不孝不贤之人……陈曣赶紧将那老头剩余的话截住。

    萧德彰这人他们不了解,但她还是知晓他手段的。

    这天下陈帝已不想要,直等他来取,他们何必折在此处。

    陈帝早知他还活着,当初也是陈帝亲手将入宫刺杀的他放走,也许这便是他执意立她为太子的缘由。

    让她占着位置,等他来夺。

    群臣跪了一地,声声央告,不可写。

    她自告奋勇,拿过笔。

    曾大人怒道:“陛下已废你太子之位,你非皇室中人,更不是朝中官员,凭何草拟诏书!尔敢!”

    “陛下可愿让臣代劳?”

    陈帝不言,陈曣道:“那臣便僭越,为陛下草拟诏书。”

    “不可!”曾大人同其余几位大人据理力争,陈曣不想再纠缠下去。

    曾大人指着她悲愤道:“你误我陈国,误我陈国!”

    说着便触柱以示不妥协,陈曣赶紧命人医治。

    各地将领纠集兵马勤王,且不说他们到底存着什么心思,战事一起,遭殃的必然是百姓。

    她飞快动笔,言辞恳切,让各地将领务必以百姓为念,不要再生事端,陈国气数已尽,勿要做无谓挣扎。

    言之凿凿,感人肺腑。

    捏着手中书信,萧德彰眼中划过一抹深思,嘴角露出讽笑。

    仅凭几封信,不足以让一些人休战,唯有以战止战,这是他这么多年打出来的经验。

    “玉玺何在?”

    陈曣命人去取,不料大太监说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她只得发动大家一起找,时间滑过,萧德彰面色越来越黑。

    眼看玉玺找不到,她赶紧将陈帝的私章还有她的太子玺一同盖上。

    萧德彰猛地推翻御桌,将大太监劈死在陈帝面前,众人骤然噤声,陈帝被溅了满面血迹。

    看着陈帝和陈曣眼中的惧意,他如一条冰冷的毒蛇,不带丝毫温度,下令将陈帝和众人囚禁皇宫。

    次日,萧德彰犒赏三军,钦点将领。

    又一日,大军开拔。

    休整两日的魏军意气风发,萧德彰站在高处目送士兵们远去,眼神深邃悠远。

    夜间,他来到尘封已久的凤栖宫。

    宫殿大门斑驳,推开后发出嘎吱响声,像是带着积年的衰朽。

    庭院中花木依旧,台前落叶尽扫,推开殿门,有一股死寂的尘埃味儿。

    烛火下,他环视宫殿。

    屋中陈设、器具还在原位,恍惚间他穿过时光之门,来到年幼之时。

    那时母后抱他习字、乘凉,看他习武、蹴鞠,夜晚拍着他哼唱小调哄他入睡,天热时给他擦拭汗水,嘱咐他慢点。

    时光荏苒,浴血多年,他几乎快要忘记她的面容。

    看到熟悉的宫殿,心口如被人一下一下捶击,他艰难地吐出一口气,眼中浮上泪意。

    妆台上锦盒犹在,然斯人已逝。

    他忽觉不对劲,抹过桌子,抬手一看,指上并无灰尘。

    心头怒气大起,他转头一脚将屋中一张桌子踢翻,“陈叔钰!”

    他做这些给谁看!

    萧德彰疾步来到紫宸殿,压着陈帝一顿殴打。

    陈曣不知他为何骤然生怒,抱着陈帝急声惊怕道:“不知何处惹怒魏皇,还请魏皇息怒!”

    陈帝擦去唇边血迹,抬头盯着萧德彰。

    “谁准你动我母亲遗物!你还有脸去我母亲宫中!”萧德彰嗓音粗嗄狠厉。

    陈帝神情萎掉,哑声道:“我……无颜见她,已数年未去凤栖宫。”

    萧德彰看向陈曣,陈曣低声道:“母妃临终前,托我去母后宫中洒扫,说当年并非她本意……”

    “你再叫一声母后,我便割你舌头!”他眸子猩红,声音暗哑狞厉。

    看到他眸子如淬了冰,她垂头,不再言语。

    “若再利用母后,朕,诛你!”他丢下一句话,离去。

    果然,萧皇后是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当初在大殿前,他欲对陈帝出手,即便他手下的幕僚急声劝阻也将人拦不住。

    紧要关头,她急道:“你若如此,天下人怎么看你!你要让母后在地下都不不得安生吗!”

    他眼中风暴压抑不住,骤然狂起,朝她望来。

    眼看他调转刀锋,她立刻嚎啕大哭。

    “母后啊,儿虽非你亲生,却给你扫了七年宫殿,念了七年佛经,磕了七年头,四季时鲜,逢年过节,从不缺席,不像有的人,不来看你,也不想你,呜呜呜呜……”

    萧德彰两颊紧绷,手中的刀颤抖不已,良久,撇开头,嗓音如被利器划伤,命人将他们囚禁紫宸殿。

    如此,众人保下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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