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从楚容的位置看过来，扶羽俯下身，手掌还抬在念初尘的脸上，这个姿势多少有点暧昧。
扶羽赶紧将手里的金簪收起来，淡定地转过身。
夜色中的楚容微微睁大了眼，身体僵直地站在门口。扶羽说，“他刚刚发病，我在探查他的情况。”
楚容神色局促，她缓步走进来，将食盘放在桌上，微微点头，“我也是刚听说他犯病了，所以赶过来看看。”
说完这话，她的神情放松下来，朝这边走来，“还是老毛病吗？”
她瞧了眼床上的念初尘，眼中难掩失落，“有没有法子治他？”
扶羽摇摇头，“现在的确没有。”
楚容的目光落在他腰间的玉佩上，出神地喃喃道，“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奕鸣神君的儿子？”
扶羽抬起眼，脑海中如风般快速略过他吸食奕鸣一族精气的画面。他从出生开始就在杀人，难怪会走向魔道。
可是天生魔性，精气过盛也不是他一生下来就能选择的。
千陌寒这一生，从出生的无奈，到仙剑宗被人欺凌，再到后来成魔。扶羽永远忘不了，她在魔塚时也曾看到他痛苦地满地打滚。
可是他痛苦时会杀人，他杀了许多捉来的神族，还有他自己的魔将。
那时她刚被他捉来不久，还被绑在墙上，全身是血，灵力尽失。
他杀完人，也是一身鲜血地走到她面前，扶羽那时候以为自己死定了，可是他却没有杀她，反而用变态的方法折磨她。
魔塚阴冷潮湿，到处都是蛆虫，他把那些虫子放进扶羽的衣服里。蛆虫慢慢地撕咬着扶羽的皮肤，不疼，还有点痒，她咬紧牙忍着。
魔塚黑得好像地狱，魑魅魍魉飘浮在半空中，仿佛找到了归宿。
以后他每次痛苦都会来折磨她，就好像一万年后的念初尘每次发病，都会扑过来吸她的精气。
他们其实都一样，都是想让别人也感同身受。
可念初尘最后痊愈，却没能让她舒服地走完最后。
“扶羽？”
扶羽抬起头，对楚容淡淡一笑。
“在想什么？”二人掩上了门，从房里退了出来。
外面的百畅园夜景很美，仿佛入了画一般安静，夜色太黑，但花色鲜艳，二者相得宜彰。
扶羽叹口气，“他是不是奕鸣神君的儿子不重要，现在我正在想办法治好他的病。”
楚容抿了抿唇，垂眸不语。
扶羽看破不点破，继续说道，“精气过重，容易招惹魔气。”
楚容惊讶道，“不至于吧？”
“可能短时间不会，但若是有外力的干扰，就不好说了。”
“什么外力，你发现了什么？”
扶羽停下脚步，旁边正好有一朵黑色的牡丹，她想了想，还是如实说道，“九天妖兽是在守护一件东西，而那件东西才是令百姓心肠歹毒的根源。”
楚容吓了一跳，“什么东西？”
“浩渊祖圣留下的一颗入魔的眼睛。”
选择相信其实并不是一件难事，上一世白浅栀本恶，屡次想置扶羽于死地，但这一世的楚容并不是白浅栀。扶羽告诉自己，她要相信楚容，相信昊临，他们都是她最好的朋友。
“浩渊祖圣？入魔的眼睛？”楚容一脸不可置信，“那九天妖兽到底是什么？”
扶羽看着她说，“应该是瑾凤祖圣的坐骑。”
“什么？这才匪夷所思了？”楚容皱眉，“难道说瑾凤祖圣的坐骑守着入魔的眼睛，就是不想它生魔吗？”
“我现在也想不到是为什么。”不仅想不到，还越来越乱。
二人都摇了摇头，在百畅园的尽头各自而行，向着自己的寝殿而去。
千陌寒到了綦天后，摄魂镜一直在楚容这里保管，第二日，扶羽拿了摄魂镜再次离开綦天。
困兽谷的事还没有解决，她还得去一趟殇阑阙。
扶羽刚下綦天，身后，一个透明的身影悄悄跟上了她。
扶羽用摄魂镜将妖兽全部捉回困兽谷，踏星辰和各宗门的掌门自然欢呼雀跃，顾均更是思念千陌寒，一直在打听他的情况。
扶羽只说千陌寒现在綦天，很安全，顾均也很放心。
她临走的时候又看了眼踏星辰。
他站在众人之中，仪态端庄得体，一直对扶羽保持着微笑。
一股攫心的怪异感涌上心尖，殇阑阙妖兽现世，这么大的事他从始至终淡定。
踏星辰如今不过两万岁，仙寿不算高也不算低，但三天安泰，这两万年里并未发生过什么大事，这次的事可以说他生平第一次，为何他的表情和神态如此老成，细看上去，都可以和漠河尘这个年纪相提并论。
漠河尘更是不能理解，就算年纪再大，也不应该全程不闻不问，只在开始时出来打个酱油。
这两父子，说没问题扶羽都不相信。
可眼下她没有证据，若贸然去问，想必踏星辰也不会坦诚相告。
她连金簪的事都没有交待。直接坐上玲珑翼想返回綦天。半途，扶羽感觉到自己在山洞周围下的结界有异动。
玲珑翼毫不迟疑地调头，向着山洞而去。
还没到那里，扶羽便看到山洞附近弥漫着黑色的气泽，她不用探也知道这是鬼气，但是太过浓重，也至鬼气凝聚，怨念作祟，生出魔气。
玲珑翼在山洞前停下，里面传来巨烈地打斗声，和九天妖兽愤怒凄凉吼叫声。
扶羽不知里面情况，更想探出这黑气的来源，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洞里墙壁石块突兀明显，她不愁藏身的地方。按照上次的那条路进去，扶羽看到九天妖兽正和一团黑气缠斗在一起。
她眯着眼睛看过去，那团黑气不就是上次找上小宛的东西吗？
扶羽曾经怀疑过如此强大的鬼气一定是上古某位神族的魂魄，今日一见更加印证了这一点。
九天妖兽的实力她领教过，兽类能修到天灵级要经过数十万年甚至更长，这九天妖兽的兽龄绝对比她高。
可是在黑气面前却难以施展。
黑影凝结出的强大的鬼气，从洞穴中冲天而起，震得整座山都跟着摇晃，一条黑色龙形的气泽成开，向着九天妖兽冲了过去。
周围的空气像被黑龙撕裂般，崩开一道灼白的光芒，黑龙境上九天妖兽的身体，将他撞向洞顶，瞬间震碎了五脏六腑。
扶羽的目光落在地上的那只黑眼上，黑影直接扑向它。
她飞身而入，本想偷其不备，谁知那黑影似乎早就知道她在外面。
黑龙气泽调转方向，毫不犹豫地向着扶羽向来。
扶羽单掌结印，挡住这条黑龙。自己的脚步也向后滑动，她咬牙再次凝气，冲向那条黑龙。
巨烈的爆破声震碎了墙壁，碎石稀里哗啦地掉下来。
扶羽真气不稳，她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碎石砸在她的身上，弄花了她的脸，金甸被污尘覆盖。
那条黑龙居然重新凝聚，毫发无伤。
黑气弥漫在天空时只是淡淡的气泽，就像烟雾。但若是凝聚成一条又黑又长的龙形，就不那么和谐了。
扶羽用微弱的结界勉强护住自己，碎石还在往下掉，砸到身上很疼。
结界摇晃，她咬牙坚持，不让自己受伤。
但是黑龙趁虚而入，从头顶蹿下，扶羽没有多余的灵力，黑龙撞破了结界，撞向她的头顶。
扶羽心中一紧。
洞穴外面，一道剑芒快速飞过，直接戳穿了黑龙的身体。
黑龙一声咆哮，从半空中落到地上，幻作人影。
扶羽看见来人愣住，念初尘不是应该在綦天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綦天的结界，以他现在的修为根本出不来。
念初尘来到她身边，抬头看向黑影，微微睁大眼，神情透出惊讶。
他快速说道，“我引开她，你去取地精石。”
扶羽皱眉，“你疯了吗？”
竟然想去引开黑影。
念初尘紧抿着唇，“我没疯，我有办法做到。”
说话的功夫，黑影似发了怒，鬼气重新苏复，终于拿出了真本事，徒然分成无数条小黑蛇，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扑咬。
念初尘墨黑的眸看着它，一言不发地将扶羽拉到身后，几条小蛇扑向他，咬住他的血管。
扶羽没有力气反抗，她看着那些小黑蛇正在吸念初尘血，他的身体出现一个个红色的血点，小黑蛇已然钻进了他的皮肉里。
强大的魔气从他的四肢百骸渗出来，扶羽顿时一惊。
她驱动灵力想将这些小黑蛇从念初尘身体里逼出来，下一刻，他的皮肤表面鼓起一个个小包。
黑气流转在他的身上，小包吸了他的精气，撑得越来越大，黑影惨叫一声，纷纷从他身体里钻出来，又从四面八方汇集到一起。
黑影不敢轻举妄动，精气太多，鬼也承受不起。
念初尘面色阴沉，眼尾向下，透出不可抵挡的杀意。
黑影不愿留恋，转身还想去取地精石，念初尘拔剑划破自己的手腕，跃身扑向黑影。
手腕上的血流到黑影身上，它大叫着闪躲。
扶羽听念初尘喊道，“还不去拿！”
她还知道孰轻孰重，念初尘的事可以再想办法，但地精石绝不能让黑影拿走。
扶羽趁乱瞬移到地精石面前，探手取走。
九天妖兽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豆大的眼睛正盯着扶羽看。想到它是瑾凤祖圣的坐骑，扶羽灵力不够，抬手拔下自己的一根头发，化作一道红光治愈了九天妖兽。
黑影被念初尘的精气折磨得无力招架，只得一遛烟消失不见。
它才消失，念初尘便再也坚持不住，身体一歪昏了过去。
刚才危急关头，念初尘救了她，这时候扶羽不应该恩将仇报，但是经此一事，他身体里的魔气更重。
不能再等了。
扶羽拿出寒针，蹲到念初尘身边。
为了方便她下针，一只手抬起念初尘头。
针尖隐隐，少年阖着眼，全血皮肤淤青，苍白的脸骨削瘦，仿若被雪覆盖的枯枝。
扶羽看着他的眼，慢慢转向他的头顶。
少女目光极深，握住寒针，刺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