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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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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宫后面的竹屋里,本是念初尘一直居住的地方,可没人知道,在这竹屋里还有一处幻境,这便是东方蓝海。

    因着殇阑阙的位置与千疏阙一东一北,正好在蓝海和困兽谷的前面,所以千疏阙掌握了困兽谷,而殇阑阙掌握着蓝海。

    所谓蓝海,应该是修罗大□□方幻镜之最了。

    因为蓝海并不凶险,相反这里的海有树有蓝天,唯独没有白云。蓝海如黄昏,黑海的海面与天同色,水天相接处便是树林延深的尽头,远望像一条黑色的分界线。

    以分界线为中点,海天的边缘是深桔色的晚霞,云若鳞,层叠间勾勒着黑蓝的墨迹。

    天上的星隐于云鳞之中,偶尔挣扎着眨下眼。

    虽黄晕未央,但蓝海的灵力充沛,不能供给,却也是疗伤的圣地。

    念初尘几乎从小到大都在蓝海生活,偶尔会回到竹屋。在这里他心无杂念,一心修仙,摒弃了所有的贪嗔痴念,所以修为才会在万年间达到天灵三阶的水平。

    继位以来念初尘一直公务繁忙,示得闲暇来此静养。这次被扶羽一掌劈晕,岁末所幸将他带来了这里。

    蓝海之中不能建屋,念初尘便在此时放置了一个小塌,在天为盖地为庐,修炼时还可以观赏蓝海之中的晚景。

    念初尘不安地睁开眼,他看到的却是黄晕的凄凉晚景。

    他觉得压抑沉闷。一醒来心口就好像有一块千斤大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岁末守在他身边,见他醒来,上前小心问候,“阙主,您好点了吗?”

    念初尘扫了眼蓝海的天,眉心微微蹙起,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坐起了身,顿时抬手抚了下额头。躺了太久,一起来头开始眩晕。

    他挣扎着问岁末,“浅栀呢?现在什么时辰了,我们是不是该拜堂了?”

    岁末抿了抿唇,不知道该如何跟念初尘交待这件事。可是他还得说,“白姑娘她”

    “她怎么了?”念初尘的目光从手掌中抬起来,眼瞳上微浊的眸光又旋首望去,“浅栀呢?她为什么不来陪我?”

    他看着岁末,小心翼翼地问,“她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岁末摇头。

    念初尘似乎松了口气,唇角微微扬起,“那就好,我就知道她不会真的跟我置气。”

    “白姑娘,她走了。”岁末知道这很惨忍,他更知道念初尘又多么期待这场婚礼。

    他这一生没什么太过上心的事,除了修仙和踏星辰,几乎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身为一阙之主的念初尘,其中并没有太多的优渥感,他有的只是想得到爱的卑微与怯懦。

    “你说什么?”念初尘眨了眨眼,仿佛自己听错了,“她走了?她去哪儿了?我不是都答应放了徐陟尧吗?她应该会开心才对。”

    念初尘或许是一个攻于心计的人,但在感情方面他很简单,近乎婴儿的智商,他认为只要他对扶羽好,听她的话,偶尔装怂装乖,她就开心,就会陪着他。

    岁末却不知道,女人的心思并不是这么简单的,念初尘之前做了这么多欺骗她的事,她不秋后算帐才怪。

    岁末叹了口气,只得慢慢说道,“白姑娘打晕了阙主,和徐陟尧离开了。”

    念初尘迷芒地愣住。

    玄衣阙主坐在小榻上,双手慢慢握住,乌发零乱地贴到了瓷白的脖颈上,像藤枝般狼狈交错。他的眼逐渐暗淡下来,撑在小榻上的手臂已然虚化。

    岁末听他声如枯丫,虚弱中带着阴翳,“他们走了多久?”

    岁末说,“您晕迷了一天,他们也走了一天。”

    “一天?”念初尘双睫变得深浓,他从小榻上站起来,脸色沉如墨海。

    岁末一惊,“阙主是想要去千疏阙要人?”

    念初尘紧抿着唇,眸尖幽深。

    没有他的允许,她哪都去不了。念初尘嗤笑,扶羽真是不怎么聪明,给她阙后的位子她都不要,偏要和一个儒夫在一起。现在三天都在追杀她,出去等于等死,这个蠢女人脑子有病!

    她背叛自己,是死是活从此也与他无关。

    玄衣阙主神情晦涩且阴霾,限尾勾起了一抹快意的笑,他转身,迈出一步又停下,眼底蒙上一层冰芒,有如碎冰般寒亮且幽深。

    岁末不忍直视,只好低下头问道,“我跟阙主一起去吧?”

    念初尘轻嗤道,“你不是和雪娃快要成亲了吗?准备当个好丈夫吧,不必跟我。”

    扶羽在念初尘头上反复横跳,他每次都没有牵怒于雪娃。其实念初尘这个人并不是那么心狠的人,他只是不得不这么做。

    岁末知道他只是嘴硬,还是坚持,“白姑娘失踪,雪娃哪里还有心思成亲,现在哭得不行,我还是跟着您,留下来听她哭也挺心烦的。”

    这话对半,岁末是不喜欢听女人哭,但更多的是想跟着念初尘。

    玄衣阙衣有些奇异地转眸看他一眼,眸光垂下间分辨不出脸上的表情,他一直蹙眉,目光懵懂且复杂。

    走出蓝海,王宫里的婢女正在一棵棵苍树上摘灯笼,小公公正在收拾庭院。

    念初尘眼尾瞬间一落,“住手!”

    念初尘神情震怒且烦躁,似乎在为这些人的行为感到气愤。

    威严冷傲的少年阙主,瞪着所有人。

    婢女和小公公都赶紧跪了下来。

    念初尘闭了闭眼,“别动这些东西。”

    岁末知道,王宫里的气氛喜庆了,他才觉得扶羽没有离开,他觉得扶羽一定会回来,这场婚礼一定会继续。

    千疏城内,念初尘一身纳云浮动的白衫,头发高束,用玉冠扣在发髻上,衬得他身材欣长挺拔,一张玉面难免招惹风流。

    流珠暗窖前,传来莺莺燕燕的招客声,黑幕垂下,那些粉黛脂娘穿着暴露,打扮得花枝招展。一个个柔弱无骨般都依靠在大门口,对着过往的男子抛媚眼。

    岁末听着这些声音都觉得心里发痒,可是念初尘在一双双魔爪般伸来的玉手中从容走进流珠。

    身后狂风浪蝶扑上来,岁末挡住。他清淡的眼睛此时眼尾带着恶气,生生逼退了扑上来的粉蝶。

    只是那些女子见念初尘的绝世美貌,哪里还有心思招客,都往屋里扒着头瞧,口水都快流到了脖子上。

    老鸨马上笑嘻嘻地出来迎客,“客官,你真是太有眼光了,我们这流珠可是千疏城最顶好的暗窖,我们的姑呃?”

    她话没说完,一锭金子便递了过来。当然是岁末递的。

    老鸨在花灯下抬起眼。

    白衣少年双眼空洞,眼底只有谷底的黑沉,面容如玉,白衣衬得他气质高贵,让人不敢亵渎。

    干她们这个行业的,迎来送往什么人没见过,打念初尘一进来,老鸨就嗅到了异样的味道。这人不是来找姑娘的,她们这流珠里也没有姑娘配得上这样的爷。

    不找姑娘那就是来办事,反正金子赚到手就好,老鸨不会管他来干什么,“哟,这位爷,出手还挺大方。”

    她麻利地拿过了金子,转身招呼道,“给这位爷上一壶好酒”

    “不必了,”岁末虚抬手,也拿出几分冷傲的气度,“我们两间上房。”

    “上房?”老鸨眼神有点懵,“二位是,住店?”

    千疏城里不缺客栈,怎么还有人往暗窖里找客栈?

    “没有吗?”岁末凛了她一眼。

    “有有有,顶好的上房,”老鸨抬头对着上面吆喝,“收拾两间上好的客房。”

    入了夜,暗窖里尽是淫靡的□□声,和男客人污言秽语的调笑声。岁末捂住了耳朵,看向站在窗前的少年。

    念初尘望着窗外的月出神,眼底被月光笼罩,神情带着淡淡的哀伤。

    岁末看了眼窗外的月,这个时辰差不多了。

    正这样想着,窗外一道身影闪过,念初尘侧了下头,那身影从他身边跃进窗里。

    一身黑衣的蒙面人出现在岁月面前,二人只是互相阖了下首。

    黑衣人转身,单膝下跪,“属下见过阙主。”

    念初尘虚抬下手,黑衣人从地上站起来,他拱手道,“阙主放心,如今千疏阙刚刚攻打赤天,可以说是两败俱伤,现在也在休伤中,”他看着念初尘的目光充满了敬佩,“阙主料事如神,属下根本没费吹灰之力。”

    听伞黑衣人的赘述,念初尘根本不感兴趣,他转身问道,“白浅栀可是在千疏阙中?”

    黑衣人身体僵住。

    他本来以为念初尘亲自来一趟千疏阙见他是有要事,没想到竟是为了一个女人,“不在。”

    “不在?”念初尘皱起了眉,“那以徐陟尧呢?他在不在千疏阙?”

    黑衣人摇头,“徐陟尧几天前就离开了千疏阙,至今音信全无。”

    岁末看着念初尘忧心。

    念初尘抬手摁住了太阳穴,一身白衫在月光中显得苍凉淡薄,他似乎也在苦恼扶羽去了哪里。

    按理说她被徐陟尧带走,应该会回到千疏阙,否则六天之间,有什么地方是他们的安身立命之所。

    岁末问道,“徐陟尧没有回千疏阙,徐思骞也不担心吗?”

    黑衣人摇头,“实际上,除了他自己,徐思骞谁的命都不在乎,更不会考虑他两个儿子的死活,徐陟尧之前因为白浅栀顶撞了他,他更加不待见徐陟尧,怎么可能还会去找他。”

    “尤其是昨日,他听说徐陟尧扰乱了阙主的婚礼,带走了白浅栀 ,气得不行,生怕阙主领兵来犯。”

    念初尘想了想,他抬起头,眼中多了几分自信,“你在千疏阙里暗中调查,尤其是每间客栈,”他转头又交待岁末,“你派人在殇阑城里调查。”

    他喃喃说道,“浅栀和徐陟尧只对这两个地方熟悉,他们一定会选择一个地方落脚。”

    黑衣人拱手领命,念初尘的新婚妻子被人带走,想来他应该十分愤怒,黑衣人问道,“若找到,是不是就地处决?”

    念初尘微眯的眸光瞪了过去。

    岁末轻咳一声,委婉道,“先别杀,等着阙主发落吧。”

    黑衣人读懂了岁末的眼神,只是轻轻哼笑,没想到念初尘竟也逃不过美人关。

    黑衣人离去后,岁末说,“阙主,我们要不要先回殇阑城?”

    念初尘听着外面不入耳的声音,却是淡定坐了下来,“再留几天,等等消息。”

    岁末继续捂耳朵,无奈地点了点头。

    他们在千疏城住了三日,这三天,主仆二人都是早出晚归,白天就在这千疏阙里转悠。

    还别说,真的让他们发现了徐陟尧的踪影。

    他就没有念初尘这么聪明了,居然找了一间客栈,也没有易容化妆,就这么光明正大地住了下来。

    念初尘和岁末跟踪徐陟尧到客栈时,他的确四处张望,好像怕被人跟踪。

    念初尘对岁末使了个眼色,岁末领会,只身跟进了客栈。

    里面的掌柜见有人,马上过来招呼,“客官”

    岁末丢了锭金子过去,快速道,“找人,别声张。”

    掌柜的立时闭了嘴,拿着金子走人。

    岁末自从是个闯江湖卖艺的苦命孩子,他八岁之前都跟着杂耍班到处表演,那时候个子不高,瘦骨嶙峋,整天吃不饱穿不暖。

    所以他懂得这些人情世故。

    他看着徐陟尧上了二楼,岁末跟了上去。直到徐陟尧进了房,刚打转身关门,岁末一把踹开了房门,高大瘦弱的身躯一挤便挤了进去。

    他见徐陟尧果然吓了一跳,目光惊慌中,转身就朝着窗子跑过来。

    岁末也不追,他把门一关,抱胸站在门口看好戏。

    徐陟尧身体挤进窗子一半时,看到下面站着的瘟神,立时又退了回来。

    他干脆破罐破摔地往椅子上一坐,气呼呼地也不讲话。

    过了一会儿,念初尘从下面走上来,他在这间客栈里旋首,没有发现扶羽的踪影时,他眼尾一抹煞气地问道,“她人呢?”

    “不知道。”徐陟尧也不怕死了,声音很硬。

    “不知道?”念初尘煞气染红了双眼,他掐住了徐陟尧的脖子,五指用力,“不说现在就杀了你。”

    徐陟尧被他掐得毫无还手之力,眼见不停地抽搐,双眼翻出了白色。岁末劝道,“阙主,您息怒,杀了他,就更找不到白姑娘了。”

    听到这话,念初尘当真松开了手。

    徐陟尧俯身一阵咳嗽,快到肺给咳出来了。

    念初尘又厉声问,“她到底在哪?”

    徐陟尧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知道不说实话念初尘不会放过他,他态度也软了下来,“我真的不知道,咳咳,”他抽抽答答道,“她把我放进千疏城,把我打晕,就一个人走了。”

    “她走了?”

    “我也不知道她走没走,我这不也在找她吗,”徐陟尧终于喘顺了气,白了念初尘一眼,“现在后悔了吧,当初如果不是你非要抓我,她又怎么会走?”

    徐陟尧当时好说歹说,只想见见扶羽,跟她道个别,可是念初尘死活不可意,非得杀了他不可。

    徐陟尧有些幸灾乐祸,最好大家一起得不到。

    念初尘恶狠狠地瞪他,“再废一句话,现在就杀了你。”

    徐陟尧抿了抿唇,识相地闭嘴。

    扶羽没跟徐陟尧在一起,不过这样也好,这说明扶羽根本不喜欢徐陟尧,所以才不会和他在一起。

    念初尘不由得扯动着唇,他坐了下来,瞪着徐陟尧喃喃道,“换作是我,她一定不会丢下我不管。”

    徐陟尧

    都这样了还有心情抨击别人,不愧是念初尘。

    岁末看着这两个死对头坐在一起,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神情,连动作都一样,一只手托住额头出神。

    这一幕从前他想都不敢想。

    念初尘睨着徐陟尧问道,“那她送你回来后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

    有呀,她变成了老太婆。

    但徐陟尧转开眼,“没有。”

    我就不告诉你,我偏不告诉你,看你怎么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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