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午时一刻，桃林的阳光正是充足时，前几天刚刚下了两场雨，桃花吸收了雨露，分外娇艳，在阳光的照耀下有如满天的烟花。
扶羽在桃林等了小半个时辰，方才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她听见一个冷淡又讥讽的声音，“我以为你不会来。”
扶羽转过身时，心中莫名叹了口气，她眸尖一坠，脸上是无奈的笑，“柔水，你是不是，在怪我？”
“怪你？”柔水还是一身红衣，她在这桃林中显得高调霸道，仿佛是这桃林的主宰者。
她冷笑着走近，“你让高林楼到赤天求亲，不就是为了让我远离念初尘，好让你自己有机会和他在一起吗？”
听到这话，扶羽方才察觉自己好像真的无从解释，她现在无法以胜利者的姿态说出劝慰柔水的话。
脑子一卡壳，她见柔水目光凛来，口气酸楚中带着痛，“你也喜欢他，对吗？”
扶羽无从解释，念初尘看女人都像小怪物，她知道他不可能会喜欢柔水，本心上想促成柔水和林启楼，也是因为殇阑阙和赤天。
可是柔水这一问，她又觉得自己却是有那么一点私心。
有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她和念初尘在修罗镜中并肩作战？还是他们被舟齐捉到书阁，亦或是轮回之境的生死相依。
她旋首看了眼这个桃林。
或许是在这里吧。
她的思绪开始恍惚，想到那日他们桃花偶遇，再到一起在这桃精下淋雨，甘霖之中，她心甘情愿地交付自己。她是，喜欢他的。
唇角不由地笑了出来，立时她听柔水气愤到声音哽咽，“你笑什么？你是觉得自己胜利了吗？”
“不是，”扶羽回过神，暗叫糟糕，本来已经不好应付了，现在柔水更加误会。她不急着安抚，这个时候越是安抚柔水反而越生气，她想了想，反问道，“你觉得林启楼不好吗？”
柔水咬着牙，气愤的眸尖果然移开，“他不是不好，只是，我不喜欢他。”
扶羽说道，“我听说，林启楼当年到赤天提过亲，但你父亲要求他用一万株结灵息草作为聘礼，可是六天皆知，极天没有结灵息草，他自觉羞愧，所以才放弃。”
柔水愣住。
扶羽又说，“他说过，如果极天有结灵息草，别说万株，他就算对不起极天的百姓，也要娶你为妻。”
柔水的目光久久动弹不得。
扶羽顿了一会儿，方才劝道，“我承认我有私心，但我更知道，林启楼喜欢你，他一直视你为珍宝。”
“是吗？”柔水低垂下头，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气，她冷笑，“如果林启楼早些告诉我这些，或许我会无喜欢他，可是我现在喜欢上了念初尘，喜欢上了，我就忘不掉，更无法再接受林启楼。”
她问扶羽，“她在意林启楼的感受，为何不在意我的感受？”
她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扶羽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就算柔水现在有怨有气，可是林启楼那么喜欢她，会一点点抚平她心中的伤痛。
可却从来没有想过，现在的柔水要如何度过。
她沉吟道，“如果是我，得不到的感情，我便会弃而远之，何苦让自己为难。”
柔水嘲讽地笑道，“那是因为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感情，而我没有得到，所以你没有资格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扶羽自从就是被别人捧在手里，哪里是会劝人的主，此时她亦是不知如何接下去，只好选择缄口。
感情的事，扶羽觉得自己没有错，她可能没有顾及到柔水的感受，但念初尘不喜欢柔水也是事实，她又不是拆散了人家的姻缘，自认没必要在柔水面前俯小做低。
她根本就不是一个会巴低声下气，巴结奉承的人，更不是一个戏精，她虽然有着五万岁的阅历，但未必有五万岁的智慧，面对这种的囧境，扶羽也有束手无策时。
她想，时间就是最好的证明，她不想让自己的良心背负上沉重的枷锁。
等柔水五万岁时，她会看清感情的真谛，会庆幸现在的自己选择了林启楼。
“柔水，你父亲已经答应了林启楼的求亲，我希望你能做一个快乐的新娘。”扶羽抿了下唇，发自肺腑地祝福她。
说完这句，扶羽转身。
她知道她和柔水已无话可说，那以就不要干巴巴地站着了，没话说时更加尴尬。
身后，柔水声音沙哑，“曾经我拿你当过朋友，但从今以后，我们不再是朋友了。”
扶羽侧了下头，微微叹息。
柔水不是打击了她，而是根本不懂扶羽。她这一生，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朋友，她一直都是独来独往，
走出桃林，扶羽的心情还是沉甸甸的，虽然不太在意柔水的抨击，但自己的一番好意柔水现在不能领悟，她只觉得寒心。
天空的太阳正在慢慢褪去，灰白的云罗列在天际，周围的树叶都在轻轻摇曳，属于夏的凉风吹过每一片叶子。
好像要下雨了。
扶羽穿过桃林，正拐进市集时，她听见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
“小羽。”
扶羽听出声音，转过头，看见徐陟尧站在她身后，好像受了伤，脸色苍白。
她没想到在这里看见徐陟尧，朝他走去，“陟尧，你怎么了？受伤了？”
徐陟尧不敢看扶羽的眼睛，他点了点头，“我碰到妖兽，所以受了伤。”
扶羽见他手臂有血，看来受伤不轻，“我带你找个药店，先简单给你包扎一下。”
她过去扶起他。
徐陟尧却推开了扶羽，“不用。”
扶羽收回手，只好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蹲下身先帮他包扎伤口。
徐陟尧忍住了心中的泪，慢慢转过眸。
少女肃黑的眼一直盯着他的伤口，表情认真，动作轻柔，她细长的指尖骨节分明，漂亮得像白玉。
“疼？”
看她干么？她又不能止疼。
徐陟尧移开眼，摇了摇头，“不是疼，我只是”
“只是什么？”扶羽眨了眨眼。
徐陟尧低垂着头，还是不停地摇头。
扶羽发现他身体颤抖得厉害，怕他伤口恶化，她旋首看了眼周围，“只有你一个人吗？没有其他人跟着。”
徐陟尧强忍着泪，呐呐道，“他们在城外。”
扶羽也没多想，她知道徐陟尧胆子小，恐是没有抓到妖兽，回去怕被责骂。
但这伤口还是要抓紧处理，殇阑阙又不适宜让他养伤，她没有犹豫道，“我扶你到城外。”
她探手想去扶他，徐陟尧却有如见了鬼般往后退，“不，不不不”
到了城外，扶羽就会被抓，一入千疏阙，她哪里还有命出来。徐陟尧再忍不住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扶羽有些懵，她只好劝道，“回去跟你父王好好说说，他会原谅你的。”
徐思骞应该不应该徐陟尧是舟齐的儿子，就算知道，也是王室一脉，他不会真的难为徐陟尧。
“不是，你不懂”徐陟尧不敢看扶羽，他心乱如麻。
扶羽刚觉得柔水执拗，这会儿又遇上一个更偏执的徐陟尧。他的偏执是永远觉得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既然徐陟尧说她不懂，那扶羽也不想跟他熬下去，让他自己想明白了他也就离开了。
“那好吧，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点。”
扶羽刚转身，徐陟尧又惊慌地一把拉住了她，“你别走，你不能走”
扶羽转了眼，看见少年手指都在抖，他清俊的脸上全是泪水，瞪大了眼睛死死地抓住她。
走也不是，送他也不是，扶羽倒是犯了难，“不如这样，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叫人来接你。”
徐陟尧摇了遥头，没一会儿又闭上眼点了点头。他的手慢慢放松下来，耷拉到身体两侧，整个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扶羽笑了笑，转身离开。
徐陟尧在她后面想抓，却只是抓住了一把空气。
他的心揪了起来。
扶羽一个人走出了殇阑城。
城外不远，果然停着一辆马车，车上坐着一个轿夫，一身灰粗衣，戴着斗笠。扶羽走过去问道，“请问，你是在等徐公子吗？”
因为不知这人是谁，她没有说千疏阙三个字。
那人的脸完全被斗笠遮挡住，全身散发着厚重的杀气。
扶羽目光左右一扫，觉得不太劲，她马上转身。此时周围蹿出来四五个同样的灰衣人，但这些人没有戴斗笠，一张张阴戾又狠辣的脸。
扶羽心中一惊，回手想拔剑，可是她出来的急，竟然没有带在身上。
她看着这些人，面色一沉。
这些差不多都是人灵三阶，个个手把大刀，身体魁梧，一看不是练家子。她不知道这些人从哪里冒出来的，但很明显是冲着她而来。
扶羽大脑清晰，她一瞬间想到了徐陟尧，殇阑阙和赤天联盟，最气怒的就是千疏阙了。
徐陟尧是来抓她的。
虽然他并不算扶羽的朋友，但徐陟尧在睚眦山时，怕她有危险，不顾自己胆小随她跳了下来。扶羽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他为何要害自己。
就在这时，前面的几个人同样拎刀杀了过来，扶羽急于应对前面的几个人，疏略了马车上还有一个人。
如果她是神女扶羽，就算身后有人偷袭，她也能应付。但她现在只是白浅栀，修为低了，耳朵和眼睛也反应比较迟钝。
等她反应过来时，那人在她后颈一劈，扶羽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