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舟齐抬着头,还用手挡住了头顶的阳光。
结灵息草的颜色在阳光下并不太明显,他起初只能看到一片朦胧的金光。渐渐地,他看到好像有几片叶子透着清翠的绿,再然后,又有几片叶子从雾蒙蒙的金光中展露出嫩绿之色。
这时有人喊道,“结灵息草变绿了,它好了!”
下面百姓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先阙后果然强大,当真能治愈这结灵息草!”
“我就说什么了,先阙后一定可以!”
念初尘不可思议地蹙紧眉,手紧握住扶手。
恢复结灵息草这可是逆天的操作,扶羽是如何做到的?
扶羽抬头看着上面,如释重负地笑了出来。
她的血气让枯萎的结灵息树重焕光彩,那些萎靡枯黄的花叶在她的血气下一点点挺立,颜色娇嫩,光彩流溢。
虽然数量不多,但至少这些结灵息草都活了过来。
这是个好的开始,扶羽有信心,她一定能找出复活结灵息草的方法,不一定非要靠打打杀杀。
要知道结灵息草一旦全部枯萎,修罗大陆的百姓将无一生存。扶羽恢复的不是结灵息草,而是百姓的命。
舟齐在一旁先是愣住,然后慢慢笑了出来。
结灵息草恢复,殇阑阙一定能打败赤天,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他看了眼天空,挺立的肩膀不由得佝偻着。天边的云渐晚,快到夕阳了。
回到王宫,扶羽觉得精力不济,她才有这样的感觉,岁末便找了过来,“先阙后,阙主不太舒服,请您过去一趟。”
扶羽
难道我是大夫?
不过她正好想问问念初尘龙鳞之事,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时值盛夏,午后的太阳也毒了起来,岁末为扶羽撑了把伞,扶羽到乾坤院时还晒得满脸通红。
念初尘的气色的确不好,不但不好,他还一直在咳血。
他一咳血,害得扶羽也一直在吐血,岁末还以为扶羽也病了。
扶羽吐完血,一脸生无可恋地拔下了自己的一根头发,将指尖红芒射进念初尘的身体里。他半靠在床上,看上去奄奄一息。
玄衣阙主宽挺的鼻翼微微仰起,几缕长发从额间一直垂落到他的胸口,略过苍白的脸,和白色的里衣,黑浓的色彩好像是在折磨他的恶魔。
他这副样子,扶羽以为他睡着,自己也就站起身。
她刚一转身,念初尘□□了几声,声如蚊呐。
扶羽转过头,以为他哪里难受,刻意又走了回来摸了下他的额头。
倒是没有发烧。
念初尘紧锁着眉头又痛苦地□□了几声,她将被子向上盖了盖,捉住他的手腕,一指搭在了他的脉上。
她把了没一会儿,脸色瞬间转白,神情紧张而担忧。
月白长衣的少女,马上转身去叫岁末,“快去叫大夫。”
“不必了,”念初尘双眼还是紧闭,声音虚弱,“王嫂回去休息吧,我死不了。”
什么叫死不了?
扶羽都快被他气了,都这个样子了,差不多也快死了。她现在与念初尘捆绑在一起,他若现在有事,她也活不了。
扶羽不擅长把脉,在神女所有的必修课里,扶羽唯独没有好好学的就是医术。
所以她把脉也是个半吊子,只是粗略瞧瞧。
扶羽一搭可把她吓坏了,念初尘的脉象时断时续,弱得好像树上的叶子,几乎感知不到它在动。
她也不想与他争辩,强势地命令岁末,“去宣太医来。”
胡太医的医术是宫里最高的,他经历了三代阙主,从漠河尘开始就为王室之人诊脉,下药有神,药到病除。
胡太医诊完脉,扶羽着急问道,“阙主怎么样了?”
胡太医忧心道,“气息很虚,阙主恐怕不能再动气了。”
扶羽一连串问道,“他哪里是很弱,根本就没有脉象了,你到底诊没诊清楚,要不要再看看?”
胡太医奇怪地看了扶羽眼,老耆宿一捋胡子,笑道,“先阙后莫要紧张,还不至于没有脉象。”
扶羽
难道她医术又退步了?
也有可能。
扶羽没办法跟人家胡太医争辩孰对孰错,毕竟人家是太医,她只是个半吊子,“那有劳太医开药吧。”
胡太医开了三副药,并且告诉扶羽,“这药三副能让阙主稍稍好转”
“什么叫稍稍好转?”
胡太医叹息着摇头,“阙主这病不是药能治好的,他天生精气不足,精乃人体之根本,精气不足,灵气又受损,先阙后也明白,恐怕阙主这病”
如果不能补足念初尘的精气,恐怕再多的药也不管用。
扶羽明白这个道理。
大夫治病,但不能治命。
富贵在人,生死由天。
胡太医走后,扶羽见念初尘睡着了,便打算也先行离去,谁知岁末一脸苦瓜,愁得都快开出一朵花来。
扶羽看着他的脸好笑,“你哭什么?”
岁末,“回先阙后,奴才没哭。”
扶羽一抿唇,赞同地点头,“比哭还难看。”
岁末,“先阙后不能这么损人。”
“那你到底怎么了?”还不如哭了。
岁末耷拉着脑袋道,“先阙后有所不知,阙主他”
“他怎么了?”
“他他他他,他从来不吃药,一吃药就骂人。”念初尘修为之深,几乎没有生过病。
自从继位,太医不知道给他开了多少副药,每每吃时,他就骂岁末,骂他为什么给自己请太医。还熬了这种极苦的汤水给他喝。
他甚至问过,这是人喝的东西吗?
给畜生畜生都不喝。
扶羽听完表示理解,修为高的人一般都不生病,念初尘这身体说病也是病,说不是病也不是病。
其实喝不喝药真的两可。
但胡太医说三副药能有好转,喝了总比不喝强。
她体恤岁末,说道,“你去熬,我喂他喝。”
扶羽就不信了,念初尘一个小屁孩还能跟自己使小性子不成。
过了一个时辰,当扶羽端着半碗药走到念初尘床边时,他已经微微睁开了眼。只是双眼迷离,眼皮重如千斤。
扶羽直接舀了勺药喂过去,“阙主,喝药。”
念初尘没有反应,扶羽直接将药喂进了他的嘴里,玄衣阙主乖乖地张开嘴,一口把药吞了下去。
不哭不闹,不骂不吵。
扶羽转头质问岁末,“他这是不喝药,这不喝得挺好吗?”
躺在床上的念初尘又撩起了一只眼,睨向岁末。
岁末闭上嘴垂着头不敢有意见。
一碗药喂完,一滴未洒,扶羽起身,狠狠地教育岁末,“阙主是个病人,你要有点耐心,不要有点事就责怪阙主。”
岁末心里疯狂滴血,昧着良心道,“岁末记下了。”
扶羽满意地走人。
她刚走,念初尘就诈尸般从床上跳了起来,把岁末都吓了一跳。
念初尘一脸嫌恶地皱着眉,吩咐岁末,“去给我拿个盆来。”
岁末拿来了盆,看着念初尘哇哇大吐,把刚才喝下的药全部都吐了出来。
他一个小侍卫,不能生气还不能有意见,只是有些心疼,“阙主,岁末不懂,您自己伤害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止是伤害,刚才他看得清楚,扶羽给他把脉,结果他自己用手掐进了腑下,就为了让扶羽紧张担心。
从前那个淡漠不问俗事的白衣少年,如今入了凡尘,竟也沾染了俗尘之气。
念初尘漱了漱口,对岁末摆了下手,“无须多问。”
他清淡的眸透出几分不悦。
踏星尘都不在了,她还要去拜祭有什么意义吗?他一个大活人在这里,她连问都不问。
念初尘耍小孩子脾气地想,怎么回到宫里扶羽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还不如在修罗境了。
岁末顿了下,才严肃地说起正事,“赤天进犯,现在殇阑阙的将士都整军待发,只等阙主亲自敲响鼙鼓。”
念初尘手抚了下额头,有些心力交瘁之感,“告诉白浩安,让他整军出发,鼙鼓就不用敲了。”
“可是阙主,是您自己说的,您要御驾亲征,亲自敲响鼙鼓鼓舞军心。”
念初尘屈膝从床上下来,慢慢踱到窗边,他看着天边飘过的云,眉心满是疑惑,“审判之剑根本打不开,剑身无法从剑鞘里出来,它无法发挥出威力。”
岁末也吃了一惊,“审判之剑是上古的宝物,可见它并没有这么容易拿出来,”他担心道,“可是阙主的话已经说出来,如果不上战场,将士该怎么想?”
阙主一言,岂能失信于将士。
念初尘说道,“我想亲自上战场并不是想鼓舞士心,而是怕审判之剑威力强大,白浩安用不了。”
他眉眼一落,喃喃说道,“眼下审判之剑有问题,不能指望它来杀敌,我现在身体每况日下,看来只有智取了。”
他明显有些犹豫,但还是不想错过这次的机会,“岁末,你说赤天和殇阑阙开战,最高兴的是谁?”
“当然是千疏阙。”
“如果陆明曜的女儿在我们手里,会不会有人破斧成舟,让殇阑阙和赤天彻底决裂?”
岁末脑子转的没有这么快,“阙主的意思”
念初尘挺起了背脊,光洁的唇瓣微微勾起,“我要让千疏阙和赤天互相残杀,顺便清理一下殇阑阙的奸细。”
他对岁末招了招手,岁末附耳过去。
念初尘明媚只是浅浅一笑,扶羽不是不想他开战吗?
那他就不开战,不开战他一样可以逐一铲除六天。
结灵息草恢复后,殇阑阙的将士果然比从前英雄,一举将赤天大军打败。
城中百姓都欢呼雀跃,纷纷称赞扶羽。
她现在的光环都盖住了白浩安。
扶羽倒不在意这些,她现在还在研究那片龙鳞,只是她问了很多人,没人知道踏星尘为什么有这个东西。
她郁闷之余,晚上也是辗转反侧睡不好。
这夜的风略大,吹得屋外的树叶沙沙大作,狂魔乱舞般照应在窗纸上,外面听不到蝉鸣,更听不到鸟叫。
扶羽一个翻身时,她感觉心中狂跳了几下,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感瞬间袭来。
她从床上坐起来,捂着心口喘了几口气,马上意识到是念初尘出事了。
她出了寝殿。
外面的吹得很大,扶羽的头发被吹乱,她顺风行走,只觉眼前视线模糊,左右两边的大棵好像都在风中大笑,随时会扑过来抓住她。
扶羽走了一会儿,还没走到乾坤院时,她看见一道黑影跃过,那黑影身上还扛着一个人。
她几乎是瞬间就认出那身阙服,黑衣人扛着的正是念初尘。
念初尘被绑架了?
还是在自己的王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