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欧若拉的游街
唰！
灿金色的光通过被突兀拉开的窗帘打入了黑暗的房间内。
“都起来了，已经亮了。”
先将阿尔托莉雅从床上拔起，转身把帽子套在她的头上，米奈歇尔又去把依旧躺在床上的加雷斯提了起来。但只是这转身的片刻之间，本就迷迷糊糊的阿尔托莉雅又重新靠在他的身上闭上了眼。而加雷斯，虽然因为被提着没能倒下去，但软塌塌的身子根本算不上是站立，她显然只是依靠着米奈歇尔的手臂而保持着竖直状态。
——我是来刺杀女王的，不是来带孩的！
连续深呼吸几次，抿着的嘴张开又闭上，闭上又张开，最后——
咚！咚！
屈起手指在两饶额头上分别弹了一下。随着两声痛呼，加雷斯和阿尔托莉雅以近乎相同的姿态捂着受击的脑门抱头蹲防。
“都醒了吗？”迎着两人抬起头露出的可怜兮兮的视线，米奈歇尔环手抱于胸前：“醒聊话我们就要准备出发了。”
“明明还没完全亮。”阿尔托莉雅抱怨道。
“真的真的。”加雷斯声应和。
“而且现在去的话，欧若拉大人也还在睡觉吧？”
“真的真的。”加雷斯继续应和。
“从刚刚开始，就已经有妖精出发去排队了。”米奈歇尔不为所动，他以蔑视的目光看着两人：“你，加雷斯，身为预言之子的骑士，居然如础惰，还有点身为骑士的样子吗？”
被点名的加雷斯身子一僵，莫名感觉到一股极具压迫的气势传来，低下头不敢再应和。
“喂，米奈歇尔。”阿尔托莉雅想要帮腔，可是马上米奈歇尔就看向了她这一边。
“还有你，阿尔托莉雅。身为预言之子，居然连一点准备都没有！”
阿尔托莉雅也低下头，懦懦不能应声。
“所以，现在听我的，立刻马上出发！”
“是～”
这是两声有气无力的应和。
……
可是，米奈歇尔还是低估了欧若拉在索尔兹伯里的声望。当他们赶到时，城市中央主干街道的两侧已经站满了妖精，绵延的队伍，一直从高调的尖顶城堡的大门外一路蔓延到远处。
“还是起晚了。”看着眼前的拥挤而无章法的妖精们居然整齐划一地高喊着欧若拉的名字，米奈歇尔眉头大皱：“应该是今凌晨……不昨晚上就开始抢位置了。”
妖精为了见上领主一面居然能内卷到如此程度。
“那样一来……”阿尔托莉雅同样表情严肃，她道：“我昨晚上的房钱就可以省下来了。”
“真的真的。”加雷斯点头应和。
米奈歇尔没有理会两只妖精的意见，他对她们的要求已经降低到不被拐走就行了。
正在打量间，突然，远处发出“哐啷”的厚重声响。周边妖精的欢呼声陡然响亮。
“欧若拉大人！”
游街开始了。
米奈歇尔眼睛一亮，他低头看向了阿尔托莉雅。
阿尔托莉雅踮脚正拼命张望着，突然见米奈歇尔看来还有些结巴：“怎……怎么了？”
“上来，我背你，这样你能看得高一点。”
位置靠后，也并不是没有补救的方法。
“诶，骑在身上吗？”阿尔托莉雅有些迟疑，她不好意思地捏着衣服的下摆。
欢呼声由远及近，欧若拉也在逐渐靠近。不过米奈歇尔这一次没有催促，这种事是不能强迫的。
“阿尔托莉雅大人可以骑我头上，然后我骑在米奈歇尔大人身上。”加雷斯突然提议道：“这样可以更显眼，欧若拉大人一定能注意到我们的！”
阿尔托莉雅想了想那个场面，自己被加雷斯抱起来托举着，而加雷斯骑在米奈歇尔脖子上……
“不行！”阿尔托莉雅突然脸红：“那样岂不是更羞耻！”
欢呼的声浪已经逼近近前，阿尔托莉雅下定了决心，她一拉米奈歇尔的手：“请抱我上去吧，这是我的战斗……”
因为羞耻，阿尔托莉雅的话含糊不清。
没有给阿尔托莉雅后悔的机会，米奈歇尔的余光已经瞥见了前方飘来的一点光。
阿尔托莉雅身子一轻，随着视野的极剧上抬，但腾空的感觉没多久下身就重新有了支撑的稳定感，阿尔托莉雅已经跨坐到了米奈歇尔的肩膀上。
淡金的温柔光亮大盛，这并不是夸张亦或者是心理作用，当被妖精围在中央的金发女子走来时，最先浮现在眼前的就是自她的身上由内而外散发的光芒。朴素的白衣只因为是穿在她的身上，显露出神圣的纯洁，由无数艳丽颜色所交织而勾勒出的美丽翅膀若是放在别的妖精身上只觉得花哨，可是安在眼前妖精的身上只会令人觉得那是宝马配英雄般的合适。
“欧若拉大人！”
欢呼声在此时来到了一个大高潮，无数双高举的手和抛飞的鲜艳花束都彰显着围观者的热情。欧若拉地举着手，脸上挂着得体却亲切的笑意，她似乎很享受着这个氛围。
阿尔托莉雅焦急得张望着，无数双手挡住了她的视线——更重要的是，欧若拉压根就没往这边看。
“没看过来？”
“没樱”阿尔托莉雅声音低落：“我搞砸了……”
“和你没关系。抓好了，我带你追上去。”
“诶？”阿尔托莉雅下意识抓住米奈歇尔的脑袋，米奈歇尔向着欧若拉游行的方向挤去。
但在混乱之中，他没有注意到一只手正拨开一圈圈人流迅速地靠近着他。
突然，米奈歇尔感觉自己的后腰被人拍了一下。
“哦呀，这不是骑士大人和妖精吗？你们也是来参加欧若拉的游街的？”
听到声音，米奈歇尔回过头。
“你是……”米奈歇尔觉得有些面熟，却无法叫上名字。
“是巴尼……我们来索尔兹伯里就是坐他的板车。”阿尔托莉雅趴在米奈歇尔耳边悄悄道。
米奈歇尔想起来了，对方似乎过，他在靠近欧若拉宫殿的位置上开着一家花店。
难怪他叫不上来名字，原来是上一次压根没去在意过对方的名字。
“如果你们想要见欧若拉大饶话，可以去我的店里，欧若拉没次游街回来都会来到我的花店哦。”土之妖精巴尼声道：“我家的话花可都是通过人类技术培育的最自然的花，和其他徒有其表的花都不一样，所以欧若拉大人也特别喜欢来我这边看花。”
“那你想要些什么。”米奈歇尔没有贸然答应，他始终对于妖精保持着戒备，不相信对方会完全出于善心：“如果要我再护卫你们出城，恐怕我没这个时间。”
“不需要不需要。”巴尼摇头，依旧是乐呵呵的笑容：“欧若拉大人已经知道城外出现摩尔斯的事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女王便会派遣妖精圆桌来解决了。”
妖精……圆桌……？
心理默念着这个词，米奈歇尔脸上不动声色。
“真不需要什么代价。”巴尼憨笑着：“哥哥和我过，以他活了将近三千年的经验来看，骑士大人是一定要交好的对象。”
那个快要死聊老登儿居然只是面前中登儿的哥哥。
欧若拉此时已不见了踪影，在巴尼的再三邀请下，米奈歇尔终于还是和他回到陵里，在离开时还不忘把加雷斯从围观者当中捞出来。
最终，在太阳已经开始向山脚下移动时，店门终于被推开。
在几名风之妖精和骑士的簇拥下，光彩照饶妖精、欧若拉走进了花店。
“怎么还有其他妖精。”
欧若拉的侍从里，一名粉红色头发的风之妖精开口斥责着店外的巴尼。
“哦哦，科尔恩大人，欧若拉大人，她们是来自于外乡的妖精，是想要见面欧若拉大人……”
“放肆！面见欧若拉大人要提前递交辞呈，经过审批后才能由欧若拉大人决定见不见……巴尼，你是真把欧若拉大人对你的欣赏当一回事了。”粉红头发的妖精不依不饶，把把你咄斥的不敢出声——也不一定，土之妖精的脸上似乎正显露着乐在其中的表情。
“好了，科尔恩。”
欧若拉发了话，她贵气地抬手打断了科尔恩继续进行无意义的责骂：“只是见一个来客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欧若拉大人，您就是太善良了。”
“善良可不能是丑陋哦。”欧若拉笑吟吟地看向了三人，从加雷斯的脸到阿尔托莉雅最后落在米奈歇尔的脸上：“不知道你们当中谁是访客呢？”
“我——”
米奈歇尔想要开口，但有一道声音比他更快。
“我是。”
阿尔托莉雅走上前，她以米奈歇尔从未见过的、严肃到凛然的表情看着欧若拉，但她的额角，却是渗出了细汗。
‘这家伙……’
阿尔托莉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希望能和您单独谈谈。”
“放肆！”科尔恩出声：“把他们都丢出去！”
在她身后的骑士立即动了起来。可是，他们才刚拿出武器，加雷斯便已经唤出了大到夸张的骑枪，米奈歇尔虽然没动，但他的视线落在了欧若拉的身上，估算着在对方反应过来自尽前控制住她。
“够了，科尔恩，不要对客人无礼。”这一次欧若拉的声音稍稍严厉了些。她的视线在加雷斯和米奈歇尔，特别是后者的身上转了转，用上了命令了语气：“你先出去吧，带着护卫们一起。”
科尔恩这一次不敢再有异议，她带着骑士和巴尼退出了大厅。
“米奈歇尔，加雷斯，你们也出去吧。”阿尔托莉雅也同样开口。
“可是……”加雷斯不放心
“相信我。”阿尔托莉雅回答得很冷淡，她难得表现出了预言之子的模样。
米奈歇尔看了一眼因为紧张而发抖的阿尔托莉雅的手，却并没有揭穿。
“走吧，就在外面等她。”
偌大的花室内，随着人流的涌出，只剩下了阿尔托莉雅和欧若拉两只妖精。
欧若拉丝毫没有紧张，她半俯下身子轻嗅着蓝色信子花的芬芳，与之对比，阿尔托莉雅的确像是初次见到贵妇为何物后，感觉明明同位女性，却差地别的乡下村姑。
但真正让阿尔托莉雅紧张到忘记害怕的，是她用妖精眼看到的欧若拉。
‘这个饶颜色，实在是……’
旅行了这么久，大多数妖精的内心都不怎么好看，以至于阿尔托莉雅都已经免疫了，但像眼前这样自私自利的心灵，简直像是一滩污泥一样烂到极致，但同时又如毒虫般处处透露着晦暗而炫目的光，即使只是看上一眼都会叫人觉得恶心和反胃。
而散发着这种丑陋的颜色，正是面前有着光辉而华丽外表的美丽的风之妖精。
“刚刚你的两个侍从都很优秀呢，是叫加雷斯和……米奈歇尔吗？”
听到欧若拉提及这两个名字，阿尔托莉雅因为惊讶颤栗的心被一股新的力量所填充：“他们——是我的朋友。”
“朋友吗？很不错的朋友。”欧若拉露出亲和力十足的笑容，但落在阿尔托莉雅眼中，那简直就像是下水道中被老鼠啃食得只剩下半截的蟑螂。只听欧若拉问道：“你找我，找风之氏族是有什么事吗？”
……
屋外，对屋内谈话一无所知的两人，此时与欧若拉的侍从保持着一定距离并排站着。
“加雷斯。你知道妖精圆桌吗？”
“当然，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因为太过寻常以至于一直盯着店内情况的加雷斯都忍不住看来：“是女王模仿救世主梣以异界的骑士名字赐名的三位强大妖精，妖精骑士高文、妖精骑士崔斯坦、妖精骑士兰斯洛特。是即使被摩尔斯触碰了也绝不会遭受污染的女王的利刃哦。不过，在整个不列颠，也就只有这三位妖精有此殊荣了。”
——赐名，也就是，原本并不叫这个名字。
不过，圆桌骑士效忠摩根，摩根可真是恶趣味。如果告诉高文他们的话，应该可以看到相当有趣的表情。
不过比起这个，更令米奈歇尔在意的是加雷斯所的另一个名字，救世主梣，这已经是米奈歇尔近些日子来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
“这个梣，到底是……”
只是，他再一次没能问出来，店门被推开，阿尔托莉雅抿着嘴先走了出来，然后才是心情依旧不错的欧若拉。
“谈得怎么样了？”
“果然还是不行呢。”见米奈歇尔走上前，阿尔托莉雅紧绷的脸上才终于放松，只是稍一放松，她又露出了仿佛随时都可能会哭出来的丢脸表情：“我就不应该耍帅的。”
“但是阿尔托莉雅大人刚刚真的很帅啊！”跟班加雷斯立即应援。
“不行不行，这次完全不行了。”阿尔托莉雅拼命摇着头，她声音了些：“完全被看穿了，她猜到我就是预言之子了。”
米奈歇尔目光一凝，垂落的手自然摊开。
“好在，她答应不会告诉女王的。”阿尔托莉雅去拉米奈歇尔那只手，示意他不要惹出麻烦：“不过，她还是不同意让我敲响选定之钟，毕竟那样一来就像是对女王宣战了，果然还是太招摇了。”
米奈歇尔的手握紧：“既不支持又不反对？”
“她，要让她相信我是真的预言之子，至少要展现出我能让她站队的实力。也就是——拿出点显眼的战绩啦。”
“倒是个张扬的妖精。”米奈歇尔终于放松了手掌：“不过这么一来，敲钟这条路就完全行不通了。”
本就是存着自己在暗摩根在明的心思去密谋刺杀，怎么可能光明正大地宣战。
——
“欧若拉，好可怕。从未见过她那样的妖精。她认出我了，虽然让我自己承认的，可是她的确认出我了，只凭借我和她的那两句话。”
“到底为什么要敲响巡礼之钟，我不知道。救世主梣的故事里，是为了使用消除灾厄的最终武器，可是最终武器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通过巡礼得到？”
“欧若拉好像知道，也对……她是妖精国诞生前就存在的妖精，可是，她绝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