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灯大会
由几个司内侍从领了她去,司内的都侍从被下了咒,和她差不多,都是一生都也不能出司。
她心里叹了口气,这拷链能有什么用,轻而易举就挣脱了,她又不会跑,只不过对其他经常办事的司内护法和门人以儆效尤。
门前的看灵人只叹了一口气:“祭司,如今大会在即,这次应当只关您三日。”
看灵人曾是司内的护法,后作为看守灵塔之人,已然是六七十的长寿之命了,见的也多。
舜华淡道:“嗯。”
魂塔上面全是被幽禁的所谓的恶魂,这被关的三日里她便一直在牢中复想自己的打算。
一日里看灵人来给她带吃食的时候。
她问:“寂明是神仙吗?”
看灵人:“祭司觉得他是吗?”
舜华笑了,被自己的这个疑问说笑了,那自然是不像的,神仙如何会这样。
看灵人问:“为何会有这个想法?”
“觉得他厉害吧。”舜华心不在焉的敷衍着。
她在禁闭室里百无聊赖,每日都有是侍从来给她送吃食,白面馒头就着清水稀饭,偶尔看灵人偷偷给她加点肉菜。
司内的刑鞭特殊,鞭伤不允许人给她上特制的药就没办法恢复,已经开始溃烂,她没事就逗弄一下她的虫子,消化一下之前夙灵吸收的玉霜的力量,呆在藏书阁里等着那所谓的‘机会’。
要说舜华面上虽冷,但她内心戏却极多,否则怎么打发这些年狗屎一样的时光,
两日后,她想起傅舟桓说当时如何介绍自己的,她其实是想发笑的。
“天下第一剑。”
“天下第一贱。”
莫名其妙就想到了这个,在禁闭室里撑着头,嘴角微微上扬,终于忍不住‘扑哧’的一下笑出声。
一道声音打破了她的思绪,有人在外面传话大喊:“祭司大人,长老们让您准备传灯大会的事宜了!”
她面色一凝,笑半挂在脸上,整理了一下情绪,面无表情地起身向石门走去,由着门口几个人来给她卸下手脚铐。
由长老殿的侍女替她将脏乱的身洗净完,溃烂的伤口把温水晕的既脏,又有一股腐气,换了几道水,将近一个时辰才洗净。
侍女给她上了些药包扎伤口,接着为她穿上灯大会的银衣,满身的银饰叮铃作响,再配戴上一方银质的刻着曼珠沙华的面具遮了上半张脸。
衣服繁琐,有时候拉扯着伤口,她眉心有些烦躁动了动。
“夜里传灯大会就要开始了呢。”侍女感叹道:“我们祭司当真是神仙一样的人儿。
衣服很合身,白衣上面刻着符纹,银饰亮白,镜中的人虽以银面遮脸,但犹如月神降世般干净圣洁。
传灯大会每年月华最盛的仲秋夜里举行,现下还是白日,各个苗寨和镇子都热闹起来了,还未入夜,附近的村寨、小镇便张灯结彩的。
蛊司的月神殿开放,台上是一个银箱,苗人们许下的愿望写在纸条上,放在箱中,人们排着队然后举着手里的莲灯供奉在月神像,在神像前许愿。
傅舟桓这两日和舜华相反不一样,他在苗疆各处玩了尽兴,好不快哉。
他坐在黔月山月隐镇的一处酒楼,离蛊司不过一里路,他点了好酒好菜,从他这个位置,视野可以很好的看到这传说中的大会搭建的大台。
小二端了茶酒来,傅舟桓赏了他一锭银子,小二掂量了一下高兴的合不拢嘴。
傅舟桓激动的说:“屈竹,这儿和咱们那完全不一样呢!”
他说的大声,楼里楼上楼下吃酒的客人都大听。
屈竹有点头大地提醒:“公子你低声些。”
白云寨脚下有村民也来了,那天茶摊上的络腮胡子汉子听了,心道这不是那天上山找死的中原小子的声音吗?上楼瞧见傅舟桓便兴冲冲的去跟他打招呼:“这不是那天上白云寨的小子吗?你还活着呀。”
傅舟桓乐呵呵地忽悠他道:“这位大哥,我没上山。”
络腮胡狠狠拍了拍他背,差点没给他魂拍没了。
“啊”傅舟桓莫名其妙的吃痛:“大哥!你干嘛!轻点轻点,我这身子骨不行,可经不起你敲打。”
络腮胡糙声糙气:“哈哈哈哈。中原来的小子,还是识时务的。”
今日夜色暗的很快,傍晚已近黑夜,司主和舜华一同坐上黑檀木所制的轿撵神赐游街,轿顶上撑着薄薄的纱帐,抬轿的侍从皆脸上皆戴面纱,白色的烟雾缥缈从他们经过的地面缭缭而起,飘向四周,如梦似幻。
傅舟桓枝招展的如一只开屏的孔雀,瞧着舜华离他近了,在酒馆楼窗上死命地朝坐在轿撵中的舜华招手,随着人声呼喊着:“哦哦哦~”
虽然隔着纱帐,舜华还是听到了是他的声音,舜华没忍住抽搐了一下。
这傻子
嗓门真大
沉伽也瞧见了傅舟桓,问她:“你认识那个公子?”
舜华不动声色:“不认识。”
“是吗?看着是在朝你招手,倒瞧着不像我们这边的,看上去倒奔放的紧。”沉伽向她转过头,眉眼舒展似一道柔和的春风。
舜华抬眼看了那主仆二人一眼,心中骂了一句这个笨蛋。
她恶声恶气道:“以往也不是没这样的傻子。”
沉伽微微一笑,温文尔雅道:“一年未见,你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毒舌。”
人声熙熙攘攘,一些苗人向他们的轿撵掷着鲜花,撒着花瓣。
趁着热闹,一个小人从她衣袖里幻化,钻了出来,掠过人群直至朝傅舟桓的脸上糊上去,措不及防贴在他嘴上隐了去。
他捂着嘴嘴哼哼,说不出来话来。
络腮胡见了,关切地替他倒了一杯茶水,问:“怎么了?小子,你不会刚才吃噎了吧?”
傅舟桓摇头,不停用手扒着嘴,嗯嗯嗯个没完。
屈竹在侧身在他耳边悄声:“公子,你还是省省吧,这一看就是那位姑娘让你消停的。”
他有些丧气的朝窗外的轿撵那道朦胧的影子看去。
明明其他人也很吵!他就不能跟着凑凑热闹吗!
热闹直至入夜,篝火起,那禁言咒不过禁了半刻,他便又和络腮胡一起去酒楼下的苗人设几处篝火去吃肉喝酒凑热闹了
舜华和沉伽在轿中无言。
这些年他们见的少,各司其职,都常年在外,况且沉伽不住蛊司内,也就传灯大会和司内出了大事会见上一面。
她突然道了一声:“沉伽。”
沉伽问:“怎么了?”
她想问他,有没有想过跑,他似乎没有什么自身的掣肘,但是他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
他会是自愿的吗?
舜华未曾听他说过自己的事,也未曾过问过,只听司内闲话得知他亦是富庶人家的公子。
她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没什么。”
沉伽:“好。”
舜华侧头看他,沉伽脸部线条完美极了,颈部在黑袍的衬托下更是白皙,棕色的眸子里氤氲着岁月静好的温和,青丝如瀑披在肩上。
沉伽就是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不管多莫名其妙,他都顺着他人。
他当是世间最完美的人了吧。
被她这么大剌剌的看着有些不自在,沉伽又笑着问:“怎么了?突然这么看着我。”
舜华:“没什么。”她想,如此之人,就在这儿,替这些人当说客,也是可惜。
舜华不是肤浅之人,沉伽也没多想,听说她前几天才九死一生回来,又被长老殿的几位赋予鞭刑,只当她是伤累愣神了。
沉伽看着外面的热闹:“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他年年都问她这个问题,她年年都不答他。
岁岁年年都在刀尖上舔血,随时可能死于非命,何来好呢?若说过得不好,还活着,也算是好了。
他叹声:“看来还是不好。”
天空晦暗,到了祭台边落轿后,侍从站在旁,掀开了帘子,抬了小凳来,恭顺地站在一边扶着沉伽先下轿。
沉伽在右手上放置一块方巾,又扶着舜华下轿,侍从为舜华递上一盏银灯。
他拖着舜华的手,二人一起缓步上台。
传灯大会在这一刻开始了。
寂明站在台中:“大会开始。”他带着四位长老和护法们开始在台下做着法事,点燃中心的火把,民众们跪在地上,天上的月亮已经是正圆,变成了一轮红月。
无数的毒物从四面八方袭来,模仿为首的大长老寂明的动作,参拜起了月亮,周围的树上挂满了倒立的乌鸦,红色的鬼火像明灯一样一样照亮整个天空。
同那些苗人一起跪在地上的傅舟桓屏住了呼吸,心道这是什么
他想过这个大会可能有点邪门,却也没想到这么邪门。
如此诡异的场面,居然也能称之为传灯大会。
他曾经也参加过佛家的传灯大会,倒不似这样。
所谓的传灯大会其实是佛教传法用的,祈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庄严隆重,气氛祥和的祈福传灯法会,将会点燃八百左右莲花灯,由法师们排列成“佛光普照”四个大字坐在莲花座上。
佛家有言:万法因缘生,缘起吉祥灯。
而蛊司的传灯大会不一样,邪祟四起,众煞膜拜。
看着台上的舜华,傅舟桓低喃:“可这么多人她要怎么走啊?”
屈竹道:“这不是公子你该操心得了的事儿了。”
确实,他也没法子把人搞出来,只能先去白云山下之前的茶摊处等着,接下来的也只能看舜华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