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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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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娆刚推开病房的门,杨彻便循声抬起头,他望向门口的方向,好像等她很久了似的。

    “是二小姐吗?”虽是问句,但他对这个答案似乎已经十分笃定了。

    杨彻绝大部分攻击性都来自他深灰色的眼睛,他总下意识流露狠厉的底色,也只有在面对她时,才偶尔收敛起锐利的锋芒,变得些许温和。

    但他现在看不见了,眼底空洞洞的,像结起晶岩的洞口。这样看,反而变得温柔而有距离感了。

    陆娆又有点不想让他一直瞎下去了,毕竟他难得生了一双漂亮的眼睛,她又那么喜欢他像狼一样看向别人,扭头看她时又变成任人宰割的绵羊和雏鹿。

    让她觉得很有驯服感。

    杨彻朝她伸出手,等她牵住,果然哪怕她不声不响,他也知道是她。

    她便依着他,抓住了他的手指,然后坐到了床边。

    “能看见了么?他们说你快要好起来了。”她抬起左手覆住他的眼睛,他眨了眨眼,睫毛便划过她的掌心,有点痒。

    “能看到一点光了,你过来的时候也有一点影子。”他摸上她的手腕,一路向上滑,“你还是舍不得我瞎着,他们是不是都不如我?”

    陆娆看着他,嘴角勾起一点笑容。

    “摸什么呢?”

    杨彻动作一顿。

    紧接着,陆娆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只崭新的手表,连带着一张皱皱巴巴的明黄色纸条。

    “我的手表转不动了,留在陈见秋店里当展品了,他说可算等到它坏的这一天了,我都怀疑每次找他的时候他都没给我好好修。”

    杨彻松开陆娆的手腕,说话的声音有一点颤:“你发现了”

    陆娆没回他的话,而是把那只表带回他手上,说:“不过你的这只我倒是修好了,明明亮亮,像新的一样,感觉还能再戴三十年,你要是喜欢这个款式,回头我再送一只这个系列新的给你,你可以选一选颜色。”

    她故意不提这只表的来由,杨彻果然有点失落地垂下浅灰色的眸子,手指悄悄握紧了,这一切被她尽收眼底。

    他想,她果然不记得,可那么多年前的事了,他也从来没幻想过她会放在心上,她收留他时对他也只是随手施舍

    他不会想到陆娆真的记得,而她不说,是觉得他这幅失落的样子也很能讨她的欢心。

    “至于这个”陆娆把那张平安符捏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另一只手掏出打火机,按出一株摇曳的火苗。

    “我这次不和你算账,不要再有第二次。”

    杨彻意识到她要做什么,慌忙伸手去抓,好在陆娆反应很快,及时松开了打火机。

    他是真瞎了么?怎么这也能被他抢回去?

    “别烧,就留在我这儿吧”他把平安符握在手心。

    陆娆皱起眉,拽过他的手指,他以为她要拿回去,有些执拗地稍微使了点反力,但很快意识到这样她会生气,于是还是卸了力任她拉住。

    “烫到没有?”陆娆的语气果然有点不高兴了,她抬眼看他,他几乎能想象到她是怎样一副神情,“你就这么信这个?只有走投无路的人才仰仗神佛庇佑,我走到今天,只信我自己。”

    “我知道,我也从不求上天救我。”

    杨彻话说一半,陆娆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为事关她,他才想要信一信,因为事关她,他才有所求。

    陆娆嘴上说不信,但她其实是觉得,这世上的事,有恩赐必有报偿,上天能赐你荣华富贵,也会让你家破人亡,她不信,是她做不来这种自己说了不算的交易,她从来只当东家。

    杨彻说“诸事降我,但祈愿随”,如果真应了验,这次是替她挡了一枪,又瞎了眼,那下一次呢?

    “就算你不求这个,你哪一次没为我挡?”陆娆把符纸拿了回来,凑上打火机的火苗,转眼之间,就在他们两人之间烧成了灰烬,也算是说破。

    这时,病房外的敲门声打破了两人的沉默。

    杨彻还没来得及问话,陆娆便替他说了:“请进。”

    她也挺想看看他平时都在和些什么人打交道的。

    应声推门进来的是一高一矮,一瘦一胖的两个人,高个子留着齐肩长发,矮个子留着一头黄毛,两人手里提着花篮和保健品,进门就笑呵呵地说:“老大,街里听说你住院了,都提议过来看看你,最近出了点事,到处都是条子,他们走不开,就托我俩来了,嘿嘿。”

    陆娆撑着头,饶有趣味地看了看这两个人,又看向杨彻,揶揄道:“呀,你居然还有街,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什么街啊?”

    杨彻脸上表情一僵,半晌,才转向陆娆,软声道:“我不认识他们,应该是找错人了,你让他们出去吧。”

    “哈?走错了?”高个回头看了一眼病房号,自说自话道,“没错啊,是626啊。”

    陆娆耸了下肩,道:“不然再去别的病房看看呢?”

    高个还打算争执,黄毛拉了他一下,低声说:“说不定咱们真走错了呢,咱先出去吧。”

    高个想了想,转身两人一同离开了病房,病房门刚关,杨彻便此地无银三百两般又说了一句:“我真不认识他们”

    高个和黄毛走在医院走廊上,看其他病房全都空荡荡,难道他们走错医院了不成?

    黄毛抱臂分析道:“咱们老大那天一对三十,把二十几个人送进了医院!那得何其威猛霸气啊,刚刚那个人看起来像个小白脸似的,我觉得不太像,估计真不是。”

    高个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怪只怪咱们那天跑得太快,没看清新老大长啥样,回去家就被偷完了。”

    -

    谢安南被押着进探望室时,低沉的眼睛骤然一亮。

    他没想到陆娆居然会来看他。

    可等他坐下来把对话机放到了耳边,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最终,他还是太珍惜这次见面的时间,以后他可能再没机会见到陆娆了,于是他生硬地开口:“你还好吗?”

    陆娆仿佛没任何负担和惆怅,轻飘飘地回答:“不太好啊,攻玉那一枪差三毫米打中心脏,我差点就要去阴曹地府等他了。”

    谢安南闻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苦笑道:“原来是杨彻差一点就死了,你才那么急着对攻玉出手。”

    “你当时在场?”

    “何止呢?是我递的枪。”谢安南自嘲地笑了笑,“你不奇怪吗?为什么他只发出一发子弹。”

    陆娆眼底冰冷:“要是那一发刚好打中了我呢?”

    谢安南眸色一动,随即有些无奈地说:“我赌杨彻会替你挡,没办法啊,陆娆,每个人都要谋求一个生路。”

    如果他忤逆宫先生,宫先生事后没有被正法而是桃之夭夭,他还有活路吗?他不能这么孤注一掷。

    陆娆却也并不恼火,她亲口说的恩断义绝,就算谢安南有朝一日亲手杀她她也无话可说,她不会像怨妇一样指责他冷血无情,毕竟她也没对他留过情。

    “陆娆,其实回来以后我想过把一切都告诉你,宫先生以攻玉的身份出现在你身边时,我犹豫过,那天我去找你,如果和我见面的人是你,我可能把一切都和盘托出了,可是你没给我两条路选,那天和我碰面的人是杨彻,等到你为了他让我自伤一刀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没可能了,后来我想,或许这就是命运吧,从我被你赶出陆家的那一刻起,我就注定只能一条路走到黑,没得回头了。”

    应该是从他偷她的钱开始吧?他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不要责任转移?但陆娆懒得纠正他了,对比起他嘶哑的嗓音和凄苦的模样,她看起来泰然自若,无所谓得很。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几次三番对杨彻下手。”

    “几次三番?”谢安南冷笑,“哦,你是说我把他弄瞎了的事吗?”

    “怎么?他死了你不舍得,他瞎了你也不舍得么?”作为罪魁祸首的谢安南,此刻看起来却有些可怜,“你变了,陆娆,他瞎了,你没有把他一脚踹掉,而是来找我兴师问罪,谁把他毒瞎的重要吗?他重要吗?”

    谢安南情绪越激动,陆娆反倒越觉得无足轻重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罢了。

    “怎么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你把我的人弄瞎了,我不来找你我找谁?如果杨彻真瞎了,我把你的眼珠子扣下来给他也未尝不可。”

    狱警提醒了一句时间,陆娆便毫不犹豫地挂断了对话机。

    谢安南低垂着头,被押起时恨恨地看向陆娆。

    他曾经也为她无所不为,为什么她肯为杨彻做到这一步,对自己却百般无情?

    陆娆冷冷地目送他,关门前一刹转身离开了,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就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了。

    陆娆在走廊抽了根烟,莫名其妙回忆起十几岁时谢安南跟在自己身后的样子,那段时光好像很遥远,远得仿佛不属于她了。

    这时一个人站到了她身前,她抬头,发现是林都晏。

    林都晏皱眉把她的烟从她唇边拿走,捻灭后丢进了垃圾桶。

    “这里不许抽烟。”

    “噢噢,sorry啊林sir,我没什么素质。”

    林都晏看着她巧笑嫣然的模样,叹了口气,说:“龚煜吵着要见你,说有话要和你说。”

    陆娆表情一变,撇了下嘴角,冷哼道:“见个屁,有话让他写遗书吧,我也不一定看,憋死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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