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药
杨彻的唇齿贴着她的颈侧,呼吸是热的,皮肤却是冰的。
他一只手抵在她头侧的门板上,另一只手扶在她的腰侧,尽管在极力控制自己的喘息,但仍旧像一尾脱了水的鱼一般难耐地挣扎着,而陆娆就是他唯一的水源。
“你冲冷水了?”陆娆微微皱眉,顺着腰线向上摸他的背,指尖凉丝丝的。
“我”杨彻抬手抓住了陆娆作乱的手臂,力道却轻得不像是在阻止,又或许是他根本就不想阻止,“别摸了,很痒”
他的嗓音喑哑得有些可怜,陆娆的手对他来说太烫了,让他既想要躲避,又忍不住追逐着取暖。
“你喝了谁给你的东西?你知不知道你”陆娆想说他一点戒备心都没有,他难道不知道这种地方的那些腌臜事?可她想了想,他可能确实不知道,他第一次跟着她来,还被她丢在了一边。
杨彻的眼眶有一些发红,不知是因为药性,还是在等她的时候觉得难过了。
不会偷偷哭过了吧?
陆娆依言收回了手,可等她真不碰他了,随之而来却是巨大的空虚。
他想要她碰他。
滚烫的呼吸落在她的耳侧,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哀求。
“被别人摸过没有?”陆娆抬了下眉,静静地看着他。
杨彻闻言呼吸一滞,像是迎面挨了一记耳光。
陆娆此刻的动作在他眼里成了一种嫌弃,他乱如麻的脑袋思考不了那么多,他只能直白地感受到她的冷漠,进而想到她的抛弃和拒绝。
“怎么可能”他蹙起眉,表情愕然。
陆娆当然知道他没有,他很乖的,也很懂规矩,不会做让她不高兴的事。
而且她能感受到他因为不安而产生的那种局促和惶恐。
她知道南泸岛的这种药,通常提供给那些有着特殊趣味的客人,她没给人用过,是因为她不喜欢那种失去理性的状态,不好看,而且会让她觉得没有掌控感,不安全。
可杨彻现在却像是戴上了镣铐的困兽,更准确地说,他是自己钻进了她的项圈里。
陆娆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有点喜欢杨彻了,因为他让她觉得安全,她很少觉得安全,达摩克利斯之剑始终悬在她的头顶,她喜欢冒险,享受博弈,至死方休。
但没有人像杨彻这样让她觉得安全。
他是会始终把刀尖指向自己,把生杀权交到她手中的那种人。
就好像现在,她不松口,他宁可用牙齿咬自己,也不会吻她。
“没有别人碰过我”
杨彻还想要解释,可未完的话音被陆娆的吻堵在了口中。
他双目圆睁,看着眼前突然放大的面孔,一瞬间想到,她的睫毛好像快碰到他了。
吻似狂风骤雨而至,将失去方向的船舶席卷入不见天日的洪流之中。
“我救你一次。”陆娆动听的、如海妖般蛊惑人心的声音落在他的耳边,令他心尖微颤,“其余的事,之后再找你算账。”
他落入漩涡,不愿也不能脱身了。
-
杨彻睡得很沉,陆娆惊异于他的克制和隐忍,哪怕得到了她的默许,他也做不出一丝出格的事。
他永远那么循规蹈矩,像是小心翼翼地用触角触碰她。
陆娆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时被身侧的人拉住了手臂,她回过头,却发现他并没有醒,眼睛仍紧紧闭着。
“不要和他结婚”他含糊不清地呢喃。
“什么?”陆娆凑近了问,“我和谁结婚了?”
杨彻没有回答,好像在梦里,他也不想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一般。
陆娆只觉得莫名其妙,她要结婚了,怎么她自己都不知道?
-
不开灯的监控室里昏暗无比,整面墙的监控屏幕散发着近乎惨白的光。
陆娆出门时偷走了杨彻口袋里的烟,她原本不想抽了,但他管着她,她反而叛逆起来。
宴会负责人王忠在她跟前死死低着头,一个字也不敢吭。
披在肩上的西装外套遮盖住了若有似无的暧昧红痕,就算她真露出来,旁人也不一定敢看。她抖落烟灰,吐出一口雾,似乎是在叹气。
“你这个地方能办这么些年,花了我多少钱?你但凡向我开口,我有一次含糊过么?我用不着你次次邀请我上台讲话,但你也不能把主意打到我的人身上来吧?”她抬眸,眼底含着并不强烈的怒火,房间内落针可闻,王忠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紧接着她问,“怎么?你找到了别的靠山?想借我的花献佛?”
王忠顿时大惊失色。
“怎么会呢!陆总,您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动您带来的人啊!况且上次出了那个事以后,我们真不敢这么干了,真的!上面查得紧,我们只会比客人更怕出问题,更何况是您的人!”
王忠欲哭无泪,前两年他确实收过钱办过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客人不在意,也就揭过了,后来惹上了一个不好招惹的,把事情闹得有点大,息事宁人后他便处处谨慎,不敢再冒这个风险,怎么可能往陆娆身上动歪心思?毕竟她更是出了名的难对付,谁敢惹得她不痛快?
这时,一旁王忠的手下在监控器前抬起头,小声说:“老老大,找到了。”
王忠急忙凑过去时,陆娆也转过身向屏幕上看去。
只见屏幕中央的杨彻放下香槟杯,站起身时已经有些身形不稳,这时一个身着晚礼服的女宾客凑到他跟前来,和他拉扯了一阵,要扶他回去,但杨彻非常抗拒旁人靠近,挥开那人紧贴上来的手臂,独自向宴会厅的大门走去,那女人似乎怕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只能作罢。
这时王忠指着屏幕上的女人,有些激动地说:“陆总,这这个人根本不是岛上的客人!我根本没见过她!”
听了这话,陆娆不由得皱起眉,重新看回屏幕上那张略模糊的脸。
这个人,她也没见过,不是扈北的人。而且她很谨慎,离开这一处的摄像头以后,再没在其他地方出现过,应该不是普通混进来的宾客。
如果真是和她有仇的人,何必对杨彻下手呢?给杨彻下药,能报复到谁?她又没那么在意——也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在意。
“告诉我干什么?还要我替你查?”陆娆睨了他一眼,他立刻噤声,“查明白,查不明白就找能查明白的人查,不然你看明年我不来,谁还敢来捧你的场。”
陆娆留下这么一句话,王忠便满口答应,恭恭敬敬将她送走,等她出了房间,他才松了一口气似的抚了抚胸口,暗自嘀咕:“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惹到谁不好偏偏惹到她了”
-
陆娆回来时杨彻已经醒了,他一颗一颗地系着衬衫上的纽扣,看见她时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可手上的动作骗不了人,最后一颗扣子无论如何也系不上了,他越着急,越手忙脚乱,最后竟浮出一层汗,显得有些滑稽狼狈。
陆娆走上前来,将他的手拨开,很轻松地就将那颗扣子系好,语气有些许轻佻:“怎么了?现在想起来见不得人了?”
杨彻果然喉头一梗,喉结紧张地滚动了几下,半天才出声道:“是我太没有戒备心了我不太了解这个东西,没有意识到”
他当时只是觉得头晕,有些口干舌燥,他以为自己醉了,这个度数的香槟他喝二十杯都没有问题,他也奇怪自己怎么只喝了三杯就差点不省人事。
“你没意识到?”陆娆失笑,“我从来没听说过中了这个药的男人会意识不到。”
杨彻一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陆娆是在说他装。
可是他当时真的没有意识到,除了陆娆,他生理上和心理上对其他女人没有任何感觉。
回到房间以后,他冲冷水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她,那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中招了。他越想要见她,脑海中越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她和攻玉一起的画面,他想到她正和攻玉待在一起,更是心火难熄。
陆娆这时问:“怎么不来找我?你就算只是喝多了,也可以过来找我。”
“我你那个时候有正事在忙,我不想打搅你。”
正事?她当时不就是在和攻玉胡乱掰扯么?这算什么正事?
两人沉默了一阵,杨彻手指扣着床沿,像是在纠结开口,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你昨天晚上说的话,是真的么?”
“我说什么话了?”陆娆困惑。
“你说你有点喜欢我。”这句话杨彻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
哦,她好像确实说过这种话。
陆娆难得一怔,看着杨彻低着头似乎十分紧张的样子,突然笑了:“你不能把女人在床上说得话当真啊。”
她向来口无遮拦,床上的话百无禁忌,除了他,她还真没见过谁放在心上过。
此话一出,杨彻果然肩膀一僵,随即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是他想多了的表情。
陆娆却又背过手,微微欠身,狐狸似的眼睛弯了弯,说:“喜不喜欢有什么重要的,我对你好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