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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凛冬病饿归期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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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面色一沉:“六哥不想寡人回去?他说了什么?”

    田鸿冥道:“秘密。”

    “可你刚才已经告诉寡人一个秘密了。”

    “总指挥使说,七王爷性格暴戾、我行我素,虽投诚东宫,却是坏大事的材料。若不除去,后患无穷。”

    “父皇的意思是?”

    “陛下说,总指挥使若派我们去杀王爷,我们便去;若是杀得了王爷,便杀;若是杀不了,便作罢。”

    “你们?”

    “没错,我们。”

    “寡人差点忘了,四大指挥使里,六哥信得过的,也只有你和夏侯宣了。”

    谈话间,我身后不远处已多了两个人影。

    其中一个是卢熹微,另一个,正是夏侯宣。

    两位独步天下的轻功高手,有对峙之势。

    我笑道:“夏指挥使,一直向父皇报告寡人行踪的,就是你吧?”

    他也笑了:“一直不知道‘夏侯’是复姓,称在下为‘夏指挥使’的,就是七王爷您吧?”

    我二人不禁放声大笑起来。

    我问道:“六哥怎么能肯定,你们两个能杀得了寡人?”

    夏侯宣答道:“他并不能肯定。我们接到的命令是:伺机除掉七王爷。”

    “那你们伺到机会了吗?”

    “卢长史饿了,而七王爷病了。”

    他话音未落,田鸿冥早已戴上黑蛛丝手套,正面一招“鲸涛涌壁”向我猛击过来。

    那掌风也着实骇人,拂过的瓦砾登时碎如纸片!

    我右脚发力,身体绕那掌风旋转腾空,待身体刚要落地,指尖蓄力而发,猛将身体送至前方,左腿一记“飞蛇甩尾”朝他颈部击去!

    但田鸿冥这厮十分了得,右手一掌才出,数掌又至。

    我左脚踢空,遂避过掌风,连出右腿,与他拆解数招。

    待我收腿后跃,田鸿冥左手便连出数掌打来,掌风如惊涛骇浪,连绵不绝!

    我潜运内力,勉强硬接,每一寸肌肤和血肉,仿佛都要被震得破碎不堪!

    我暗暗惊叹:这便是“碎梦裂空掌”的威力!常人若被掌风波及,恐怕命已休矣!”

    卢熹微和夏侯宣早已在邻屋屋顶斗得难解难分。

    夏侯宣刃拳在握,爪光密如雨点,重如陨星坠落!

    他拳上六爪竟似伸长了一尺,有将眼前活物碎尸万段之意。

    卢熹微时而左闪右避,身形轻如鸿毛,疾如幻影;时而出手还击,借力打力,看似败退,实则占尽上风!

    二人的额头都渗出了汗,很多汗。

    夏侯宣流汗,是因为他堂堂天蛾卫的指挥使,竟拿不下一位养尊处优的王府长史。

    卢熹微流汗,是因为他饿了。

    话说,中原自古尚武,当今的中原武学,经千百年来的锤炼,早已取简去繁,集“速成武学”之大成。

    于是少年高手层出不穷,连所谓的文人墨客,粗通武艺的也不在少数。

    如今练武之人,若天赋和悟性足够,又有家承武学相助,年纪很轻时便能够冠绝天下。

    神夜家族的秘传武学“九龙承座”,是由诸位开国元勋所练武学融合而来,皇家之人根据自身条件不同,修炼的支流亦不相同。

    将领军士所练的“虎狼护印”,乃是由开国名门王崟家族的独门“浮生流”武学简化而来。这种简化只求一个“稳”字,虽无特长,亦无破绽。

    文官墨客在家中修习的“仙鹤朝宗”,则是源自“道”,广泛传于民间。

    卢熹微所练武功,便是“仙鹤朝宗”之正宗。而段先生、董先生、尹先生修习的,则是该门武学的旁支。

    一些少数民族的家传武学融合了西域的怪异武功,如二小姐的身法和刀术。

    其余便是纷杂的江湖武功,门类不一,源头不同,但高手亦是不少。

    天蛾卫的四大指挥使,便是各自流派的冠绝之辈。

    速成武学并非没有弊端,其所用的运气、强身之法,会使得学武之人年岁增长以后,身体逐渐显现病症,难以治愈。

    帝王多在四十岁前放弃练功,转而专注政事,修身养性,以及时止损。

    因此,世间也有不少练武之人放弃速成,转而延续本源、顺应自然,甘愿花费数十年心血去攀登一门武学的巅峰。

    离题间,田鸿冥的骇浪之掌已离我不足七寸!

    “轰!”

    伴随着夜空中的一声巨响,空气爆裂,飞沙走石。

    客栈的屋顶已不复存在。

    我喷出一口朱血。

    卢熹微和夏侯宣停手后跃,两人身上都有刃拳留下的爪印,鲜血淋漓。

    我和田鸿冥也擦了擦嘴角的血,不再酣斗。

    住客们都醒了,醒了又都睡了过去。

    那当然不是真的睡。

    血洗了这个小镇的黑衣人,已将四周团团围住。

    我四人形如鹬蚌,黑衣人正是渔翁。

    但他们错判了时机。

    他们出现得太早了,远远早于他们可以得利的时间。

    还未等这些来历不明之人做出行动,我已率先出手,跃入人群之中。

    我手如幻影,一套“蝰蛇出洞”朝身旁的黑衣人连打出去。

    掌风阵阵,震得黑布横飞,沙散石碎。

    那些残破的黑衣下露出了黑鳞护甲,在冬日的夜色中显得格外瘆人。

    我左拳右掌,双手舞得真如那群蛇出洞。

    黑衣人们左闪右避,脚步颇有章法,宛如我的敌手只有一人,而打向的全是他的影子。

    避到我身后的黑衣人并不出刀,只是伸手点穴,指风如剑。

    我腾空旋转,一套“飞蛇甩尾”避开要穴,趁势在空中施展连环踢,将黑衣众逼出九尺以外。

    待脚尖刚一落地,我借隙发力,身体朝卢熹微所在的屋顶飞跃而去。

    可我快他们更快,数名黑衣人如蜻蜓点水般踩过同伴的肩膀,即刻间跃到了我的上方,在夜空中连成一条长柱。

    长柱最下方的那人凌空出掌,朝我的天灵盖招呼而来,那掌力之霸道,竟不亚于田鸿冥的“碎梦裂空掌”!

    我不禁一惊,随即聚气双手,猛然出手回击。

    四掌相交,夜风轰然炸裂,四周树木被掌风波及,登时飞叶如雨!

    空中的黑衣众被掌力震慑,顷刻间如乌鸦般四散而飞,地上的同伴纷纷接应相扶,最后皆稳落在地。

    我使一招“千斤坠”,身体如千斤之鼎,猛然砸落,客栈院心的灰石地面登时碎如蛛网,坑洞足有六尺之深!

    夏侯宣已然认出了黑衣众的铠甲和阵法,不禁一惊:“是黑鳞卫!”

    黑鳞卫乃是突杰尔可汗的贴身禁卫,他们方才所使的阵法正是“黑甲阵”。

    黑甲阵布局严密,将数人之力合而为一,与其中一人交手就相当于和数人同时交手。

    若被黑鳞卫包围,恐怕连身为“战神”的二哥也难以全身而退。

    当年,在黑鳞卫围攻之下,先帝和诸位禁军可是舍了性命才得以保父皇周全!

    当年一战,黑鳞卫也死伤惨重,没剩几人。

    如今已过二十七年有余,黑鳞卫再次壮大,组成黑甲阵的人数足有当年的三倍。

    夏侯宣道:“这么多年过去,我还道黑鳞卫已经死绝了。”

    卢熹微道:“这些黑鳞卫,恐怕是突杰尔汗国新出炉的第三代禁卫,武功内力都远不及当年之众。

    如今七王爷神力盖世,纯靠一人掌力便在空中击溃他们的阵型,我和夏侯指挥使、田指挥使亦非庸手,若想击溃黑鳞卫,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说话间,卢熹微早已点了自身穴道,使得周身伤口血流暂缓。

    他看准凌空的黑衣人落地时的破绽,刹那间施展轻功,跃入包围圈中,使一招“白鹳钳鱼”夺过一黑鳞卫的腰佩匕首,顺势刺出数刀!

    卢熹微身后的黑鳞卫出手也甚快,在他出刀的瞬间便取出腰间匕首,直刺后心!

    夏侯宣几乎是同一时间出现在卢熹微的身后,手中拳刃呈半月形发力,使一记“落陨余震”将众刀手逼退三丈有余。

    可这样一来,他为止血而封住的穴道便被强行冲开,伤口登时血如泉涌。

    卢熹微手中的匕首早已刺出,落地的黑鳞卫下颚顿穿,应声而倒。

    负责搀扶的黑衣同党一惊之下,猛然出手,数把弯月状的西域匕首同时向卢熹微胸膛刺去!

    眼看夏侯宣抢救不及,田鸿冥骤然从天而降,如千手观音般,舞一套“千鲟吻月”,却被剩余的黑鳞卫合力拦住。

    眼看卢熹微之性命将休,那些刺向他的匕首忽然齐柄而断,黑鳞卫们的虎口也突然都鲜血淋漓!

    又是一阵银光横过,众黑鳞卫大惊之下连忙后跃,避开狠辣的刀风!

    那忽然出现的刀,是在晋州知名的匠人手下做木工活时留下的。

    挥出刀的人,当然是从深坑中跃出的我。

    于是我们四人与众黑鳞卫僵持起来。

    黑鳞卫无法擒杀我们,我们也破不开那缠人的黑甲阵。

    此时正值冬末之夜,许多镖局若不是押顺路之镖,都已歇业。

    在水路便利的巴州,更是少见陆上押镖。

    但缠斗之间,竟隐约听闻有走镖之人的吆喝之声。

    而且那吆喝之声,几个月前便在我的耳边出现过。

    我嘴角一翘,运足了内力,朗声道:“老鸦,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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