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外头挂着一只白纸灯笼，庄零走到底下，往里看。
木造的结构，许多处都朽烂不堪，看起来年代久远，庙门也丢失了，里面阴森森的，庄零迈过齐脚踝的门槛，拨开几处蜘蛛网，站在这间破庙内，打量起来。
一张破旧的香案上摆着已经烂到发黑的水果，旁边的香炉里，最后一根香早就化了灰，烛台上也是空空如也，正上方修了一座金身玉帝，只是神像落满了灰尘，看来这个破庙早就废弃了。
“你们进来吧。”
招呼大家后，庄零挨着香案的一条腿，坐了下来。
另外三人只能各自找地方休息。
暂时安顿下来后，大家先沉默，此后竟然都睡着了，唯独庄零清醒地坐在那儿，想了很多事情。
他脑子里全是靠着井壁一动不动的那具无头尸。
毫无疑问，一个被斩首的女人。英子。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会导致她生前被人砍下脑袋，仇人就是这个村子的吗？消失的村民，满山坡的坟包，小老头跳跃的舞姿，以及英子的泪，都证明这个村子的罪孽。
庄零躺下来，枕着双臂，眼皮渐渐沉重，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谁？”听到动静庄零猛地坐起身，眼睛到处查看。
“我在这里。”那如同耳语一般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声音把庄零吓到了，他从地上一屁股站起来，仰头看着此时正在几根破椽木后坐着的那座金身玉帝，不是玉帝的身后有人，而是玉帝的眼睛眨动了一下。
“……”庄零无语了。
“带它来。”那道耳语的声音忽然飘进了耳朵。
玉帝的脸涂满劣质油彩，中央的黑眼珠直直地看向庄零，血淋淋般红色的嘴诡异地扬起一个弧度。
庄零不敢相信地闭了下眼睛，发现玉帝确实诡异地微笑着，庄零大步走动两下，玉帝的眼珠子一直跟着他。
等到淅淅沥沥的雨声落到房上，庄零才再次抬起头来，他看着庙外，发现竟然正在下着蒙蒙细雨，但冬天的雨非常寒冷，他被冻得打了个哆嗦，赶紧从地上站了起来。
驻足在门口一会儿，庄零转身，看向玉帝神像。
玉帝依旧坐在屋顶下的几根破椽木后面，脸上涂着劣质油彩，但是他的嘴角很平静地抿着，中央的眼珠子也看向远方，并没有看向庄零。
这一切都是他做的梦？包括玉帝对他说的那句“带它来”？
庄零感到凉气窜入脚底。
他环顾其他三人，那三人各自躺在一件衣服上，睡得正熟，庙里除了雨声，极为安静。
聆听着雨声，庄零仰头看着玉帝金身，那似梦似真的对话始终萦绕在耳边。
不久，酣睡的三人突然醒来。
“怎么睡着了？”陈寂安脱口而出的话更让庄零坚信与玉帝的交流是真。
于是，他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们。
三个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坐在上方的玉帝大神。
无头尸在村里兴风作浪，村民们集体被屠，只要牠不入庙门，便可永远存在。
“我想到一个办法。”庄零跟陈寂安交流起来：“英子变成了无头尸，她自己的头部早已经化为白骨，这么多年尸身存在，就是通过猎物的头颅食入猎物的肉，达到哺育自己的目的，没有头颅，就无法进食，我们可以偷走牠的头颅，为了寻找这个头颅，牠一定会进这个神庙。”
陈寂安仔细听完，这个时候也没别的办法了，只能点头同意：“那怎么偷？”
庄零想到一件事情：“你记不记得新婚夫妻遇害的那天晚上？”
“你是指什么？”陈寂安快速思考着。
“丈夫的肚子不是被撕开了嘛。”
“啊。”陈寂安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说无头尸会上来，等牠离开底下的时候我们就可以下去偷那颗头颅？”
说到这里，庄零又不得不考虑起一个重要的事情：“看来，我们还得回去，只有那个屋子有人，无头尸才会上来，到时候另外一个下去，只有这样才能把头偷出来。”
“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两人商量好，转身就告诉两个女人要回去的事，这个决定立刻引起了蓝香的激烈反对。
“不，我不回去！”蓝香挣得脸发红。
庄零说道：“那你告诉我们，英子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一经提起，蓝香陡然受惊，整个人竟然战栗了起来，脸色也急遽变白，更让人起疑。
“说啊，就我们这几个了，还藏什么啊。”陈寂安大吼一声：“想不想活了？”
蓝香在男人的吼声中不受控制地哭了：“英子要我给她父亲配冥婚。”
三人惊疑不定地看着蓝香。
蓝香极快地揉掉了脸上的泪水，说道：“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介于蓝香退出行动，只有三人返回住所。
临行前，陈寂安还是交代了一句：“那你哪里都不要去，等我们偷到头了会立刻来找你。”
这句带着温情的话语让蓝香对陈寂安的恨减少了很多，她坚强地点点头，再也不似之前矫揉扭捏。
留下蓝香，三个人快速离开这间神庙，消失在山中的密林当中。
当天晚上，三人回到住所。
庄零第一件事便是去三楼确认那个新婚妻子，当他看见这个疯了的女人目前还活着，自然是松了口气。
对于这个可怜的女人，他没想好要怎么办，最后能不能带她一起离开，谁也说不准。
为了让无头尸上来，庄零打开了厨房，还特意在厨房开了次火，想必冲到水管里的轰轰水声早就被无头尸听见了。
吃完饭，三个人按照先前讲好的，各自回楼上休息，今夜如果无头尸上来，陈寂安就会立刻下去，上面则交给庄零和邓风紫。
安排妥当后，庄零回到三楼，进了自己房间，合衣躺下后没过多久就有了困意，但他又不敢放松下来，就这样迷迷糊糊坚持到了午夜，他突然听见就在同一条走廊上的那间房里传来新婚妻子的哭声。
那个女人似乎每到午夜都会嘤嘤啼哭起来，让人心里烦闷不安，庄零翻了个身，正在猜想无头尸会不会上来，突然，他受惊一般睁大眼睛，下一瞬间猛地跳下地来，拉开房门就冲了出去。
“怎么了？”陈寂安拉开门就问。
庄零急不可耐地说道：“丈夫遇害的时候，肠子被吃了啊！”
陈寂安还不能理解庄零的真意，一脸纠结地看着他。
庄零暴躁道：“撕开肚子是无头尸，因为她的指甲是锯齿，但是吃掉肠子的是头啊，你还不明白吗？无头尸带着她的头上来的，在丈夫遇害前，周小萌的男朋友失踪了，所以那天夜里是周小萌男友的头！”
陈寂安听完整张脸都白了。
一楼客厅，邓风紫早就仰头看着他们了，此时，她大声说道：“庄零，你言下之意是什么？”
庄零扶住栏杆向她看来：“我们偷不到头！”
“那怎么办？”陈寂安紧张地追问起来。
庄零推开陈寂安，快速从楼梯上冲了下来，他停在留下英子眼泪的墙面前，仔细对着它们观看。
突然，他快速说道：“蓝香能看懂英子在说什么，所以她说英子要她配冥婚，糟了！”
庄零转身对二人说道：“我们把蓝香留在野外，她今晚可能有危险。”
“野外？”陈寂安忽觉脊椎骨冒冷汗，他后知后觉看向外面漆黑的山林：“那间庙也算野外吗？”
庄零忽然缄默不语了，他慢吞吞走到门边的窗口，轻轻掀起一点帘子缝，回忆似的说道：“你们刚来的那晚，李晓萱就在这里被那个老头吓到，她说什么来着，那个老头在偷窥，关门后，李晓萱又从门缝里看到，那个老头身上有一双烧焦了的脚，有东西站在他身上，如果……不是他在偷窥，是他身上那东西在偷窥……所以那东西在偷窥什么……”
说到这里，庄零忽然拉开门走了出去，因为惊讶而哑巴的两人只能也跟了出去。
庄零没走远，他就站在屋外，但是他仰头正在往二楼窗户看，陈寂安来到他身后，他突然回头，问道：“第一天晚上，你跟蓝香是不是就住这间屋？”
随着庄零指向头顶上方那扇窗户，陈寂安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庄零又快速回了屋，二人跟陀螺似的跟着他打转。
三人来到二楼，庄零走进第一天晚上陈寂安和蓝香住的房间，推门进去，他首先看见窗户正对着床，然后他快速来到窗边。
窗户上挂有红色的窗帘，自然看不见屋里的情况，但是，这块窗帘不是垂地而是齐窗的，在窗帘下面的墙上，庄零发现了一只眼睛大小的洞口。
陈寂安当场就惊吓过度发出了一声低吼。
他难以置信地凑近洞口：“这么说，我和蓝香……被偷窥了？”
庄零点点头，也哀叹了一声：“那个老头整晚都撑着身上的那个东西，偷看你和蓝香。”
陈寂安站了起来，却支撑不住扶住了墙。
“英子要蓝香给她爸配冥婚，看来，老头身上那东西就是英子她爸，那双烧焦的脚就是英子她爸的脚，英子她爸，是在山上小木屋的那口井里遇害的，应该也是个厉鬼。”
庄零说完，屋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