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局势
晚宴正式开始之后，两位年迈而精致的族长并没有着急表明他们的来意，而是随意地聊起了钢铁王国各地的风土人情。
原本枯燥无味的旧闻在他们的嘴里说出来就变成了不落俗套的趣事，惹得一旁放开吃喝的乔巴哈哈大笑。
而作为主宾的艾莉亚却无法如此轻松面对，这是她首次独自参与两国高层的政治活动。
虽然她装作淡定自若地谈笑风生，抓着餐刀的右手上暴出的青筋还是出卖了她。
坐在艾莉亚旁边的冯唐轻轻用脚碰了碰艾莉亚的鞋子，低声说道：
“别紧张，我觉得他们摆出这么大架势来主动找你，肯定是有求于你，别看他们表现的这么轻松自在，恐怕心里比你还要着急，我们等他们出牌就可以了。”
艾莉亚听到冯唐的话，瞬间想明白了，对方迟迟不开口，其实就在等自己先说，而如果自己先提的话，气势就落了下风。
自己当局者迷，反而没有冯唐看的清楚。
想到这里，握着餐刀的手也放松下来，立马换上一副甜美的笑容加入了他们的话题，还时不时地调侃了一下玫瑰王国的贵族陋习。
“女人果然是善变的动物！”
看到艾莉亚的瞬间换脸，冯唐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听着他们无聊的对话，冯唐一边恶趣味地想着：“原来政客聊天的内容和我妈跟她姐妹说的话也没什么大区别嘛，都是吹牛加八卦。”
一边熟练的用餐刀切开了盘子里的主菜——一块表面泛着淡蓝色光点的鱼肉。
虽然鱼肉的颜色怪怪的，但味道却还是不错，他用叉子取了一块放在了嘴里咀嚼，顿时肉香四溢。
据马杰里·诺顿介绍，这种鱼是钢铁王国东部沿海的特产，有个很独特的名字——蓝色瑰宝。
无尽之海上充斥着风暴与暗流，能撕碎一切企图窥探深海奥秘的船只，只有玫瑰王国和西方大陆一小块水域可以行船。
新鲜的水产离开海水，能穿过整个玫瑰王国运到钢铁王国的少之又少，所以钢铁王国的人几乎没有什么机会吃到海鱼。
而蓝色瑰宝是一个特例，他们会在风暴来临前的深夜大批量地出现在钢铁王国东部的海边沙滩上，仿佛是来自深海的馈赠。
因为身体会发出淡蓝色的光，所以被称为蓝色瑰宝，这也是能吃到的有限几种海鱼之一。
冯唐咀嚼着嘴巴里的鱼肉，虽然只是经过简单的烤制，撒上了一点粗盐，但鱼肉本身细嫩糯软，还微微带有甘甜。
即使在地球上，也很少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鱼肉，怪不得会当作今天的主菜。
当餐桌上的蜡烛燃烧过半的时候，话题依旧延续在两国贵族和官员的爱好区别上。
这时，马杰里·诺顿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一旁的凯恩·希维尔，使了一个隐晦的眼色。
这个小小的动作被感知敏锐的冯唐看在眼里，他知道，今晚的重头戏即将来临。
凯恩·希维尔拿起高脚杯，将杯中暗红色的酒液一饮而尽，道：“艾莉亚殿下，你有着猎人般的沉稳，耐心实在是超出了我们的预计。”
艾莉亚放下刀叉，用餐巾擦拭了自己的嘴巴，笑着说：
“我的父亲曾经说过，政客之间的战斗是在黑暗中进行的，谁先点灯，谁就输了。”
凯恩·希维尔立即恭维道：“玫瑰王国即将出现一位出众的女政客！我觉得我们可以和尤金家族站在一起，加强合作。”
艾莉亚并没有立刻表态，反倒说：
“希维尔大人，和尤金家族站在一起这种话，万一给贵国查尔斯陛下听到了，恐怕他不会像我这么高兴。
况且，尤金家族的人站的太分散，即使是我父亲，想要让他们站成一排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凯恩·希维尔哈哈一笑：“艾莉亚殿下说笑了，在不久的将来，殿下就将成为我们的王子妃，这也意味着殿下会变成查尔斯家族的一份子。
我相信我们的提前会面并不会引起查尔斯陛下的不悦，况且，我和诺顿大人之前并不知道艾莉亚殿下来到帕里斯城，这次会面纯属偶然。
如果查尔斯陛下得知殿下来到我们钢铁王国，我们却招待不周，这才会让他生气吧。”
听着凯恩·希维尔不着边际的绕着圈子，艾莉亚迅速反击。
“那我猜猜，诺顿大人来到帕里斯城这件事并没有向贵国的中央政务厅报备吧？据我所知，在贵国，两位大人这个级别的官员是严禁私自离开自己的辖区而私下会面的。”
凯恩·希维尔脸色一变，“艾莉亚殿下果然对我们的官员体系很了解。”
艾莉亚继续说道：“你们钢铁王国国力日益壮大，而我们却止步不前，为了自保，才不得不对你们这个强壮的邻居多做了解。”
凯恩·希维尔见气氛有些凝重，赔笑道：“我们希维尔家族可一直是坚定的反战派，这点艾莉亚殿下应该非常清楚，而诺顿大人也同样抱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我们今天才会在这里。”
但艾莉亚并没有结束自己的攻势，继续说道：
“希维尔家族为什么反战，这点我清楚，您更清楚，可不是为了我们尤金家族，只能说大家利益一致罢了。
而且据我所知，诺顿大人可从来没有明确表示过和您一样的想法。
希维尔大人，我们不用兜圈子，我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二位能够在这里和我会面。”
马杰里·诺顿露出一丝苦笑，“艾莉亚殿下冰雪聪明，看来今天不透点底这个谈话是进行不下去了。”
艾莉亚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愿洗耳恭听。”
马杰里·诺顿缓缓说道：“我这次暗中来到帕里斯城，是为了和希维尔大人碰头，确实也并没有向中央政务厅报备。
但是今天的晚宴，纯属巧合，而这个巧合，让我们决定不得不冒风险与你见面。”
艾莉亚虽然心中早有答案，但听到马杰里·诺顿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心中还是暗暗吃惊，钢铁王国共有四大势力。
但如果说诺顿家族需要急切地和反战的希维尔家族抱在一起的话，那就说明主战派的实力得到了明显的提升。
看到艾莉亚的表情有所动容，马杰里·诺顿继续说道：
“殿下，你应该知道，在我们钢铁王国，官员的权力是受到限制的。
查尔斯陛下明令禁止城主及以上的同级别的官员私下走动，到我们这一级别，更是特别的敏感，几乎所有的行动都要上报政务厅。
所以，在这条禁令出台的几十年间，我们三大家族的族长几乎不会在私下见面。
但是，就在前几天，圣塞尔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艾莉亚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们的继承人王子——约翰·查尔斯殿下，在没有上报政务厅的情况下，主动拜访了巴莱特家族的族长乔尔·巴莱特。”
“什么？”艾莉亚大吃一惊。
“而且，查尔斯国王对于这次的约翰殿下的私自拜访，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的态度。
想必你的父亲应该也会很快知悉这个消息，我想他的反应应该不会比你小”
马杰里·诺顿很满意艾莉亚的反应，还不忘和凯恩·希维尔交换了一个眼神。
看着一旁懵逼的乔巴和漠不关心的阿西娜，冯唐很快在心里理清了这其中的关系。
如果查尔斯国王没有对此发表看法，那也就意味着他对这种行为是默许的，还有一种更极端的可能，这次的拜访完全就是由国王授意的。
他主动让约翰王子和巴莱特家族两个主战派首脑走到一起，那就说明他的想要开战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但这次的会面又没有带上态度一直模棱两可的诺顿家族，那就说明诺顿家族在查尔斯国王眼中已经被归为反战派的阵营了。
站在诺顿家族的角度来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抱团取暖。
而从小接触政治的艾莉亚比冯唐反应的更快，她已经在考虑她的那些叔叔们听到这个消息会有哪些动作。
她的第一想法是她得立刻回玫瑰王国，回到父亲的身边，至少能多一双眼睛。
凯恩·希维尔接过话，道：“所以，殿下明白为什么我要和诺顿大人紧急会面，而又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和你见面了吗？”
“你们是想通过我，和我父王达成某种协议？”艾莉亚不太确定的问道。
凯恩·希维尔摇摇头，“这只是一个方面，艾莉亚殿下，虽然我们两国有战争的风险，但其实我国开战与否，与贵国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主要还是我们国内的博弈。”
虽然这个话听起来有些伤人，但艾莉亚并没有在意。
“那你们的意思是？”
“大王子。”
凯恩·希维尔说出了一个艾莉亚万万没有想到的人。
“大王子？他不是被废除继承权了吗？”
艾莉亚惊奇的问道，她虽然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未来丈夫，但也通过侧面进行过一些了解。
作为储君培养的大王子在几年前开始自甘堕落，成日沉迷于酒色之中，不理政务，就连武者的境界也是一落千丈。
查尔斯陛下雷霆震怒，废除了他的储君身份，他的弟弟约翰·查尔斯获得继承权。
“不不不，所谓大王子自甘堕落，被废除储君之位，是查尔斯陛下对外的说法，其实他是主动放弃继承权的。”
凯恩·希维尔又说出了一个爆炸性的秘闻。
“什么？为什么？”
艾莉亚觉得自己的心脏正在异常猛烈的跳动，这个消息不亚于从威廉那听到的妖精族也参与了人魔战争的消息。
可能因为涉及到本国王室的秘密，凯恩·希维尔并不打算透露更多的消息。
“具体的原因我们不得而知，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大王子对查尔斯陛下依旧有着足够大的影响力，而且，他并不是主战派。”
“并不是主战派？”
艾莉亚敏锐地捕捉到凯恩·希维尔话语中的信息。
凯恩·希维尔解释道：“不错，虽然大王子不是和我们希维尔家族站在一起的，但根据我对他的了解，他其实有着深刻的反战理念。
他曾经和我说过，不愿看到妖精大陆上再次发生战争。”
“这，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们不会是想让我说服大王子吧？”
艾莉亚不可思议地看着对面的两位老者。
凯恩·希维尔点点头，“不错，如果你嫁给大王子，完全有可能让大王子殿下劝说查尔斯陛下放弃战争。”
“可为什么他现在不去劝说呢？而且现在距离婚期还有六个月，时间上恐怕也来不及了。”艾莉亚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我们分析认为，大王子或许还没有足够的理由去劝说陛下，所以需要殿下你助力一把。
关于时间问题，请殿下放心，即使要发动战争，也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目前我们的粮食储备还不足够发动一场全面战争，我这边也会尽量拖延，所以我们至少还有一两年的时间。”马杰里·诺顿补充说道。
艾莉亚问道：“那两位大人，你们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冒风险与我合作？违背查尔斯陛下的意愿可不是一件好事。”
凯恩·希维尔答道：“战争对于钢铁王国来说，并不是一件百分百的好事，况且查尔斯陛下从来没有表态，我们又怎么能成为违背陛下的意愿呢？最多算是揣测错误而已。”
艾莉亚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希维尔大人，您觉得这样的理由足够说服我吗？诸位还没有高尚到这个地步吧？”
凯恩·希维尔看了马杰里诺顿一眼，得到肯定的眼神之后，说道：“艾莉亚殿下，你听说过钢铁王国的《战时紧急管理条例》吗？”
“这是？”艾莉亚问道。
“这是当年凯文·查尔斯大公亲手制定的条例，里面清楚地写明了，如果在全国战时状态，军队总长有权在不通报国王的情况下，处理全国范围内所有大小事务。
如果战争开始，你觉得军队总长的职位会由谁来担任？”
“约翰王子？”
“不错，那你觉得他手下的大批无处安放的青年官员会干什么？”
“安插进你们二位家族势力的要害部门。”
“这就是我和诺顿大人为什么要抱团反战的原因了。”凯恩·希维尔面色凝重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