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秋雷
值班民警一口就回绝了我的请求，让我走！顿时一种莫大的失望感，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拖着无力的双腿，大脑里一片空白，麻木的走出派出所门口。此时我像一具行尸走肉，瞬间没有了灵魂！派出所外面晴朗的天空，仿佛也乌云密布！刚才来时还照射得令人脸蛋头顶火辣辣的阳光，也躲得不知去向！在我最需要最渴望阳光的时候，阳光却不翼而飞！
我的心中也充满了乌云，仿佛快要刮起一阵狂风，快要下起一阵暴雨。我双眸泪珠顺着眼角悄悄的滑落在脸颊上。我感叹老天爷为什么这样不公？这些天所有的辛苦与屈辱，在此刻汇聚成了眼泪！我费了这么大的代价，放弃学业，居住桥洞，捡废品，就是为了来寻找到人贩子家庭地址。我想，不能因为这个民警的推脱而放弃！一看这个警察就不太好说话，他那鹰钩鼻和令人害怕的眼神，明显是缺乏同情心的这种人。我坐在派出所大门外的台阶上，闭上眼睛！闭上眼睛后，依然挡不住滑出眼眶的泪水！昨晚两点半以后才睡觉，早上七点起来的，一上午高强度的骑行，我早就疲倦得浑身乏力了！疲倦加上伤心难过，我不知不觉的在台阶上睡着了。
“醒醒！小伙子！”这时候，我被一道雄厚有力的声音惊醒，一只大手在我肩膀上轻轻摇动。我睁开迷糊的双眼，眼睛湿漉漉的，脸颊上依然有泪水。我揉了揉眼睛，看清楚蹲在身边的人。原来是一位年长的警察，正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看着我。
我说：“警察叔叔，能帮帮我吗？”
这位慈祥的警察说：“我来上班，看见你蜷在台阶上睡着了，睡着了还流着眼泪，肯定遇到解决不了的伤心事了吧！你睡这台阶上，也很危险啊！这里到地面一米八，你万一翻个身，就会顺着台阶滚下去，到时候肯定会受伤的！多危险啊！”
我说：“警察叔叔，我刚才在这里伤心难过的哭着，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警察问：“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啊？有什么事情，说给我听听！”
我说：“警察叔叔，我叫袁俊，是大巴县的人。我父母是养父母，我为了寻找亲生父母，离家出走，来到阳县。因为阳县有我两个表叔，他们知道我亲生父母的下落。我到阳县的时候，第一天晚上，在火车站广场椅子上睡觉，小偷把我的行李箱和钱偷走了，行李箱里有我很多东西，身份证也在里面，一起被偷了。我在县城捡了十一天废品，卖了一点钱，在废品收购站花三十五块钱买了一辆自行车，准备在开始寻找我表叔，我不知道他们家地址，只知道名字，叫陈怀道和陈怀德。如果这个镇没有，我就寻找下一个镇，一直找到为止。刚才我找值班的警察叔叔，他让我拿身份证，我身份证被偷了，他就让我走，我就伤心的在这里哭着睡着了！”我必须要把这个故事说得像真的一样，才能有机会找到人贩子的家庭地址。
这位警察说：“可怜的娃！袁俊，你起来，我带你去找所长。”
我跟着这位好心的警察叔叔，来到了所长办公室。所长正在电脑上玩着连连看的游戏。
这位警察叔叔说：“兰所长，还在用电脑练眼力啊？小心别把眼睛整近视了！”
兰所长说：“戢琨武，有事吗？”兰所长头也不抬，继续盯着电脑屏幕上打着游戏。
原来这位好心的警察，叫戢琨武！
这时候，戢警官把我的事情，给兰所长汇报了一遍！兰所长依然没有抬头，继续打着游戏。
这时候戢警官发火了：“小舅子！工作不好好做，当所长的人了，还整天不务正业，天天打游戏！信不信我回去告诉你姐，让你姐告诉老丈人，好好收拾你一顿！”
这时候兰所长赶紧笑着说：“姐夫，你该怎么办，就带着他去办了吧！问我干嘛啊？”
原来兰所长是戢警官的小舅子。
戢警官拉着我，走出所长办公室，去往户籍室。戢警官边走边恨铁不成钢的说：“老丈人是老所长，把小舅子弄成所长，这都当上所长了，还不好好上班！”
我们走到户籍室，户籍室门开着的，里面一排排架子码放满了档案，门口过去靠窗户边有一台电脑桌，桌边有一台打印机。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民警，正在电脑前点鼠标，打着一个冷兵器时代攻城打仗的游戏。他聚精会神打着游戏，根本不知道我们来了。
戢警官说：“小舒，这游戏好玩吧！”
这位姓舒的民警，头也不抬的说：“帝国时代2，特别好玩！只是这电脑配置太低了，奔腾2的cpu，频率才300，内存32gb，显卡才32m，我们只捡县局淘汰下来的破烂，别人早用奔3奔4的电脑了！我家奔三图拉丁的cpu，打cs反恐精英倍儿爽！这破电脑，连一个帝国时代3都玩不了！甚至连红警也玩不了！”
戢警官笑着说：“没办法啊，有电脑就不错了！以前没电脑，户籍档案管理全靠人工，找一个人的资料找很久！现在有电脑，一查就出来了！质的飞跃啊！”
这时候户籍民警小舒才从游戏中反应过来，马上保存游戏，退出游戏界面，站起来尴尬笑着说：“戢哥，您过来了啊？查谁的户籍啊？”
戢警官说：“小舒，打扰你玩帝国了！帮我查一下，本镇有没有叫陈怀道和陈怀德的人！”
舒警官说：“好的，戢哥！”
他马上用鼠标点出户籍管理系统，输入陈怀道的名字查询。查到了三个陈怀道的名字。舒警官说：“戢哥，本镇有三个陈怀道，一个七十五岁，一个二十八岁，一个五十六岁！要找哪一个还是三个都找！”
我看见过陈怀德，五十左右年龄，我赶紧说：“舒警官，五十多岁的！”
戢警官说：“小舒，你把五十六岁那个的家庭地址写下来吧。”
舒警官按着键盘上一个键，鼠标圈在五十六岁陈怀道的家庭地址上，出现一个对话框，他点了一下复制，在一个记事本页面点了一下粘贴，地址一下就到记事本上了。
接着他又输入陈怀德的名字，查出来有两个陈怀德。舒警官说：“戢哥，本镇有两个陈怀德，一个三十六岁，一个四十五岁！要哪一个？”
我想，四十五岁应该接近一点，眼睛看人的年龄，不是太准确，有误差的。我说：“舒警官，四十五岁这个！”
舒警官按同样的操作方法，把四十五岁的陈怀德地址复制粘贴到记事本上，然后他点出打印页面，点了一下打印，就听见旁边一台打印机发出“渣渣渣”的声音，接着就出来一张有两个人的家庭地址的a4纸！
舒警官从打印机前拿过来刚打印的家庭地址，看了一下，递给戢琨武，说：“戢哥，打印好了！”
戢警官接过这张a4纸，看了一眼，说：“辛苦了，小舒！打扰你打游戏了，继续吧！”
舒警官一脸尴尬的傻笑着看着戢警官，说：“没有没有，不辛苦！戢哥慢走！”
戢警官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这些家庭有背景的人就是滋润，弄到体制内上班，一天打打游戏就过去了！真他妈舒坦！”
戢警官把有地址的a4纸递给我，说：“袁俊，你的两个表叔不是一个村的吗？这两个村隔了快十公里了！”
我说：“戢叔叔，我不知道啊！就是亲兄弟也有可能相隔比较远，比如有一个去当上门女婿什么的！”
戢警官摸了我一下脑袋，说：“小样儿，挺聪明的嘛！去吧！路上小心点，注意安全！还有，看天色快下雨了！”
我说：“谢谢戢叔叔！您真是一个好人！戢叔叔再见！”
戢警官给我挥挥手，我也挥挥手，走出了派出所，来到我自行车旁边。我打开自行车锁，垮骑在自行车上，仔细看了一下地址。这上面打印的陈怀道是松花镇老君村十一社的人，陈怀德是松花镇桥亭村二社的人。我该走哪一条路呢？先去哪一家呢？我又茫然了。我骑着自行车，到前面小卖部，我进去买了一块钱的一瓶水，问道：“老板，我想打听一下，老君村和桥亭村往哪个方向走啊？”
老板说：“小伙子，老君村顺着前面一条路，一直走，有五公里的样子就到了！桥亭村，前面路口右拐，和老君村九十度方向，过去六七公里就到了！”
我说：“谢谢老板！”
我快步走出小卖部，看看时间，已经下午三点半了！
我决定直走，到老君村陈怀道家。
我顺着小卖部老板指的方向，骑着自行车，骑出了街道，一条通往老君村的乡村公路，宽度三米五左右，路上铺满了石子，应该是准备把泥土公路做硬化。旁边一条往右拐的分叉路，应该是去往桥亭村的路。在铺满鸡蛋大一块的石子上骑自行车，感觉自行车在一跳一跳的前行！石子与石子之间组成凹凸的路面，自行车抖动的幅度和频率都挺大，感觉屁股都快抖成两半了！连尾椎骨的位置，都抖麻了。在抖得屁股疼的石子路上艰难的骑行了三公里左右，前面的泥土路终于没有石子了！石子路沿途经过了两个山村，前面再有两公里就到老君村了。马路沿线有很多老百姓盖的房子，楼房、平房、砖瓦房、石板房、土墙房都有！我甚至看见了三间土墙草房。
土墙上面，和我家土墙一样，有的地方裂缝能钻进去一只耗子！房顶的稻草扎得挺厚实的，厚度有十公分左右。房檐有几根快掉落的稻草，在风中摇曳，像在荡秋千一样！风越刮越大了，天上乌云也越来越密布了！经过草房后，前面一直没有人家，是一个无人的垭口。马路跟随山形，也七拐八弯的，像一条巨蟒潜伏在山坡脚下！
突然“轰隆隆”的雷声，把我惊了一个激灵！农历九月的秋天还有雷声，不是好兆头！民间有一句俗语说“九月雷声发，天干一百八！”意思有可能要天旱一百八十天的意思！“轰隆隆”雷声不断传来！我停下自行车，看了一下电子表，已经下午四点二十了！日期十月十二号，农历九月初七，星期六！
我怕万一下雨，把派出所打印的有地址的纸给淋湿了，我把书包从背上放下来，把这张叠成方块的纸放进书包里。索性把书包也绑到自行车后座的被子上面，把我的外套脱下来，罩在书包和被子上，用衣袖拴紧。这是为了预防万一下雨，把书包被子给淋湿了。这时候雷声更紧密了，风也越来越大了，脱掉外套只穿一件衬衫的我，顿时感到浑身发冷。
我赶紧骑上自行车，用力蹬起脚踏板，用运动来抵御寒冷。这时候天空开始打起了豆大的雨点！雨点滴在额头上、脸上、眼皮上、脖子上、衬衫上、裤子上，雨滴凉凉的，顺着脖子流下，感觉痒痒的。眼睫毛上已经被雨滴淋湿了，我赶紧单手骑车，另一只手抹了一下眼睛边的雨水。单手握着自行车龙头，突然拐了一下，自行车打滑，我赶紧双手紧握自行车龙头！太危险了！摔下去浑身弄得浑身泥糊糊的，倒不是最大的麻烦。最大的麻烦，是垭口边的悬崖！滑倒在地，再溜进悬崖，后果不堪设想！雨滴打在这个没有人烟的垭口，这里没地方躲雨！不到一分钟，雨就把泥路淋湿透了！
此时雨早已不再是雨滴，而是无数条从天而降的雨线！仿佛天上的仙神正在用喷淋头对着我淋浴！雨水淋得我视线模模糊糊，我不敢再骑行！我从自行车上下来，推着自行车往前艰难的行走！我脚踩在泥泞的马路上，一脚高一脚低，茫然行走在泥和水之中。雨水已经湿透了我的回力运动鞋，泥浆也灌进了我的鞋里！我往前走一步，鞋里的水被踩得往脚后跟喷起来，发出“叽”的声音，难听得后背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