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疏离(3)
看到这一幕的莫言楷,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这两人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可以不用言语,仅凭一个眼神就知晓对方心中所想了?
昂昂叫:“爸比?”
莫言楷回神,看到昂昂正抓着他的手腕,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要给孩子夹菜来着。他笑了下,指着刚端上桌的那笼豆沙包问:“你想吃哪个?”
孩子盯着竹屉认真思考了一番,最后点了下里头那只粉色的小猪说:“这个。”
林郝宇把手机还给边左左,回头问霍祁铭,“你也认识?”
霍祁铭看着晨曦,似乎在征求她的允许。
晨曦说:“之前有次我们去庆和路那边吃饭,看到她被打,就帮忙报了警。”
听到这里,林郝宇和边左左异口同声地惊呼道:“被打?”
晨曦撤回视线,没再说下去。林郝宇追问:“被谁打啊?”
霍祁铭接着她的话说下去:“她老公。”
林郝宇一副惊魂未定地样子去问边左左,“以你对韩健冰的了解,他会去找麻烦吗?”
边左左摇头,轻声说了句“不知道。”以前她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那个人,但是经历了这些事之后,她是真的不知道了。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陷入沉默。
晚饭后,林郝宇和边左左有事先一步离开了。昂昂拉着莫言楷死活不撒手,硬要他给自己读故事。晨曦本想劝阻来着,但看孩子那一脸苛求的模样,实在狠不下心拒绝,只好点头应允。
霍祁铭帮着岚姐把碗筷拿进厨房,出来时看到客厅通向露台的门敞开着,走近一看,发现晨曦正踮着脚站在桂花树旁,想把挂在树冠上的彩灯卸下来。
“我帮你。”
晨曦回头,看到霍祁铭朝她走过来,于是礼貌地拒绝道:“不用了。”
霍祁铭走到她身后,两手举过头顶,轻轻一勾,就把缠在树冠上的灯线给拉了下来。
晨曦整个人被他圈在身前,周遭全是他身上淡淡地皂香,她动了一下,试着想要挣脱。
“别动。”霍祁铭柔声提醒她,“这里打结了,再等一下。”
听他这么说,晨曦只好放弃,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他的下巴时不时地蹭到她的头顶,那若有似无地暧昧气息在两人四周流转。
晨曦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低头绞着手里的灯线。
霍祁铭垂下眼眸,笑道:“帮我接一下。”
晨曦仰起脸来,伸手要接,眼睛亮亮的,像一池清澈柔净的湖水。
霍祁铭不禁看呆。
晨曦伸手站在那儿,半天也不见他把东西递过来,忍不住出声提醒,“给我吧。”
霍祁铭反应过来,不自然地咳嗽一声,把卸下来的灯线递到她手里,人往后退了半步,在两人中间腾了点儿空间出来。
晨曦绕着手里的灯线,把它们分扎成几股,收进旁边的小盒子里。
“莫律师,他,是昂昂的爸爸?”
“嗯。”
“你们,是夫妻?”
晨曦背对着霍祁铭站着,沉寂了一阵后告诉他:“从法律上来讲,莫律师才是昂昂合法的监护人。”
霍祁铭不解地看着她。
晨曦说:“五年前,我从瑞士回来,当时坐的机场大巴同对向车道一辆突然变道的轿车发生相撞,轿车上的三人当场死亡,大巴车上的乘客五死一伤。重伤的是一个孕妇,送到医院后不久就去世了。但万幸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活了下来。处理事故的交警想联系孕妇的家人时才发现,他们夫妻二人竟然都是孤儿。而孩子的父亲,几个月前刚牺牲在了执行任务的途中。国家的法律规定,不到三十周岁不能申请领养,不满四十周岁不能领养异性孩子。所以我才找了莫言楷,拜托他领养了昂昂。”
“你应该很好奇,我为什么领养昂昂,对吧?”
晨曦低头笑了下,“其实我就是想要知道,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之间,会不会产生亲情。”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天,当她第一次看到莫言楷手中那个粉嫩的小人儿时内心的激动。那时的昂昂睡得正香,小脸圆嘟嘟的,两只眼睛紧闭成两条细细的线,小嘴一张一合的呼吸着。
“我本来以为有了昂昂之后,就可以理解或者体谅慕胤川和晨羽然一些。但我发现不是。每次我只要看到昂昂生病或是受伤,我都会紧张心疼到不行,更别说失去他。所以我不能理解,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对自己亲生的骨肉痛下狠手,甚至弃之不顾。”
晨曦说着,回头看向霍祁铭,眼里填满哀伤地喃喃道:“就算是养只小猫小狗,时间久了都会有感情……”
霍祁铭看着她微微皱起的眉心,不禁有些心酸。车祸,死伤,她总是习惯把那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伤痛,用一种轻描淡写地方式说出来,她习惯在人前摆出一副坚强勇敢的样子。可是当周围的人离开之后,她又是什么样子的呢?她会不会哭?会不会难过?会不会也想要有个依靠?
霍祁铭走过去抱住了她,把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一手揽住她的肩,一手扶住她的后脑勺,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头。
这一次,晨曦没再推开他,而是任由他抱着。从晨羽然离开的那天起,她就再没在人前哭过。她不敢哭,因为哭就代表着认输,代表着懦弱,代表着好欺负。她努力地让自己变强,因为只有这样,别人才不会因为她没有父母而轻视欺负自己。
霍祁铭的动作太过温柔,纵使他一句未提,但他想说的话,早已一字不差的统统传递进了晨曦的心里。
晨曦把头埋在他怀里,耳畔传来他铿锵有力地心跳声。那一瞬,她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贪恋,一把抱住了他,紧闭的双眼早就被泪水填满,她极力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可还是失败了。她呜呜的哭着,声音不大,却让人心疼。就让她放肆这一次吧,一次就好,只要一次,就好。
周围的灯光变得朦胧浅淡,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相拥着,好似要到天荒地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