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难万险不阻我爱你
平城的冬天会错生出很多的幻觉,人会本能地渴望温暖。
沈辞盈想要温暖的被窝,想要滚烫的奶茶,甚至想要面前的人温暖的臂弯。
她想用醉酒欺骗自己,只是她知道她现在清明万分。
但她听见对方说:
“我想你。”
“沈辞盈,我想你。”
她听见风声在轰响,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她竟然落了泪。
她伸出手背抹去眼泪,却发现怎么也停不住。
她明明不想哭。
下一秒,她被渴望已久的臂弯抱住了。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香水味,还有烟草的气息。
她哭得颤抖,谌江川松开她,看她泪流满面,弯下腰试图吻去她的泪水。
沈辞盈拽着他的衣领,她觉得脸上的眼泪越来越多,睁开眼发现谌江川也哭了。
“对不起。”
谌江川退开,沈辞盈拿出纸巾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水和鼻涕,递了一张给谌江川。
平地卷起一阵大风,沈辞盈没站稳,谌江川扶住她。
他们平静下来望着彼此,好似要望尽这杳无音讯的六年。
恍惚间,感觉这样看着对方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人们说爱人的眼睛是第八大海洋,沈辞盈觉得不是。
谌江川的眼睛里像是一把燃烧的火,又像是一湖宁静的水,像是浩瀚星空,无垠宇宙。
更像一个温暖的归处。
所以她循着本能靠近,然后吻上他的唇。
他们之间横亘着太多的风雪和重岩,原本以为要翻山越岭,却没想到一切都融化在了一个吻里。
她感受到温暖的怀抱,但是面前的人却没有其他动作。
于是她拽上谌江川的衣领,描摹着对方的唇。
她不需要任何的技巧,对方从来也没有对她设防。
他们轻易地融合在一起,谌江川愈来愈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
渐渐地有些呼吸不上来,她头往后倾,却被扶住了后脑。
面前的人慢了下来,沈辞盈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一双闪着泪光的眼。
谌江川见她睁眼,于是退开,沈辞盈追着咬了上去。
她盯着谌江川,舌头在他的口腔里撞击,让对方也染上她刚刚喝的桃味的酒。
她松开他的衣领,两只手抚上他的脸,然后搂住他的脖颈,慢慢闭上眼。
呼出的热气在空中凝结成白色的雾,谌江川脖子有些疼,伸手揉了一下。
沈辞盈把手放回口袋,“回去休息吧。”
谌江川抿了抿嘴,“我下周要出差了。”
“嗯。”
轻飘飘的,像细细密密的针,扎进谌江川心里。
她看了看谌江川身后的月,“什么时候回来。”
他瞬间来了精神,“下周四。”
“嗯。”
“周五我能来你们学校看看吗?”
“你要跟我一起上课吗?”
“啊?不不是,我就是”
他其实想疯了。
“周五早上七点半,在这儿见吧。”
“好。”
沈辞盈转身回了宿舍,谌江川站在原地看着她。
她没有回头,直到灯亮起,她走到窗边。
隔着玻璃窗和遥远的距离相望,她眼睛没有从前那么好了,看不清谌江川脸上的表情。
但是好像能感知到他的情绪。
他好像对她笑了笑,然后走到了车边。
他或许是想等她睡了再走,但是外面太冷,谌江川穿得也太过单薄。
沈辞盈两分钟以后关了客厅的灯,房间的灯开了又很快关上。
她悄悄掀开一角窗帘,看见对方上了车,似乎又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才开走了。
以前沈辞盈总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像是开了加速器。
高中的时候,总是一次月考考完马上就下一次月考了,很快就来到了高考。
上了大学以后,总是这次期末考完很快就下一次期末考了,一年又一年,她现在已经大五了。
她以为她的剩余学习生涯也会过得同以前一样飞快无比,但是有一个人的回归,像是按停了她生活的快进键。
他让她觉得,一周的时间好像也有些漫长。
平时她上课总是穿着又厚又长的羽绒服,里面随便穿件毛衣,只有出去玩的时候会穿点别的。
所以她现在想找点好看的衣服,竟然找不到合适的。
总是这也不喜欢那也不喜欢,最后还是找王馨瑜借了一条裙子。
平城虽然冷,但是在冬日里仍有许多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这里天亮的早,沈辞盈起床后换好衣服,甚至画了个淡妆。
她下楼的时候,谌江川刚好从车里出来。
他今天不再穿着西装,而是卫衣和棉服。
他的卫衣有些眼熟,沈辞盈看见了帽子处的logo。
她愣了愣,竟有些记不清楚自己的这件卫衣被放到哪里去了。
可能是衣柜的某个角落,也可能被她收到了哪里。
“早啊。”
她走到谌江川身边,对方同她打了招呼。
“早,走吧。”
他想接过她的包,沈辞盈让了。
她带着谌江川进了学校,先去食堂买了些早餐,然后去教室。
今天一早上都在这个大教室,沈辞盈找了侧边靠后的座位,谌江川坐到她边上。
老师的ppt迅速翻过,沈辞盈认真听着,记着笔记,下课铃响起后发现谌江川已经趴着睡着了。
她盯了一会儿,然后趁着课间在售贩机买了热饮。
课间的教室趴倒一片,有些过分安静了,沈辞盈回到座位,把喝的放在谌江川边上,回了手机消息。
第二节课,老师在说些闲话,沈辞盈回过头,发现谌江川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维持着睡觉的姿势,趴着看她。
她一瞬间就像回到了好多年以前。
那天晚上,他们在同一张书桌上,沈辞盈写完了作业,趴着看谌江川做卷子。
时光变迁,有些东西却怎么也带不走。
她以前以为这些事情她都忘了,但是他一回来,就像把她整个人都激活了一样。
明天就是12月1日了。
耳朵里听见老师开始讲课的内容了,她转过头不再看谌江川。
对方也从桌子上起身,喝了一口她买的热饮。
教室里暖气很足,但是沈辞盈的双手仍然冰凉。
不记笔记的时间,她就把双手插到另一边的袖子里,抱着手听课。
在她记完笔记又准备这么做的时候,她的手被牵了去。
谌江川双手捧着她的右手,手上的热量源源不断地传来。
可能那热量太多了,扩散到了周围的空气中,沈辞盈竟然觉得耳朵也有点热。
中间的大课间休息时间比较长,沈辞盈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看到谌江川在走廊里打电话。
好像遇到了什么难解决的事情,他走下了楼,走到楼下角落的吸烟区,边打电话边抽烟。
沈辞盈回到了座位,看到座位上他在她草稿纸上写的
“出去打个电话”
她打开微信,翻到联系人那里。
企业联系人下面是星标朋友,在那里有一个黑色头像,名字是三个点的人。
他的微信几乎什么信息也没有,朋友圈每年都只有在七月的时候发一条。
从2019年开始,但是这些日期没什么规律,发的照片也没有。
有弯弯的月牙,有淋漓的大雨,有一半的乐谱,还有他的左手。
左手手腕上戴着手环,看着质地粗糙,戴着肯定不舒服。
沈辞盈先前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个人,她是这个星期才发现的。
翻列表的时候,看到了这个人,没有备注也没有聊天记录,沈辞盈甚至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加上的好友。
但是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就是谌江川。
所以她格外留心了。
她又仔仔细细看了那张一只手的照片,总觉得手环的质地有些熟悉,却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谌江川直到上课铃打了才回来。
他身上是室外冰凉的风雪气息,没有沈辞盈想象中的烟草味。
谌江川把外套脱了放在旁边的椅子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沈辞盈很想把注意力集中在课堂上,却没办法忽视他的存在。
她突然有些庆幸,以前和谌江川不是同桌。
如果从前他就一直坐在她身边,她都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听得进去课。
察觉到她沈辞盈在走神,谌江川用手肘碰了碰她的。
“好好听课。”
她回过神,没有看他,继续听课。
一早上的课过去,沈辞盈问他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下课后的教室吵吵嚷嚷,“我等会有会议,要先走了。”
她点点头,谌江川又说,“可以一起吃晚饭吗?”
“下课的点食堂人很多,我吃的晚。”
“我们出去吃,我订餐厅。”
沈辞盈收好书包,“下午五点下课,我七点还要上课。”
谌江川笑了笑,“好”。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沈辞盈离开的背影,谌江川都会心跳加速。
总是害怕再也看不见,害怕每一次的分别都是最后一次见面。
他穿着卫衣和棒球服到公司,助理差点没注意到他。
他在总部的时候就跟着谌江川,对方几乎从未穿过这样的衣服。
看着青春洋溢,像是来面试的毕业生。
结束了下午的工作,谌江川准时出现在了校门口。
沈辞盈很快就来了,她书包放在了晚上上课的教室,出校门口就跑了过来。
她注意到对方又换成了西装。
总觉得这身装扮的谌江川有些冷清,但是必须承认的是他穿西装很好看。
吃饭的地方是谌江川助理推荐的火锅店。
沈辞盈正好想吃火锅,她已经很久没吃了。
他们这次吃饭不像上次那样有话说不出,沈辞盈询问谌江川周末的安排。
谌江川说这周末都没事,沈辞盈说她也是。
他顺势咬紧对方放出的鱼钩,“那明天出去玩吗?环球影城?”
“好。”
谌江川往锅里煮着菜,大部分都进了沈辞盈的盘子。
这顿饭她吃的很撑,谌江川还在吃饭的周围给她买了一杯果汁。
天已经完全黑了,时间才六点二十,沈辞盈说她慢慢走回学校。
“我跟你一起。”
“那你的车怎么办。”
“没关系,找代驾,或者我打车回来开,都行。”
“你晚上不是还有事么?”
吃饭的时候,谌江川看了很多次手机,沈辞盈推测他可能有什么事。
“嗯,是有点事,不过还早。”
这里离学校不是很远,老师临时通知晚上换教室,沈辞盈去拿书包,谌江川在楼下等她。
她下来时,几个男生正在跟他说话。
有些眼熟,好像是她班上的。
“能请问一下吗,你是沈辞盈男朋友吗?”
谌江川私心想说是,但是他没说出口。
“是啊。”沈辞盈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几个人都看向她,谌江川更是万分诧异地回头。
“他是我异国恋六年的男朋友。”
她走过来把书包递给谌江川,然后挽着他另一只手臂,把人拽着走。
走到上课的教学楼,她想拿过书包,谌江川却没松手。
“我是吗?”
他问的没头没尾,沈辞盈却听懂了,“你不是吗?”
白色的路灯下,谌江川看着沈辞盈,终是释然地笑了。
他轻轻把沈辞盈拉向自己,把下巴搁在她肩窝。
“谢谢。”
谢谢你等我,谢谢你原谅我。
他贴着沈辞盈的耳朵,缓缓而又郑重地说:“我爱你”。
如果在以前,他会用一些天花乱坠的东西来形容。
就如同他钻研了好久写给沈辞盈的那封堆满了华丽辞藻,却没什么内涵的情书。
他或许会说,你充斥了我所有的灵魂和梦。
或许会说,你是温暖的手套,是带着阳光气息的衣裳,是璀璨的梦想,是生命中最美好的一件事。
或许会说,你是我心里永远的不朽,会说没有任何人能与你相较。
他甚至或许会说,我爱你,我一辈子都爱你,我永远爱你,只爱你。
但他慢慢长大,慢慢意识到自己从前认定的永恒其实很可笑。
那些又假又大又空的承诺也什么都不算。
所以现在,他只能说一句,
“我爱你”。
以所有时光的变迁,岁月的流转,忠实于你。
沈辞盈觉得,他像是在她的耳朵里种下了蛊。
不然怎么话从耳边进,却让心跳失衡。
周遭人来人往,她拽上了谌江川的衣领,踮起脚亲了他。
像是心里的滚烫的血液需要一个突破口,她急需一个吻来抚平。
她又啃又咬,退开时谌江川嘴角都在流着血。
路灯把他的脸照的雪白,右下唇破了一个口,让他看起来更好看了。
“上课了,明天见。”
“明天见。”
谌江川抹了抹沾血的嘴唇,笑着看她上楼。
他打车回了吃饭的地方,开着车去宴会厅。
推拒了所有能推拒的酒,他计划着明后天的行程,看着攻略。
助理把他送回平郊准备好的住处,谌江川洗完澡,关着灯坐在房间里看着窗外。
今天有些许薄雾,称得月色更加朦胧,像在水里。
他穿梭在虚幻与真实中,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一样。
直到睡前,脑海中还是沈辞盈最后那个微微勾唇有些挑衅的笑脸。
第二天早晨,他换了一件大衣,早早就出了门。
今天天气很好,冬日的阳光虽然不能带来多少温度,但是可以带来晴朗澄澈的蓝天。
他到沈辞盈宿舍楼下的时候才九点,他先在周围吃了早餐,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出来的沈辞盈。
“早呀。”
“早。”
谌江川拿着豆浆和包子递给她,“吃早餐了吗?”
沈辞盈接过,“还没,看到你车我就下来了。”
“那要回去收拾一下吗?”
沈辞盈看着谌江川,笑了笑,“那你上来等我会儿吧。”
“我先去给你买吃的吧,想吃什么?”
沈辞盈指了指,“那条街上有家馄饨店。”
“好。”
谌江川回来的时候,沈辞盈宿舍门都没关。
玄关处放着她之前买的男士拖鞋,谌江川穿上,坐在沙发上等沈辞盈。
沈辞盈化妆化了一半饿了,出来拿了馄饨去房间边吃边化。
半个小时后,沈辞盈穿着简单的浅蓝色的羽绒服和白色的鱼尾裙从房间里出来。
正处理工作的谌江川怔愣地看了一会儿。
“走吧。”
她又围上白色的围巾,又戴上耳罩,背好包,全副武装地出了门。
“你怎么这么慢?”
沈辞盈走出一大截,发现谌江川还站在宿舍楼下。
谌江川拉过她的手,心跳声在风中翻涌。
“太好看了。”
他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的,里面纯洁无瑕,不含杂质,所以连话也显得真挚无比。
沈辞盈笑了笑,拉过谌江川的手踮起脚亲了亲他的唇。
“我也觉得好看,你也好看。”
去的路途有些漫长,谌江川车里放着舒缓的纯音乐,沈辞盈有些昏昏欲睡了。
“要睡一会儿吗?”
“不用。”
沈辞盈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十一月中旬。”
“我后来有回林城谈个生意,遇到了你弟弟。”
“姜让尘?”
“嗯,他和我合作伙伴一起来的。”
“喔。”
谌江川趁着红灯的时候转头看她。
“环球影城,你之前没去过吗?”
“没,太忙了。”
他斟酌了很久,才问出那个很早就想问的问题。
“为什么学医?”
“你觉得呢?”
红灯时间快到了,沈辞盈示意他好好开车。
“一部分原因,我自己本身学什么都可以。”
“学着学着觉得挺喜欢的,准备一直学下去。”
“嗯嗯,挺好,喜欢就好。”
今天环球影城人很多,这里无时无刻人都很多。
但是谌江川使用了钞能力,他们没有排队,走到哪里玩到哪里。
谌江川站在过山车底下,听着上面人的尖叫,吞了吞口水。
沈辞盈观察到他有些僵硬的面部,“你怕啊?”
“有点吧,以前也没玩过。”
他的童年几乎是只有自己一个人,长大以后和那群兄弟也没考虑过去游乐园。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他第一次来游乐场。
沈辞盈牵着谌江川的手,“走吧没事的,怕就闭上眼睛。”
他们把东西寄存,走在隧道里的每一步谌江川都觉得是煎熬。
这时候他多希望自己是另外一边堵着排队的通道,而不是这条一路向前没有停顿和没有回头路的通道。
沈辞盈坐在他左边,牵住他的左手。
他看着左手上的手环和牵着他的这双手,在过山车出发的时候,就没那么害怕了。
过山车的第一道俯冲,瞬间的失重感让他有一种会在下一瞬间死去的感觉。
可他却完全不害怕了。
头被巨大的风力压迫着,在那一秒钟他甚至想,如果机器出现了故障,他一定要赶紧抱住身边的人,然后在她的身下同她一起坠落。
就这样一直下坠,下坠到无边的宇宙。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紧张,握住他左手的那只手紧了紧。
感受到了沈辞盈带给他的力量,他想转头看看她,却做不到。
停稳的时候谌江川还没反应过来,双脚踩在地面上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的手心出了一些汗,但是那只手仍被沈辞盈牵着。
在存包处取了东西,他缓了一会儿,在周边的店点了披萨。
沈辞盈套好手套,拿了一块披萨。
“刚刚你在想什么?”
谌江川拿起橙汁喝了口,“在想,如果我就这样死了,会很遗憾。”
“以前想赶紧回国,想见到你;见到你以后,就想多见你几面,跟你说几句话;跟你说了几句话,就想再多说几句话,想牵你,想抱你。”
“想和你做所有其他情侣都会做的事,想把过去的几年全部补回来。”
“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他说到后面,似乎有些没有底气,声音变得有些小。
沈辞盈没有接着他的话说。
“我刚刚坐过山车的时候,突然想到吊桥效应,他们说如果想让一个人喜欢上你,那就要去做一些会让人心跳加速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那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整个人就像在进行着一场持久的过山车旅程。”
“在杳无音讯的这几年里,其实我以为我早就把你忘了。”
“我以为我对你是一见钟情,是见色起意,这感情不会维持很久。却没想到它经过了许多年的淬炼,沉淀成了一条长长的河,里面每一道波纹,都是我对你的想念。”
“最开始,我只是看到了一件大衣衣摆和西装裤,就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我觉得那个人是你。”
“我记得以前你说,你能感应到我,以前我不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后来我明白了。”
“其实这么多年也没有刻意在等你,但是就是好像”
她盯着对面的人,“好像除了你,真的看不见任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