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十一
回十一
不知何时,陆云淑觉得家中有萧时晏在就会安心,她从前都没有在意萧时晏的动向,可是近日来她发觉自己变了。自己睡醒第一件事便是想着萧时晏在做什么,这时辰是在练武还是在帮她管着那些她并不熟悉的账目和府上的琐事。
她不直说,总是从玉露的口中探听。每回玉露都能够说出口,她怕着玉露疑心,还要问问玉露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玉露对公主没有防备,她说因为成影告诉我的呀。
陆云淑像是抓到了遮掩自己的好借口,立刻挂上了笑意看着玉露:“你们走得挺近呀?”
“可不是吗,为了公主。”玉露当然是会圆场的,只是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脸有些发红,红到了耳根子。成影在萧时晏的身边,也算是一个人才,武功高强,人也跟着萧时晏一样不苟言笑,清清冷冷的样子,但是玉露问什么,他便说什么。
有时候玉露想,这也许是驸马的授意,驸马想要公主多了解一些,所以才让成影透露着那么多的细节来给她听。
眼下是公主的幸福更重要些,而公主这时候还来打趣她。
今日照例,陆云淑假装不经意地开口,可是得到的回答却是驸马不在府上。
不在公主府还能在哪里,陆云淑有些不高兴,她眉目微垂,冷着脸也不在问,但也足够让玉露察觉到不对了。
玉露柔和着声音道:“近日像是朝堂不稳固,总是外邦来打,今日驸马是被萧大将军叫回去了萧府。”
是有正事,而不是为了旁的事情,陆云淑脸色缓和了些。她知道现在的局势的,从前她远在深宫,只是看着皇后愁眉不展,似乎是为了父皇忧愁,她出了宫才知道此时的局况。外头的那些大臣有心让她听到,让她知晓她的父皇到底做了什么荒唐的事情,如今萧大将军把萧时晏叫过去,定然是交代些事情,担忧来日上战场厮杀。
陆云淑想,萧时晏大概也是想要跟去的,可是眼下他们成婚,萧时晏是不可能得偿所愿的。这一切都是陆云淑的缘由,是她让忠心的萧家愁眉不展。
“那等驸马回来了,告诉我一声吧。”陆云淑没有心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的模样,又躺回了床上去。
到了晚饭后,萧时晏才回来。萧时晏回来之时,也让成影来报了公主,说驸马已经去了书房,随后便匆匆而去。陆云淑没想到亲自来请安的萧时晏今日会不来,她站起了身,对玉露道:“你别跟过来,也别告诉任何人我去哪里了。”
“公主您要去哪里?”
“书房。”
陆云淑不喜欢被冷漠忽视,她心中明白的,萧时晏不来也许是因为忧虑前线战事,而她今日来找萧时晏,也是为了此事。
她心中有自己的打算,她想既然萧时晏想要上战场,或许她可以帮他的。
书房里静悄悄的,他们成婚后也有些日子了,这时候已经入了夏,书房还有些热风。陆云淑一进去就觉得温气浮在脸上,她刚迈步进去,定睛一看,就看到了萧时晏的一双眼睛。
那一双眼睛带着微妙的距离,清冷地看着陆云淑,好像在等陆云淑先开口解释自己为什么出现在书房。陆云淑分辨不出来萧时晏的情绪到底是好是坏,是难过还是高兴,她也没有退回去的道理,也就那样理所当然地,居高临下地看着萧时晏。
最后还是萧时晏先妥协:“公主来这里做什么,若是想要臣去,便让人来喊一声。”
“你今天一天都不在公主府,”陆云淑开门见山,她的手抠着门边,又握紧,“我还有些不习惯,有很多事情,也没能和你说。”
“有什么事?”萧时晏问。
“今日你去了萧府,你是想要上战场吗?”
萧时晏没想到公主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没打算和公主说这些事情。今日他的确是收到了父亲的召唤去了萧府,他的父亲将他好一通说,说了他不应该与公主成婚,如今前线战事并不乐观,敌军蠢蠢欲动,知道萧海一并不上前线,总是来偷袭。
他们野心很大,甚至还烧了粮草。
萧海一想着的是,他必定要披阵挂帅上前线的,但是他今日身子并不是很舒服,大夫来瞧了瞧正开药方子熬着药。萧海一感叹自己将军迟暮,竟然也能又成为药罐子的一日,病榻缠绵之时,他想到了自己那个成为了驸马的儿子。
他看着萧时晏站在自己的身前,那一身修长藏在衣衫之下强有力的一双手,此刻却只是书生的模样对着他行礼。他也难免长叹:“儿啊,那公主究竟有什么好啊。”
萧时晏只是皱眉:“可儿子若是不答应,违抗圣命,遭殃的是萧家。”
“哎,皇上啊,他与我想来已经认识了这么久了,为何皇上要这样信不过我,也舍得这样的天下江山被他人觊觎啊。”
萧时晏看着自己父亲脸上悲伤的神色,不禁发问:“既然如此,爹爹您还要上折子去打仗吗?”
“若这天下需要我,而我却因为这一点私念,这天下的百姓该怎么办呢?”
萧时晏敬佩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他知道的,若是他的父亲不上阵,那便不是他的父亲了。在他的父亲心中,上战场永远是最重要的事情。只是可恨自己这时候并不能为父分担忧愁,他一路回来的时候,心中都是愧疚之情,这样子的他是不能够去面见公主的。
他只想要自己静一静,可是陆云淑,朝瑶公主却在这时候,推开了书房的门。
萧时晏喉结上下滚动:“是这样的,臣知道自己是并不能够上战场的,只是爹爹那样忧愁,他对臣说等他病好了,便去和皇上上折子,去打仗。臣只是担心爹爹的身体,并不是为了不能上战场忧虑。”
“我只问你,萧时晏,你想不想要上战场?”陆云淑丝毫没在意萧时晏的解释,她目光坚定,向前走了几步,手撑在桌子上,灼灼地看着萧时晏。
“公主,您可知道您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吗?”萧时晏微微蹙眉,他不希望是自己想的那样,他不需要公主帮他出面,让他能够上阵杀敌。那样的话,陆云淑会受到大臣的弹劾,那些大臣定然会将矛头对准陆云淑。
“我知道,可是我也觉得父皇这样做并不是对的。能者居之,怎么能因为你是驸马,就剥夺你上战场的权力?而且,你只是因为和我成婚,那么理应当由我去为你担保,替你去和父皇说情的。”
“萧大将军的身子重要,万万不可逞能。”
陆云淑说完,慢慢才看到萧时晏看着自己的目光变得有些炙热了,她被这样的目不转睛弄得有些脸红,她立刻错开目光,不看萧时晏:“那个你别误会,我只是为了父皇的江山考虑。”
“公主惦念天下百姓,心有仁慈,可是唯独没有想过自己。”萧时晏嘴角上扬,他起身,走向公主,他比公主高些,也将烛光挡住了些许。
陆云淑只觉得烛光摇曳跳动了一阵子,便有一个阴影向她走来,她被一阵奔波劳碌的尘土味包围。她微微抬眼,看到的是无比温柔的萧时晏低垂下来的目光。
她听见萧时晏说:“可是公主这样,会被弹劾,会被说护短,会被说包庇臣。那时候公主也不会介意,也会觉得是为了天下百姓,也没关系吗?”
陆云淑没想那么多,她被这样一问,有些发懵,她只能看着萧时晏那张脸不加思索道:“那你保护我不就好了吗?”
“好,臣保护公主。”
萧时晏目光下潜,他看到了陆云淑微微动着的嘴角,他满脑子只能听得到陆云淑说你保护我这几个字。他能够保护好陆云淑的,没人能动得了陆云淑一根头发。
只是此刻,并不是保护不保护的问题,而是两人靠得太近,尘土味里交织着淡淡的香味,有些太过难以言喻。陆云淑先反应过来的,她心中颤动得厉害,手也只是向后,紧紧扣住了书桌边缘,她这一扣,倒是将砚台推远,发出了动静来。
萧时晏以为陆云淑没站住,忙上手去扶,可偏偏如此,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陆云淑靠在书桌边缘,而萧时晏的手却关切地搭在陆云淑的腰上。
只要萧时晏低下头,便能够亲到陆云淑的额头,而只要陆云淑抬头,便能对上萧时晏的唇。
两人谁都不敢动,谁都僵硬了身子。陆云淑的手抓住萧时晏的衣领,在两人迷蒙之间,先推开了萧时晏。她站直了身子,立刻走到了门边,她说:“那既然这样,我明日就进宫去,替你去在父皇面前说话。”
“对了,公主,今日臣不在,您是有什么事情吗?”萧时晏想到了什么,问陆云淑,“我听成影说,今日您一直兴致缺缺,若是要找我有事的话,公主不用避讳。”
陆云淑一转头,她想萧时晏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应该没别的意思,她动了动嘴巴,朱唇微启:“哦,也没什么的,我只是不习惯没有你在公主府罢了。”
专程看了看萧时晏的脸,陆云淑从那张脸上看到了错愕,那张好看的脸久久才回神过来,勾着嘴角露出笑意。陆云淑也跟着笑了起来,她想,她和萧时晏有过几回对峙,但是这一回,是她打得萧时晏措手不及,她赢了一局。
陆云淑心情大好,对萧时晏道:“那驸马早些休息吧,不叨扰了。”
至于驸马到底睡不睡得着,那陆云淑就不管了。
——
从宫外回来的太子的贴身侍卫墨玉脸色冷漠,并看不出什么常色。他到东宫的时候,还带着一身的冷气,他微微颔首,对着太子陆云逸道:“太子,今日外头的探子来了信。”
“说一说。”陆云逸正写着字呢,他蘸了蘸墨,并没停下自己的动作,头也没有抬。
“他们说,公主府今日静悄悄的,不像前些日子那样热闹。前些日子,公主府的下人都在说公主偷看驸马练武,沐浴的时候驸马也进去和公主说话了。今日驸马早早就出门,去了萧府,而公主一整天在府上,兴致都不高。”
“这么快,我的朝瑶妹妹就喜欢上萧时晏了?”陆云逸听到此,笔锋才顿了顿,在纸上晕染开了一团墨,这张纸废掉了,陆云逸道。他抬起头,看着墨玉。
“继续让人盯着她,有异动就来告诉我。”
“有的,他们说,明日公主会进宫。”
进宫?陆云逸嘴角上扬,他可太久没见到他的朝瑶妹妹了,正在战事纷争的这时候进宫,这妹妹难道有别的心思?他丢下了笔,擦了擦自己手上的墨。
那么明日,他可要好好看看他的朝瑶妹妹到底想干什么。
墨玉偷偷瞄了一眼,他看到太子纸上写的字是守株待兔,他想,太子向来是有把握的人,一定能够好好地拿捏住朝瑶公主。他放下了心来,也就退下去,可这时候,太子却让他准备了一身新衣裳,明日要穿的。
新的衣裳,为了见朝瑶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