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83章
凌晨夜晚的马路上,偶尔响起车辆疾速飞驰而过的声响,几秒过后,伴随着逐渐远去的车轮声,四周的一切便又陷入压抑的沉静,连晚风吹过树叶的哗哗声都好似刺破耳膜一般尖锐,与白天急速飞驰的车辆和熙熙攘攘的嘈杂人群相比,显得格外寂寥。
邹琪形单影只地走在街边的人行道上,不知该去哪里,只是漫无目的地拖着拖沓的步伐往前走着,背影单薄且削瘦,倔强地在黑夜里挣扎。
她抬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黑,向周围看去,却只有整齐排列的建筑被一片昏黄的灯光笼罩,细细长长的影子在路灯下,慢慢地拉长,又慢慢地变短,如此循环往复,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走过了多少盏路灯,走到了哪里。
出于对危险的敏感和对黑夜的恐惧,她停下了脚步,揉了揉酸胀的小腿,无力地坐在路边的石墩上,脑中思来想去反复衡量,最终拨通了顾晴的号码。
等顾晴赶过来时,远远地只见邹琪抱着双膝,整个人蜷成一团,孤零零地吹着冷风,就连头发都被吹得乱糟糟的,显得颇为可怜无助,也顾不上询问出了什么事,只拉起邹琪塞进车里,把暖气调高两个度,嘴硬心软地骂着:“你这死丫头,大半夜的跑这荒郊野岭来干什么?就穿这么两件衣服,也不怕冻出病来,得病倒还是其次,万一碰到坏人出了事怎么办,说到底也是当妈的人了,怎么自己还跟个孩子一样不懂事!”
顾晴一边开着车,一边又刀子嘴豆腐心地责骂这,把邹琪数落了一通后,语调明显柔和了不少,关切地问:“你还没告诉我,怎么搞得这么狼狈的?”她瞟了一眼后视镜,只见邹琪闭着微肿的眼睛,疲惫地靠着后椅,不想说话。
“和厉辰吵架了?”顾晴问道,可心里早已认定。
邹琪不语,只当是默认。
“以前你们不是三天两头都要打次仗的嘛,也没见你难过成这样,这次是因为什么事?他出轨了?”顾晴想了想,又说:“不对呀,他不是说已经浪子回头,上岸从良了吗,再说,就算他出轨了,凭你那过硬的心理素质和清高的处事作风,也不该有这么大的反应啊。”
邹琪还是不说话,却睁开眼看向窗外,明亮的月光和昏暗的灯光交织在一起倾洒在树上,斑驳的树影又落在地上,错落交缠,难以分清。
顾晴看着邹琪的脸色,渐渐地也收敛了些尺度,继续一个人自顾自地说着话,见邹琪心烦意乱,精神不振,便也有眼色地彻底闭上了嘴巴,让邹琪好好休息,一个人静静。
过了许久,邹琪才声音嘶哑地缓缓说道:“他怀疑我和厉轩有一腿。”
却并没有得到顾晴吃惊的回应,只听见悠悠的声音传来:“其实,他刚回国的时候,我心里就有些吃不准他这次回来的意思,总有些不好的预感,他对你而言,一直就是个定时炸弹,他又回了国,等于是把炸弹横在了你和厉辰中间,只需一根火柴,这颗炸弹就能随时引爆,那这次导火索是什么?”
邹琪迟疑了一下,坦言说:“厉轩来我的书法班上课,我怕厉辰多心,就想过段时间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告诉他,或者偷偷摸摸把厉轩打发走,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想不到还是东窗事发,露馅了,他觉得我不够诚实,还去调查了我和厉轩在学校的前尘往事,说我和他有旧情复燃的苗头。”
“我就知道,这小子这次回来,肯定要掀起什么风波,你看,果不其然,被我料中了!”顾晴恨恨说道,话锋一转又说:“厉辰也不对,不管怎么样,作为一个男人,都不该放你一个人半夜跑出来,这多危险!可你也确实有欠妥的地方,小叔子去捧堂嫂的场,其实这也没什么,你早应该大大方方告诉厉辰,留个案底以防后患,人嘛,都一样,你越是袒露,就显得越干净无畏,越藏着掖着,倒反而显得有一腿了,别说厉辰是个男人,就算我是个女人,听你这么说,都要怀疑你这么偷偷摸摸的,是不是真的和厉轩暗度陈仓了。”
“可我是清白的,别说是劈腿了,就是连个脚指头都没踏出去过。”邹琪立马辩解说道,可是下一秒就想起那次受伤在医院里,厉轩帮她用红花油按摩脚踝的事情,心下一虚,抽了抽嘴角。
顾晴又说:“你有嘴,你会说是清白的,那厉辰也不是没脑子的人,他会真的不管不顾就听信你的话了,他从小就在商场里摸爬滚打,人情世故不晓得有多精明通透,你和我加起来十个都抵不过他一个心眼子,要我看,他这反应,再结合他的性格来看,完全正常。”
“可我就是清白的,他就是不肯相信,我能怎么办?要不你给我出出主意。”邹琪想起和厉辰说的那些气话,有些着急了,声音里带着些懦懦的哭腔,恳求道。
见邹琪快哭了,顾晴心疼起来,赶忙安慰道:“他的想法决定于,关键不在乎你说什么,而在于你做什么。”
邹琪一头雾水,不解问:“什么意思?”
“你让厉轩退课,要不更直接一点,你直接辞职好了,以示决心,表明从今以后不再和厉轩有来往,再找个机会,和厉辰厉轩两兄弟一起吃顿饭,把话讲清楚了,把误会打开,把厉辰这个心结给解了,不就好了,他要的就是你一句话一个态度,你给他不就完了,我就不信他还能斤斤计较小气吧啦地揪着这件事不放。”
邹琪想想觉得有理,可转念一想,白念念那张脸又在眼前飞速闪过,心中又忿忿不平起来,怨道:“理儿是这个理儿,可是为什么要我先做出牺牲来讨好他,他当时和白念念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这笔账我还没算清楚呢,他倒还有理了,先发制人,翻我的旧账!怎么想都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拜托,我的邹大小姐,你之前不是还信誓旦旦拍着胸脯对我说,厉辰和白念念绝对没有越线的嘛,怎么一转脸,又换了套说辞了,要怪就怪你太容易相信别人,现在想跟厉辰秋后算账啊,晚了!总之,厉辰和白念念那些破事儿,已经翻篇了,先如今眼下要紧的,是解开你和厉轩的误会。”顾晴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帮邹琪分析局面。
听顾晴这么一说,邹琪越想越觉得后怕,战战兢兢道:“可是我跑出来之前,还扔了狠话,说要一拍两散,互不相干。”
“说狠话怎么了,哪对夫妻吵架的时候不说狠话?结果都是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该怎么收场,你要实在一时之间拉不下这个脸来,我明天去找厉辰好好谈谈。”顾晴胸有成竹地说道,看这架势是要帮邹琪把这件事揽下了。
邹琪哭哭唧唧地看着眼前的好闺蜜,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抽了两下鼻子,抹去眼角的泪水,逗笑着说道:“奇怪!你又没结婚,怎么经验比我还丰富?”
顾晴笑道:“我是没结婚,可我家的老头老太太,打我记事起,就没消停过,我是猪肉也吃过,猪跑也见过,这都是总结的我爸妈的血泪经验,老生常谈了,见怪不怪,你看现在,他们整天手拉手出去环游世界,还嫌我多余。”
两人说话间,就开回了顾晴的家。
顾晴解开安全带,说:“你先住我家里吧,这个时间了,去你爸妈家也不方便,还惹他们担心。”
邹琪点点头,下了车,跟着顾晴轻手轻脚地进了门,简单洗漱后,顾晴拿了套全新的睡衣来给邹琪换上,两人睡在床上,又说了好多闺蜜间的知心话,说着说着,顾晴渐渐没了声音,呼吸声均匀起伏,只有邹琪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心绪繁杂,难以入睡。
约莫凌晨三点多的时候,才不知不觉浅浅睡了过去,一人占据着床的一边,动也不动,根本不像在自己家那般随意,生怕睡相不好,碰醒了顾晴,便有些拘谨,睡了没几个小时,身子有些僵硬。
直到一通意想不到的电话,才将二人从睡梦中惊醒。
邹琪迷迷糊糊睁开眼,一看是邹母的来电,想也不想便接通,还以为是厉辰恶人先告状,把这件事告诉了邹母,让邹母来兴师问罪的。
刚一接通,还没说话,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琪琪,你快回来吧,家里出事了我可怎么办啊”
邹琪一个激灵,猛地从床上坐起,顺带把顾晴也一起拉起床,急急忙忙穿好衣服,就一起往邹家赶去。
顾晴一边开车,一边问:“什么事情啊,你妈哭成那样?”
“我也没太听清,只听见好像和我爸有关,还有什么公司之类的话,我妈已经哭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我得赶紧回去看看。”邹琪脸色很不好,眉头紧锁,一股巨大的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刚一进门,就见邹母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哭得形容枯槁,憔悴不堪,两个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发丝凌乱,声音也是呜呜咽咽的,连整话都说不清楚,一看见邹琪回来了,就哭得更凶了,眼泪水直往下掉,把邹琪和顾晴吓得不轻。
桌子上堆满了白纸黑字一堆文件,地上也散落了几张,客厅一片狼藉。
邹琪和顾晴赶忙跑过去,合力把邹母扶坐起来,看着邹母情绪不太乐观的样子,邹琪害怕她一激动就背过气去,所以问道:“妈妈,保心丸吃了没有?”说话间,就往家里放保心丸的柜子走去。
邹母一把拉住她,就好像拉着救命稻草一般不让她离开,力道很大,捏得她有些疼。
“琪琪,你爸爸他,他跑了,不要我们了”邹母哽咽着喊道,声嘶力竭,心痛无比。
邹琪闻言,心中紧绷的弦终究是刹那间断裂,精神恍惚了一下,看来和自己猜得差不多,这个负心汉最终还是抛弃妻女,和情妇浪迹天涯去了。
“妈妈,你先别哭了,缓缓再说,自己的身体要紧,我去拿药给你吃,有什么事,吃完药再说。”邹琪心疼不已地说道。
顾晴虽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有些听懂了邹母的话,并不多言生怕说什么话刺激到邹母,便有眼力见儿地帮邹琪跑去拿药。
邹母却并不放手,几近是从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哑声道:“他他不要我,不要你,不要这个家,我认了,只怪自己当初瞎了眼,遇人不淑,可是这个杀千刀的他,他把公司的钱卷得一干二净,留下个空壳,这可让我怎么活啊,他明知道这公司就是我的命,这是活生生地要把我逼死啊。”
邹琪和顾晴都大吃一惊,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
邹母哭得大恸,说完话便连着喘了好几口气,眼中满是绝望和悲戚。
邹琪只觉得整个人都恍惚起来,可还是镇定心神,不让自己摇晃。
事情终究是发展到了最坏的一步,所有最难以承受的打击一同打在了邹母身上,毫无预兆,整个人不管是精神还是□□,都在摧枯拉朽。
而邹琪自己,屋漏偏逢连夜雨,自己昨天才被老公怀疑出轨,今天就碰上了自己爸爸曝光了出轨,就算分身乏术也无法顾忌全部,只得默默地拿出药丸来,邹琪伸出胳膊将邹母搂在怀里,哄着她吃药,母女二人无助地抱在一起,相互依存,彼此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