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薄情书生(十五)
这个吻结束的和来临的时候一样突然,宋栩颇有些受不住这般炽热的攻势,连连退后。言知庭倒是不依不饶,又凑过来,在他的唇上轻轻的舔舐几下,生要把人的唇上光泽舔干净才罢休。
宋栩无奈:“言兄……”
言知庭伸手勾住他的腰,相当自然的蹭着他的肩窝,嗓音发软:“还叫我言兄?”
并没有过亲密关系的经验,宋栩颇有些茫然。
他长卷的睫毛眨了眨,书生意气的白面面皮上有些怔愣。
宋栩说:“那……应该叫言兄什么?”
紧接着,他的下巴就猝然被人掐住了,传来温温热热的触感,来人没有用力,只是强迫他抬起头来,对上一双明媚灿烂的黑色眼瞳。
大约是太过开心了,言知庭黝黑的人类眼瞳几乎猝然闪过一丝亮金色,像是兽瞳。
宋栩眼观鼻鼻观心的垂下眼睫,全当没看见,在狐妖没有直截了当的说出自己的身份之前,他还是不能过早的暴露。
摩挲两下他的下巴,言知庭轻轻说:“除了言兄随便叫我,比如说,你周围的人都是怎么称呼闺房之乐的爱侣的……”
还爱侣,瞎学个词就乱用。
没有三媒六聘过算什么伴侣,最多是无媒苟合。
宋栩幅度颇小的偏过头,躲过被人掐着的下巴,揉了揉稍微有些发红的下巴尖,说:“非要说的话,那便是称呼言兄为……契兄弟了。”
听不懂。
但兄弟这个词听着不舒服,言知庭皱了皱眉,相当任性的说:“换个词,这个词听着像是要和你拜把子似的。”
宋栩:“……那便是夫君和娘子?”
这个听起来还不错。
言知庭的唇角上扬起几个弧度,黑色的眼睛一半都变成金色的也没有发现:“这个听上去勉强可以。”
他对这方面相当的一窍不通,到底还是初入人世的妖怪。
哪怕是多活了几百年,没见过几个人也是傻呵呵的。
宋栩起了逗逗人的心思。
他微微的仰起头,清澈的眼神中看不见半点污秽驳杂:“娘子?”
这次的狐妖没有回复他的话,而是已经惫懒的趴了下去,整个人静静的埋进了他的胸膛里,顺长的黑发变得毛炸炸的,看着颇有些扎人。
宋栩眼瞅着他的发丝一根根翘起来,还是伸手摸上一模,果然如此。
扎扎的,但总体来说又是相当柔软的。
他在原地不动的任由狐妖抱着他,想着,这个头发倒是和身体的主人像极了。看着相当的危险坚硬,其实还是纸老虎,轻轻的戳一戳,直接就软倒在手心里了。
“唔……”言知庭在他的怀里翻了个身。
宋栩轻轻的双手环抱住他,又看看那头乱蓬蓬的黑发,没忍住,伸手温和的帮人顺了顺。
“夫君。”
怀里的言知庭轻轻呢喃。
宋栩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原本平滑的顺着头发的手猝然顿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白净的面皮瞬间如同漫上一层红霞,整个连片的泛起落日的红色。
倒真是,疲倦了比清醒的时候还招人。
他微不可查的抿起唇,手指在对方的黑发间停滞片刻,到底还是又缓慢的顺了两下。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抱了一会,从太阳高高挂起到日薄西山,直到落日余晖,快到夜晚。宋栩才牵着人的手,由人带着从上面的裂缝中窜出地牢。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传统的男女送礼的乞巧节。
传统习俗当中的男女互相送瓜,送豆,送香囊,也会在护城河的河岸上放花灯,来昭示着明年一整年的感情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求子得子,求缘得缘。
宋栩带着人慢慢的在羊肠小路上走着,不知几息就踱步到了宽阔的大道上。哪怕此时已经入夜,路上也依然人山人海,车水马龙,明亮的红灯笼挂在商户和人家的窗口,点亮原本黑暗无光的深夜。
整体街道的色调还是属于夜的暗色,但偏偏有那么几盏星星之火燃烧着,正好能照见人们红彤彤的,带着满意笑意的脸庞。
宋栩紧了紧人的手掌,带着人慢慢的在人群里穿梭,一点点的向前推进。
言知庭好奇的询问他相关节日的问题,他也相当脾气好的一一回答明白,也没有问对方为什么连这些常识都不知道。
他倒是自小在人群之间长大,见惯了这些。言知庭却是恰恰相反,多年生活在山林里,这么热闹,这么灯火通明的夜晚,他还是第一次见。
路人点亮了一盏新的花灯。
花灯的莹莹烛火通过月光,直直的映射到了言知庭的眼睛里。
他漂亮的桃花眼弯弯的,饶有兴致的站在那里,看着路人放下整整一个漂亮的花灯,颇有兴致的揣着手站在原地,又偏过头看看宋栩,语调轻快的说:“你也喜欢这种敬谢神灵的小玩意吗?”
乞巧节是在这天祈求天上的神明,保佑接下来的姻缘。
宋栩说:“这又哪里有什么信不信的,君子之为,还是应当敬鬼神而远之。”
他是凡人,多少还受现在君权神授的思想所约束,对鬼神敬畏。
言知庭就截然相反,明亮的眼睛清凌凌的,里面盛着澄澈的笑意,偏过头去看,分明满满的都是宋栩的倒影,没有半分对鬼神的敬畏,他说的话也是同样的:“敬什么鬼神,天上的神仙就那么几个,凡人多的和蚂蚁一样数都数不过来,就算天天敬,月月敬,神明这辈子也不见得能看他一眼。”
宋栩:“……”
这话在当今社会,算得上是大不敬之语。
可他又不能不管这妖怪,遂嘱咐人要慎言。
言知庭倒是不扫面子,相当麻利的点点头,答应的速度显得有些敷衍。
转眼间人又不见踪影了。
他倒是想牵着宋栩走,可宋栩实在是不愿意在这些满身大汗的农民和脂粉气浓重的姑娘们之间穿梭,于是停滞不前。
他于是就站在原地,看着言知庭站在不远处,聚精会神的看一名老伯做糖人。
言知庭看的认真,时不时还回过头来寻找他的身影,确定他还站在那里,才扬起笑靥转回去继续围观。
估摸着是他长的好看,纵使站在那里挡住客人,做糖人的老伯居然也没有赶他走。
宋栩远远的站着看着他,还带着浅淡香甜味道的晚风徐然吹过,卷起了鬓边垂落的发丝。纵使远离人群,过节的浓厚气息也在这一刻彻底的翻涌上来。
他看着人,人也看着他。
中途不知道是哪个表演节目的人群里,爆发出噼里啪啦一顿敲锣打鼓的声音,人群中瞬间迸出一片接连的叫好声,掌声如雷。
宋栩站在那听了一耳朵,还没等他看真切,他的肩膀上就突然传来了一道结实的重量。
他回过头,眼见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
老者鹤发鹤须,穿着仙风道骨的灰色道袍,受众还拿着标志着阴阳五行的旗帜卦象,脸上两撇小胡子。
宋栩礼貌的冲他扣手:“尊者。”
这年头对上这种类似算命先生的存在,多少是要敬重的。
老者却没有和他拉扯闲话的心思。
老者的胡子长长的,黑白参杂,他伸出带着密麻褶皱的老年的深色的手抚了抚,那双混浊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宋栩好一会,甚至从中乍现出精明的神采,说:“年轻人,你这身上不干净吧。”
宋栩正欲收回的扣手微微一顿,还是保持着面无异色,将手收回了袖袍里。
老者继续说:“我观你印堂发黑,恐身边有邪祟靠近,时日久了,恐怕连你的性命和周围亲朋都要受到损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