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老板的事你少管
乔英叡从工作室离开后，又去接见了一位贵客。
原本以他的身份，犯不着浪费时间在这些方面，但对方指定了让他来，又是故友，他操着“真诚”的贵公子人设，自是没辙。
何况对方也来头不小。
起身告辞那刻，乔英叡还维持着弧度完美的笑容，转身关门，立马恢复面无表情，变脸之快令人咂舌。
一路走一路腹诽。
白跟他磨叽那么长时间，说的比唱的好听，愣是一单没成。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就没主心骨呢，左一句“妹妹”，右一句“妹妹”，聊了俩钟头，愣是一样没看上，是怕他妹不喜欢啊，还是拿他当猴耍啊？
乔英叡气得脚步都比平日快了不少，噌的钻进车里，疾驰而去，半分不愿待在这破地儿。
回到工作室，员工正在午休，乔英叡挨个扫上一眼，就瞄见蹲在角落里啃玉米棒子的赵坞。
说来奇怪，在工作室待了七八年的老员工，都没见过这阵仗，乔英叡上任两年多，谁见他往工作室里带过人？除了客户，但凡跟他走得近一点，无数双镶了显微镜的眼珠子都瞧好着呢，偏偏这老板洁身自好，修养好得令人折服。
于是赵坞，理所当然成了个特例。
甭管是不是基层员工，老板亲自领来的，就没人敢怠慢。
整个一上午受到来自同事莫名其妙的慰问，赵坞一语未发，冷冷的视线回敬过去，像一匹孤守阵地的狼，在被擅自靠近时很明显地表现出厌恶。
再后来，没人想去招惹他。这里90的人都可以骑在他头上欺压他，但没人敢驳乔英叡的面子，热脸去贴冷屁股的事做一次便就够了。
唯独被指派的那位老员工，形影不离跟在赵坞身侧，双臂环胸即审视又监视地盯着他。生怕他把花瓣吃了去似的。
老员工名叫胡襄，今年四十三岁，这里的人都管他叫老襄。他是lesillage成立初期，最早一批入职的员工，那时lesillage的创始人还在世，正处于香水界的鼎盛时期。
自乔英叡接手后，老一辈的工作者多数隐退，唯一留下来的只有胡襄，这么多年，他依旧坚守在最辛苦的岗位。乔英叡对这位前辈的感情自是非比寻常。
非要用一个词形容老襄，那就是循规蹈矩。他面善，脾气臭，唯独能和颜悦色以对的人只有自家老板，面对眼前的小屁孩必然不可能留情。
赵坞倒也没留下把柄让他抓。
气便随之出在他衣衫不整的形象上，老襄一边骂，一边开柜子摸了套衣服甩他身上，“换上，破破烂烂像什么样子。”
说的是他那身洗干净的乞丐装，乔英叡可不管那个，任他穿漏风的衣服来，绝不多掏一分钱，反正冻的不是自己。
老襄想的就周到多了，一次拿了两套工作服给赵坞，“一起两千四，你现在付还是从工资扣？”
赵坞，“……”我已经没工资了。
好在最终衣服是到手了，只是赵坞舍不得原先那身衣服，又套了层在身上。吃的那根玉米棒子，也是老襄老婆煮的，老襄吃剩下的。
于是眼前的场景就变得有些怪异。
破烂的单衣单裤下透出纯白的制服，少年抬眼，一条腿微微伸展，过长的卷刘海盖眼，嘴唇透粉，浑身弥漫玉米胚芽的香气，手里还攥着半个苞米。
别说，有那么点大牌时尚海报那味了。
！！才怪啊。
乔英叡，“……”满眼嫌弃。
咽下拥堵在喉间的玉米粒，赵坞站起身，眼神微微警戒地看向来人，嘴唇动了动，似乎想打招呼，但梗了下，最后只面向乔英叡点了头。
“怎么样？”
整巧眼尖的老襄走过来，乔英叡低头向其询问情况。
老襄爽朗一笑，答得事无巨细。综合表述就是：挺乖，没出岔子，可造之才，您挑的人简直完美。
倒不是他想往赵坞脸上贴金，这小子确实踏实勤快，身上有股拼劲儿。
乔英叡听完没说什么，又往赵坞的方向看了一眼，表情看不出端倪，眼中却明显透露着接受无能四个字，他扬了扬下巴，问老襄，“今天弄到什么时候？”
“四点之前就能下班。”
“好。辛苦你了。”乔英叡回之微笑，跟员工们打了声招呼，转身走了。
……
下午四点半，乔英叡的车停在工作室门口，随着一声关门响，颀长的人影挪出来，慵懒地倚在车头前，眼睛往旁边那么一扫，就有几个逛街的美女走不动道儿。
工作室里员工走了大半，调香区的几个骨干成天把自己关禁闭，人也不爱理，好像这样就有灵感了似的。
于是大厅里只剩老襄跟赵坞两人，一个手背后嘴唇不停开合，另一个低垂眉眼一动不动，像耷拉耳朵的犬类在听主人训话。
瞧见乔英叡，老襄立马领着人走出来，一脸告状样，“乔总，他说他要等你一起回家，有这回事儿啊？”
“……”
你说他特意磨叽半小时再跑来那不纯属给自己添堵吗，还以为捡了多大便宜似的。
“老板的事你少管。”话都涌嘴边了，还是硬挤出微笑，伸食指比了下嘴唇，一句话没说拽着赵坞上了车。
留下一脸懵的老襄和一路的装逼酷拽□□。
“安全带，系好。”乔英叡侧了下头，发现副驾这小子嘴角轻扬，镇静中透着愉悦的模样。
他瞬间火大，“以后在工作室给我闭嘴，别别人问什么你都说！”
赵坞轻轻嗯了一声。
转头一看，安全带还卡在里面呢。
四目相对，一双懵懂，一双焦灼。
……
“我只示范一遍。”
其后，乔英叡侧过身给赵坞系安全带，战线拉得极短，但他还是感受到身旁人的僵硬，离开时用拳头不轻不重扫了下赵坞的下巴，然后颈间又被深嗅了口。
乔英叡发现，每到两人独处时，赵坞的喘息声会特别粗重。
汽车有些暴躁地在公路上行驶，二十分钟后，停在商厦的停车场。赵坞张望了一眼窗外的功夫，乔英叡已经摔车门下车了。他忙摸索下车紧跟其身后。
眼前是一条商业街。
仿佛生活在两个世界，即使呼吸同一片天，脚踩同一片地，冥冥之中的磁场让两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人相遇，可赵坞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繁荣的景，他们的差距太大，就像淤泥不懂莲花的境界。
“来这干什么？”隐忍了半晌，还是决定问。
乔英叡斜了旁边的人一眼，伸出一掌把赵坞推向半米外，语气不耐，“给你买一身像样的皮。”
乔英叡原本不想管那么多，转念想这小子就这么一套破烂衣服，在家穿膈应人，在外面穿丢他人，别提还在里面套工作服，再好的身材也经不起这么糟践啊。
此时走在他身后的赵坞，脑子空空，亦步亦趋跟着乔英叡，不知为什么没有逃跑的念头，像头上黏了根鱼竿，竿上钓着肉，使劲往前冲的狗。
两人直奔男装商铺，全是乔英叡自己平日购买的品牌，虽然他想拿两件抹布拼上给赵坞凑合得了，但价格低廉的地方他又不乐意去，又怕碰见熟人，始终跟赵坞保持着距离。
维持着完美修养，把导购小姐勾得五迷三道。乔英叡享受操控别人情绪的乐趣，看见她们倾慕的眼神会在心里嗤之以鼻。
金牌销售拿捏了乔英叡的品味，上手给赵坞挑选衣服。
乔英叡坐在沙发上等着，手里端了盏茶。
不多时，听见艳羡的声音，他抬头，嘴里的茶在喉咙眼特别不情愿地转了圈，才稳稳咽下去。
虽然早就做好准备，赵坞这样的人型衣架子，穿什么衣服会不好看？
但他没想到那群女人会给赵坞挑款型成熟的正装，从背后看浓浓一股精英范儿，干练利落，转过来还是那一张稍显稚嫩的脸。
倒是脸上没半点表情，为这身打扮添了分冷峻，十七岁半的少年，愣把这气场给hold住了。
乔英叡摆摆手，示意去换。
十分钟里，赵坞换了三套衣服，乔英叡始终觉得差点意思，茶杯卡嚓往桌上一放，起身。
老子自己来。
要不还是说混设计圈的男人有品味，乔英叡挑的那几套，单看都是设计感平平，也不掺时尚元素的休闲服，搭配在一起就是生出绚烂的光晕，无端让人觉得协调亮眼，且万分契合赵坞的气质，连公认最懂男人的金牌导购都甘拜下风。
您这么懂还找我们干嘛？
这不挑不要紧，一挑手心都擦出火星子了。赵坞的身材，经过多番试探和揣摩后，乔英叡默了。
可以说他满足了他对少年男子身体力与美所有的幻想，如果由他来设计衣服，他会把赵坞的身材当理想的模特，类似美术生的色卡，调香师的试香片。
两个小时过去后，乔英叡才打算作罢。指缝间衔了张卡递给导购，“刚才我点头的，都要。”
“好嘞！”
乔英叡嘴角甩出一丝笑，觉得自己这幅德行像极了霸道总裁，为了多日的眼福，一点不吝于朝赵坞露出微笑，一副和蔼可亲知心大哥哥的模样。
赵坞一抖，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全身挂满购物袋挪进停车场时，赵坞的思绪还没调整过来，一颗心脏三等分，一边火热一边拔凉，还有一边就跟被电击似的。
麻了。
耳边回荡着乔英叡清雅的声线，“恭喜你，离恢复自由身又远了一步。”
七十五万八千二百五。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能申请从坟里爬起来还吗？
他尽量找个好阴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