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仍愿为她回眸
这一场交锋持续十三年，绵延至炉州、中州等数个大州，终至于平息，像寒仙山之外的暴风龙卷。
风暴平息，漫天星光闪着花火。
命运有多弄人？
能让在心中深藏十三年的仇，酝酿成一坛坛的美酒？
此际，寒仙宗的诸位帝君正以最高规格的宴饮标准招待真武仙宗的这位少宗主。
真武合龙坐在酒桌主宾位，随着这一轮轮的宴饮大口品尝着产自寒州的甘醇美酒，顷刻便已现出醉态。
九里冰惶酒，传说之中寒仙宗的珍酿。据说帝境之下的饮者，走不过九里冰原，就会醉倒。
这一醉，满心凄惶尽去，再无忧愁。
“少宗主此前的来信，本宗也认真观阅过。”
酒过三巡，寒冰云再次提起先前真武合龙写给亲卿的信件，举杯道：“不知这酒和我那乖侄女是否就是姑爷心中的菲菲雨雪？”
真武合龙苦笑，也举杯回应道：“如此美酒本该当得起雨雪之名。至于雪凝，那本就是小婿心中最完美的风景。”
“岂是雨雪可比？”
此话说的极为露骨，众人皆以为真武合龙是醉了。
但寒氏族的两兄弟对视一眼，就知真武合龙此子心中的根本诉求。或者说，此子的根本诉求从来就没有变过。
不图美酒，又与自家闺女刻意保持距离，求的又能是什么？
无非是寒仙宗的镇宗之宝——水灵珠。
真武仙宗的少宗主正在收集五行灵珠，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秘密。
“少宗主的才情当真是世上无双，与我家那个傻姑娘当是良配。”
坐在首位的寒冰云却好似听不懂这位少宗主的诉求，又豪迈的举起酒杯：“今日权且为姑爷接风洗尘，待你二人择定良辰，必是我寒仙宗的一桩盛事。”
“寒姑姑谬赞。”
真武合龙愧受，低头沉吟道：“小婿与雪凝的情意能得诸位帝君的认可，实是三世修来的福分。”
“小婿所想，也无其他，不过是如月炎大帝的故事，双宿双栖而已。”
如月炎大帝故事。
这七个字，已经把他的目的全点明。
在座的诸位寒仙宗帝君，又怎么可能不知月炎大帝故事？
当年月炎天九上寒仙宗，而寒仙宗九拒之。最后是寒宗圣女素遥窃出水灵珠，与月炎大帝私奔至天涯海角，此事方休。
如今真武合龙提出月炎大帝的故事，所求为何？
不言自明。
“当年月炎大帝，乃与素遥圣女两心相印、生死相依，此份情愫实叫天地动容，当代圣女宫首尊也便默许其成。”
寒冰云又端起一杯冰惶酒，至于掌心轻轻摇晃：“现如今，姑爷你连本仙宗内圣女宫那位首尊的面都没见着，如何敢说如月炎大帝故事？”
她的美眸从掌心美酒移落到真武合龙的身上，略有审视意味。
绝美的脸颊依旧是无有什么表情，如一片宁静的深潭。
真武合龙迎上寒冰云的目光，不卑不亢：“小婿只是有些私事，所以特地先来拜会寒部族而已。”
“在此处得到答案之后，小婿自会去凰部族、龙部族和圣女宫一一拜访。待小婿登上贵宗圣女宫时，自会持婚书亲自拜访首尊大人，求她成全。”
“那便等姑爷拜会过烛洛首尊之后，再来寒部族也不迟。”寒氏族的大族长一语定音，为这场大宴画上句点。
“看来水灵珠不在寒部族。”
真武合龙的心中只闪过这样一道念头，便郑重起身，拜别离开。
既然亲卿和水灵珠均不在寒部族，那他再在这里耗着也没有什么意思。
至于搁置十三年的血仇，寒部族的诸位帝君已自斩记忆以决断因果，在他的修为达至神境之前，想来也无法重塑因果。
由此，也就只能这样。
现在真武合龙在想，如果他真的有一天登临合天神镜，还会回头来彻查这样一桩悬案么？
那些刻骨铭心的痛苦、辗转反侧的噩梦，恐怕都不如一个强大对手的压迫感。
“不会了……”
真武合龙这样对自己说：“从此刻起，那个困扰我十三年的梦魇，那些噩梦惊醒时的复仇火焰，都请彻底平息吧。”
漫天的暴风龙卷落了又起，把寒仙宗和寒氏族的属地重新包裹进漫天的风雪之中。
真武合龙回望着通天的风暴龙卷，心神却是说不出的平静。
只待寻到圣女宫首尊，求得水灵珠，永恒天魔体的万象境就圆满了……
于是他坚定不移的向圣女宫方向走去。
漫天的风雪之中，又有一个人破开雪幕而行。
“亲卿，你会在等我吗？”
真武合龙漫步走向洛虚海深处。
却不知……他心心念念的亲卿，就在他身后不远。
“陪那些老家伙演完戏了？”
幽兰在暴雪之中绽开，于是漫山遍野的雪白之中有了一抹不一样的色彩。亲卿寒雪凝的语调，纵是质问，也蕴着别人察觉不到的温柔。
行走在风雪之中的真武合龙瞬间僵直，他不敢置信的回头，那具最熟悉的冰蓝倩影就这样映入眼帘。
“亲卿……”
真武合龙把自己的嗓音压得很低：“你知道的，我只想求一个答案。”
寒雪凝一拳轰至真武合龙的面前，那双明耀的眼眸散着不朽的光彩，“找答案，又怎么样？”
拳风尖啸着划过真武合龙的面庞，在他背后的雪幕里轰出一个大洞。
“没……没怎样。”真武合龙甚至不敢去看亲情的眼睛。
“无非是以此为要挟，来逼我带着水灵珠嫁你而已。”那只冰冷的拳头，掌心静卧着一枚蓝澄澄的灵珠。
水灵珠。
盖因天地之本源，朴素无华。
但看见它的人只需一眼，就知道这东西做不得假。
“好看么？”
真武合龙忙得收回眼睛：“好看。”
他不敢欺骗亲卿。
“比之于我如何？”
真武合龙眼神闪躲。
他知道亲情这是让他在水灵珠和她之间做选择。
修炼之心纵是至坚至硬，面对此情此景，也只能强撑着不作回答。
因为他知道，他骗不了自己。
“把婚书还我吧，龙无名。”
微风拂过寒雪凝的眉眼，把最后一丝感情带走了：“从此你我两不相欠了。”
寒雪凝蛮横的从龙无名手中夺过那幅染血的婚书，又把水灵珠塞进他的胸口，浑然不像一个大家闺秀。
她拿着婚书走远了……
到底是在暴风雪把她吞没之前，回头看了龙无名一眼。
只一眼。
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无悲无喜，也没有泪流。
“如月炎大帝故事……”
真武合龙把心口的那一抹冰凉掏出来，攥在掌心，像是攥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心脏。
“如月炎大帝故事……”
他失魂落魄的往前走。
他记得与亲卿在血炎狱之中的生死相拥，当然也记得月炎天和素遥圣女的结局。
他当然也记得月炎大帝的疯狂与坚守，还有他最终的遗言。
“唯望所爱，皆能相守……”
“啊……啊！”
暴风雪之中扬起一头野兽的尖啸，渺小的像是一叶孤舟，却斩破风雪直冲云霄。
血液在他的胸膛里狂涌，强横的天魔劲崩碎骨头血肉。
七洞血流，这头野兽依旧对着夜空狂吼。
要见证多么痛心的故事，要读多少史书，才能避免悲剧的重演？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手中这一粒水灵珠，不及亲卿万一！
于是一注冰蓝色的长线划破长空，径直坠落到亲卿的面前。
失去枷锁的野兽穿过风雪而来，张开怀抱与亲卿相拥……
暴风轻扬，雪花曼舞。
仿佛风雪之神就默默的站在风中，见证这一场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