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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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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仰面躺在床上,她看着洁白的天花板。

    从昨天晚上接到消息一直到现在,她的思维都在如何安慰季书言和怎样回家上,到这会儿,她的脑袋突然空了一块,难受的劲儿这才涌上来。

    季叔叔……

    其实她跟这个人接触并不算多,甚至还没有跟季书言的接触多。

    当年她住在季家,对这位季叔叔总是能躲就躲。

    倒也不是他对她不好,单单只是觉得别扭。毕竟她也快成年了,跟一个陌生男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总是不舒服的。

    在她妈跑了之后,季书言曾经跟他激烈地争执过一次。

    那时候他认为程嘉仪的妈妈都走了,程嘉仪当然也没有理由住在这里。

    可是季书言却觉得,她只剩一个月就要高考了,如果这个时候把她赶出去,她就没地儿去了。

    学校宿舍那边又没有空地方,让她一个学生去哪儿,季书言的意思是,让她住完最后这一个月,其他的事情都等到高考之后再说。

    那天她肚子疼,晚上提前回来,躺在屋里睡着了,也没有开灯。

    他们两个估计以为她不在家,说话的声音特别大,她听得清清楚楚。

    她记得那天季叔叔并没有表态,但是后面也没有再提出要把她赶出去的事,应该是妥协了。

    ——

    她叹了口气,看着天花板,在心里祈祷着,希望一切顺利,平安。

    她太累了,最后还是去洗了澡,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她拿起手机,才看到季书言发的信息:手术成功,还要观察,不过应该没生命危险了。

    程嘉仪长长地舒了口气。

    下楼去买早餐,早餐店花样多的让她眼花。

    等包子熟的时候,她才有功夫细细打量这条街。

    说起来,她应该接近九年没有来过这座小城了。

    这条街她以前来过几次,但印象不深,记忆里,这街上总是很拥挤,小吃店多,药店也多。

    现在跟之前变化很大,杂乱的摊子没了,沿街店铺看起来也是干干净净的。

    跟挪威比,烟火气足的让她眼眶泛酸。

    才三年而已,她却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打包好早餐,她给季书言打电话:“我买了早餐,给你送过去?”

    “我出来吃吧,我爸这边只允许进一个人,你进不来的。”季书言声音依旧沙哑,精神却比昨天好了很多。

    程嘉仪说:“哦,那我在医院小公园等你。”

    等她过去时,季书言已经坐在小公园的长椅上等着她了。

    他显得更颓废了,胡子拉碴,眼眶发黑,头发乱糟糟的,看样子像是抓了很多次。

    走到跟前,她伸手,摸摸他的头发。

    季书言抬起头来,清晨的阳光刺伤了他的眼睛,他微微眯眼,挤出一丝笑:“来了。”

    程嘉仪坐在他身边,把早餐递给他,问:“怎么样了?”

    季书言揉揉眼睛,接过塑料袋装的小笼包,隔着塑料袋捏着吃,吃了两个才含混地说:“脱离危险了,现在在重症监护室,再观察观察吧,不知道腿还能不能保得住。”

    “事故是怎么发生的?”程嘉仪拿起一杯豆浆,插上吸管递给他。

    季书言接过来,喝了一口,说:“我没问,等我姑姑来了再说。”

    “哦,好。”程嘉仪想,要是责任清晰,可能还省点事,不然,免不了又要奔波很久。

    “肇事司机呢?”程嘉仪也拿了一袋小笼包吃。

    季书言摇头,脸上有压不住的怒气:“进去了,醉驾。”

    程嘉仪心一惊,片刻后,又升起一阵后怕。

    她握住了季书言的手腕。

    季书言放下豆浆,腾出一只手来,拍拍她的手背,反而安慰她:“没事儿,一件件解决,人还活着就好。”

    程嘉仪叹口气,又问:“钱呢?够吗?”

    季书言点头:“我姑姑垫了,等我有时间就还她,这些年虽然没赚着大钱,但也攒了点。”

    程嘉仪马上说:“我有钱,大概五十万,有需要就拿去。”

    季书言扭头看她,片刻后,转回去,声音发颤:“再说吧。”

    程嘉仪捏紧了他的手腕,“别自己硬抗。”

    季书言声音很低:“我知道。”

    吃过饭后,季书言的姑姑给他打电话,他挂了电话后,匆匆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季书言一直来去匆匆,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很少。

    季叔叔转到了普通病房,也苏醒了过来,情况是在好转的。

    季书言自己一个人既要忙着照顾病人,又要不停地跑各个部门,才几天就瘦了一圈。

    程嘉仪想要去医院帮忙,季书言不要,说不方便,想来也是,季叔叔现在不能自理,她一个女孩过去确实不合适。

    季书言的姑姑有时会过来帮忙,他又花钱请了个护工,总算能应付得过来。

    唯一头疼的就是,对方系酒驾,这种情况商业保险不赔付。

    季书言找了好几个律师,对方都表示遗憾,程嘉仪也辗转跟自己的大学同学打听,折腾了好几天,依旧没什么进展。

    程嘉仪只是帮着季书言见了几个律师,跑了几次相关部门就已经精疲力尽了,她不知道季书言是怎么挺过来的,至少在和她见面的时候,季书言表现得很平静。

    也许这种平静之下有许多被压抑的情绪。

    她浑身又开始酸痛,胳膊、腿、腰、后背,甚至脚底,就没有不痛的地方。

    这几年,她已经学会调理自己的情绪了,身体明明是在好转的。

    可这短短的几天,她又开始焦虑起来,晚上睡不着,白天浑身酸痛得要命。

    她越来越没耐心,很想发脾气。

    这种感觉,很像八年前。

    那时候她执意要分手,就是因为压不住情绪。

    在无缘无故跟季书言发过几次火之后,她心里不是不愧疚的。

    可她实在控制不住,那时候她总是想,为什么是她啊?

    这世界有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她……

    她深吸一口气。

    这天下午,她见了季书言一个律师朋友。

    她在约好的咖啡店等,不一会儿,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走了进来,看到她,微微一愣。

    程嘉仪也觉得他好像有些面熟,他走过来,迟疑道:“你是程嘉仪?”

    程嘉仪点头:“是,您是时律师吧?”

    时耀点头,心中却在打鼓,季书言也没说见的人是她啊。

    这两个人,兜兜转转,又在一起了?

    他轻嗤一声,态度并不算友好:“书言让你来的?”

    程嘉仪觉察出什么,但依旧笑着:“是,他这会儿没时间。”

    时耀点头表示理解,又蹙起眉头,“我们聊一下案子吧。”

    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

    时耀喝光了一杯冰美式,程嘉仪还想帮他点一杯,他一摆手,收拾好散落的文件,不经意间问:“你们俩现在在一起了?”

    程嘉仪微笑:“对。”

    时耀嘴角一瘪,没再说什么,收拾好东西,起身离开了。

    程嘉仪只是转达了时耀关于案子的分析,一个字都没提他古怪的态度。

    季书言听完后,脸色凝重,他今天刚去了趟警察局,肇事者是个失业的中年男人,叫嚣着兜里没有一毛钱,宁肯坐牢也不赔钱。

    那人名下没有房产,只有一部车,折算一下顶多值两万。

    事情很棘手,季书言也觉得有些头疼。

    晚上他们一起吃过饭,季书言吃得快,沉默着看她吃完,说:“嘉仪,你先回去吧。”

    程嘉仪猛然抬头看他:“什么意思?”

    季书言尽量让语气平和:“你没必要在这里耗着,受罪不说,你请那么久的假也不好吧?是不是今年要毕业了?”

    程嘉仪低头不说话。

    季书言柔声道:“嘉仪,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是我自己能应付,你还是回去吧,学业要紧。”

    程嘉仪觉得心里发闷,浑身酸痛让她焦躁不已,她抬起头,语气急促:“学业再要紧也没有你要紧!”

    季书言像是被什么击中了,呆愣愣看了她好久。

    程嘉仪捏捏肩膀,在心里恶狠狠地想,别疼了,能不能别疼了!

    可病痛哪里会搭理你。

    该疼的还是疼。

    她咬住下唇,对季书言说:“什么狗屁学业,我又不是不能延毕,可你呢,最需要人陪的时候,我能走吗?你把我当什么,不仁不义之人?”

    季书言没说话,目光闪烁,像是想到了些往事。

    程嘉仪也想到了,她惨白地一笑,“季书言,就当我是在为了当年侮辱你赔罪。”

    季书言深吸一口气,平静道:“程嘉仪,你没侮辱我,你说的是事实。”

    两个人一直没提过当年那件事,程嘉仪知道那时确实欠考虑,肯定伤到了季书言的自尊,季书言现在读博士,很难说不是为了那些话而赌气。

    程嘉仪把手伸过去,捏住了他的手,“我会再请假,或者申请延毕,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把你自己丢下的。”

    季书言没再说什么,然而到了晚上,程嘉仪洗过澡准备休息,季书言又给她打了电话。

    “我想了很久,你还是回去,早一点毕业,早一点赚更多的钱不好吗?我这边真的可以应付。”季书言的声音很冷静,应该是都考虑好了。

    程嘉仪突然觉得很疲惫。

    她捏着手机,闭了闭眼,这些天一直硬撑着的那股劲儿一下子泄了。

    她软绵绵地躺在床上,说:“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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