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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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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节的前一段时间,南城下了很大的一场雪。

    邢愿裹着毯子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雪白一片,“明天再下这么大的雪,我都不想出门了。”

    顾熠只穿了一件灰色毛衣,站在桌边看着她,无奈又好笑:“不是说喜欢雪?”

    “那不一样。”邢愿抬了抬眼皮,“再喜欢我也会觉得冷的……”

    “叶公好龙。”顾熠过来揉了揉她的长发,把手里的杯子递过来,说那就快喝牛奶吧,天气冷的时候睡觉最舒服。

    邢愿点点头,攥住他的毛衣拉着他坐下来。

    “等过完年,我就带你见见我朋友吧。”

    顾熠拿纸巾给她擦嘴,问:“上次没见着那个么?”

    和邬纭见面的事情,一拖就是几个月,连她都觉得离谱到了不可置信的地步,怎么会就那么巧,一直都有事耽误?

    邢愿嗯了一声,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除了上次没见到那个,还有别的一两个。”她忽然又笑了起来,有些狡黠地瞧着他,“有个男生,挺出名的,也许你认识他。”

    唐迄司很喜欢出风头,有关画室的新闻报道上,几乎都是他的照片。

    顾熠挑了挑眉,“你这么说,是怕我到时候被比下去么?”

    邢愿笑得更厉害,说顾熠你怎么会这么想啊,我可什么都没说。

    她没什么朋友,平时都四处散落着,过完年指不定才能聚一聚。想着在能见到的时候,要都带着给顾熠看看才行。

    这样微小的心思,她没说出来。她和顾熠一直没什么矛盾,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哪怕她的病治好了应该也不会同他分开。

    如果他愿意的话。

    不过她还没怎么问过有关顾熠的事情,他的朋友,他的家人。邢愿总觉得没什么必要,顾熠会告诉她的时候,自然也会说出口的。

    喝完牛奶,顾熠接过她的杯子。还带着余温,被他握进手里。

    邢愿突然眼睛一亮,说:“我天天喝牛奶,会不会再长高呢?”

    她其实接近一米七,在女生中也不算矮的了,怎么还想着要长高呢?

    真是孩子气了。

    他嘴角一牵,慢慢地凑上来,亲吻她。

    唇齿间还有奶香,邢愿整个人似乎都是香软的,靠在他身上,像被磨去了锋芒一样的温和。

    他低低地笑,靠近她耳畔问她:“那我也会再长高?”

    邢愿不回答,脸色却涨红一片。

    第二天果然没下雪,天意外地晴了起来,照得地上一片暖黄。

    邢愿掐着点出门打车,到医院的时候苏遇正在整理书架,小小的一个人,踩在凳子上伸手往上够。

    “劳请你先等一会儿。”

    看见邢愿来,她无奈地摆了摆手:“抱歉,想必你也看见了,这儿实在是太乱了,再不耗神整理一下,我下次找什么书应该都挺费劲。”

    邢愿这些天和她关系处得倒还算不错,没有多怪罪,只点了点头没做声,意思便是由着她去了。

    雪水融化后,气温更低了,邢愿从医院出来,冷得几乎浑身发抖。等进了咖啡店,人来来去去,熙熙攘攘间,倒也还回了点暖。

    本来还想去瓷器店里转转的,看看那套餐具进度怎么样了,可她实在没力气。

    时间一点点过去。

    她静坐了许久,看了看表,到了实在不得不回去的时候才站起身。一出门,迎面就是一阵寒风凛凛,刮到她脸上,刀割面皮一样的痛。

    邢愿一时没站稳脚跟,身子一个趔趄,也不知道撞到了谁,那人被吓到,嘴里忍不住低声骂了个脏字。可没过一会又不怀好意地扯住了她的肩膀,语气间暧昧不明,不像是在怪罪:

    “美女,撞了人道歉也不说一句啊?”

    邢愿眯着眼睛看他,“抱歉。”似乎是她细细的目光里流露出来的情绪太过冰凉,那人被刺到一般,很快松了手,却没收回探寻的眼神。

    目光跟着她绕到路边,看她摇摇晃晃走到街口,招手打车。

    回到家,黄昏渐浓。

    顾熠关上门,看邢愿抱着毯子坐在落地窗前,嘴里含着笑说这么冷的天,小区外面雪都化了,有几个小孩子在路边摔了跤被他撞见,他抬手去扶了一把,差点也滑倒。

    邢愿听见了却只小声咕哝着,说:“没想到,晴日里也能这么冷。”

    然后呢?

    然后又是说了些什么呢?她记不大清了,就知道隔着玻璃外面,天外红得跟要烧起来了似的。

    霞光映在她的身上,平白照出一片艳红。她像坐在火焰之中,极冷静又极淡然地抱着膝盖,声音很轻:

    “顾熠,我们分手吧。”

    这么一段十分短暂又美好到不真切的感情,在分开的时候,甚至不需要太多的解释,也找不出更多的解释。

    正如它所拥有的仓促开端一样,它的结尾也同样潦草。

    “我今天去看医生,她说,你好像对我没有用处了。”邢愿趴在靠枕上,轻轻叹息,语气仿佛丢掉一件玩具一般,云淡风轻。

    顾熠的身影,在阳光的照耀下,拉长了很多,又瘦又长,像禁不住风霜,好似一出门,就会被屋外的狂风连腰斩断。

    “没有用处了?”他声音不大,却听得出内含的震惊。

    “嗯,我要去国外一段时间。抱歉,临时通知你,可我的医生已经在催我快些过去了,只好先和你说分手。”

    顾熠听明白她的意思。

    她从来都只是为了治病,从来就没有一刻的动心,所以连分手,也是可以这么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说出口。

    她从来没有给顾熠选择的机会,也许在她心里,顾熠这个人连形象都非常模糊不清。

    他是她在医院附近捡到的、被误以为可以拿来治病的、恰好与她一拍即合的……药引子。

    顾熠顾二顾三顾四,于她并没有什么不同。

    “好。”他轻声回答,听见了邢愿松一口气的声音。

    像一把尖刀刺进他的心脏。

    顾熠的东西被收拾好后,让他过来领走的通知,是她给他打的最后一个电话。

    “可以过来一趟吗?东西有点多。”明明也才半年不到,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东西,怎么收拾好像都收拾不清楚。

    “好。”

    他开着那辆不变的黑色卡宴,在楼下静静坐了五分钟,才终于鼓足勇气走上楼,看见客厅里堆满一箱一箱的行李,邢愿的身影在其中忙碌。

    顾熠突然感到非常舍不得。

    “邢愿。”他叫她的名字,期待她能有点别的反应。只要她说一句,哪怕是有一些些的后悔,他都会当作无事发生。

    邢愿却只是疑惑地抬起眼,像瞧陌生人一样瞧着他。

    顾熠张了张嘴:“你还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我暂时整理出这些,你要是觉得少了什么,到时候通知人过来拿。”她对他话里话外甚至带有一些祈求意味的询问充耳不闻。

    这个句号或许画得比他们预想中要早了一些,可也不过是早了一点点,它总会来临的。

    在它还显得纯粹干净的时候,邢愿决定亲自动手斩断,埋进这场即将来临的冬日大雪之中,并永远将其封存。

    从邢愿开始,也在邢愿这里结束。

    邢愿低头,两手一按,箱子上的一排搭扣扣上。

    “啪嗒”一声。

    红酒木塞被提出,随手丢在桌上。

    倪斯阳给自己倒了一杯,瓶口转向面前两人。

    “我不喝。”周桎一如既往,滴酒不沾。

    倪斯阳看着半瓶威士忌下肚的顾熠,百般不解:“问你出什么事了也不说,干喝酒有什么意思?”

    顾熠拾起酒杯,轻轻敲了敲桌面,仰头喝下。

    “被人甩了。”周桎从手机屏幕前抬起头,瞥一眼过去,一针见血,“你没看见门口堆的箱子,让人连人带行李一起撵出来的。”

    他抬抬下巴示意。

    看见顾熠突然咬紧下颚的反应,倪斯阳这才恍然大悟,后知后觉地拍了一下手。

    “就你藏得死死的怎么都不肯带出来那个?可以啊老顾,哪儿找得这么一个妙人,南城小顾总都不放在眼里,说踢出门就踢出门,爽快人。”

    他倒是心大,像是抓到把柄,越说越兴奋。

    全然不顾旁边人越来越沉寂的面孔。

    周桎收起手机,不甚感兴趣地听着倪斯阳不着调的调侃,一边又注意着顾熠的神色。

    过了好一会,连倪斯阳都说得有些累了,才听见顾熠幽幽低语了一句:

    “她不知道我是谁。”

    倪斯阳哦了一声:“她是外国人?”

    “南城的。”顾熠摇头,更觉得可笑。

    “南城人士,不知道顾熠?你不会对学生下手了吧,禽兽!”

    顾熠不想理会倪斯阳的故作幽默。

    他想起邢愿冷淡的眼神。

    也许是从未好奇过,所以连问都不问一句。不对,根本也不需要问,只要有一点点兴趣,搜索引擎上一输入,顾熠的名字怎么会查不到呢?

    她甚至知道周桎。

    他到现在才明白,原来对一个人的不感兴趣,是可以到这种地步的。

    顾熠低头,又饮一口酒。波本的味道浓烈而香甜,足够隐藏起他声音里的苦涩。

    “还以为怎么也不算陌生人了……”

    到头来,半年的小心翼翼细心呵护,只不过一句话就可以了结。

    原来,她这样看轻他。

    邢愿的机票定在周六晚上。

    其实也不是那么需要人接送,哪怕是只有她一个人也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事情,可邬纭还是来了。

    邢愿翻开电脑处理公务,邬纭就在一旁忧心忡忡地皱着眉毛,眼巴巴地望着她。

    “小愿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她来时接到邢愿的消息,让她暂时将临江花苑的钥匙保管一下,看来这次出远门,恐怕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邢愿回复完邮箱,合上电脑,抬起头。

    “短期内不会回国,你要是有事找我,记得发邮箱。”经历过前几日,她似乎又回到那种生人勿近的姿态。只是对邬纭倒一如既往。

    她是她唯一可以称为密友的人。

    邬纭有点担忧地瞧着她:“你分手了吗?”她向来直来直往。

    邢愿装好电脑,低低嗯了一声。

    “和平分手,你别想太多。”她心里并未觉得这个和平分手有何不妥,毕竟……确实没有争吵,也确实飞速解决了。

    “真的?”邬纭不太信,“那你怎么这么突然就要走。”明明前段时间还好好的,还说要将男朋友介绍给自己,虽然老是阴差阳错的没见成,可他们感情不是一直……挺稳定的吗?

    邢愿无奈地看着她,见她实在不信,才略略有点难过。

    她叹了口气:“纭纭,我有事想找你帮忙,你能不能不问为什么。”

    “你不想说啊。”邬纭转了转眸子,也不执着,直接问:“什么事?”

    航班催登机的声音响起,邢愿拿着电脑包起身,声音很轻很轻:

    “我想让一个人怎么找也找不到我,可以吗?”

    邬纭睁大了眼睛。

    顾熠在半秋见到邬纭时,林岐鸣正在同人打桌球,看他过来,顺手把杆子给了一旁围观的人。

    邬纭鼓了鼓嘴,说你是怕打不过我吧。

    林岐鸣走上前捏了捏她的脸,朝顾熠打招呼。

    “怎么,你不是不常来这玩?”他走到吧台,替顾熠点了杯白兰地,顾熠抬手婉拒。

    “伏特加吧。霍星阑说他刚运回来两箱,特意让我来尝尝。”

    林岐鸣抬了下眉。

    “顾总有心事啊。”邬纭在沙发上找了个位置坐下,叉起蜜瓜咬了一口,清脆甘甜。

    顾熠举起酒杯同林岐鸣轻轻碰了碰,并未反驳。

    “对了,工业园那块地你是不是有想法。”林岐鸣突然想起这茬,“白老二上次在打听。”

    邬纭从游戏里抬了头。

    顾熠拧了眉:“找你打听的?”

    林岐鸣摇摇头,“怎么可能。”他哪里敢。

    “你肯放给他?”顾熠两口烈酒下肚,未见糊涂。眼睛微微眯起,似乎不相信这人的说辞,毕竟他也是老狐狸一只。

    林岐鸣呷了一口酒,慢慢抿着,轻笑一声:“做梦。你要是不想要我就下手了,总不能便宜了白老二。”

    “我也是这么觉得。”顾熠同他碰杯。

    邬纭在一旁咂舌。

    白家生出个白老二,确实是倒了大霉。

    他们二人,平日里都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好不容易遇上一回,除了聊工作上的事情,很少能一拍即合。

    只是这回,林岐鸣却开了个口。

    “听说你谈了个女朋友?”他声音不大,听不出什么揶揄的情绪,倒是邬纭伸长了耳朵。

    顾熠一听人提起这个,嘴里的酒都变了味道。

    “听谁说的。”他语焉不详。

    “确有其事?”林岐鸣也是第一次打听别人八卦,何况这人还是顾熠。

    “嗯。”顾熠敲敲杯口,示意添酒。

    邬纭没忍住:“还喝啊,等会醉了谁送你。”她轻轻皱眉,电话却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她以为又是工作,烦躁翻开。

    然后惊喜地按下接通:“小愿姐!”

    “咳、咳咳咳!”

    顾熠被酒呛了一口,猛烈咳嗽起来。

    林岐鸣了然,拍拍他的背,看来确实伤得不轻。

    邬纭跑到一旁接电话,欢欣雀跃,时不时听到兴起处,还拿脚踢踢摆在窗前的景观花盆。

    “真的?长得很英俊?”

    邢愿在那头聊起她的新房东。

    “什么叫我会喜欢的类型,你难道喜欢长得不好看的吗?”

    顾熠的酒,越喝越快。

    没过一会,等邬纭挂电话再回头看时,顾熠已经完全醉了,头靠在椅背上,手里的酒杯还轻轻摇晃着。

    “你真不拦着点啊。”邬纭责怪起林岐鸣,开始翻通讯录页面。

    “给谁打?”林岐鸣抢过她手机。

    “倪斯阳。”邬纭啧了一声。

    “不用。”林岐鸣按黑屏幕,说:“他马上上来。”

    果然,电梯门打开,身后传来倪斯阳的声音。

    “又喝成这样了?”他在顾熠脑袋旁左看右看。

    邬纭惊讶道:“你怎么来这么快。”

    倪斯阳把顾熠手里的酒杯扣下来,放到桌台上,无不叹息:“害,还说呢,他那辆破卡宴停在楼下,我想认不出来都难,给他打电话半天说不出两个字,都已经一个月了,天天喝成这样。”

    他越说越唏嘘。

    顾熠这段时间是真变了。

    早几年景松刚成气候那会,这小子跟个花孔雀似的,恨不得十天换一辆车招摇过市。

    现在天天就开着那台黑色卡宴,去哪都能看见。不知道实情的人恐怕还以为景松资金链紧张,即将面临破产重组,老总连豪车也不再舍得买。

    “这么严重。”邬纭龇着牙,心有余悸。

    世界上分手的人这么多,还好小愿姐没有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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