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巧不成书
墨菲定律告诉我们，某人不想告诉我们有些事时，往往都会在不经意间亲眼见到，有时是转角处，有时只需要一个回身。
——小笛随笔
肖笑出现在穆示聪身后的时候，正听到对面那个不认识的男人对着穆示聪和他身旁的吴嫣然笑得放肆，还不住地揶揄着：“这你俩当初在国外的时候就珠联璧合相依为命，现在回国了又在一个医院，可真是缘分匪浅啊！”
这些成语是这么用的嘛……
可对面的两个人只不自然地低下头，都没有否认。
“穆示聪，好巧啊！你也在这儿吃饭！”肖笑的手随着声音出现在了穆示聪肩上。
“杂志社在这边的事还没完？”
“嗯，上午跟着主编过来送了个合同，正巧碰到一个在这边工作的朋友，好久没见了一起吃顿饭。”
穆示聪探身出来，正巧对上王潇娴探寻的眼睛，继而冲着对方礼貌一笑，回头就把肖笑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这是？”
穆示聪对面的男人一脸错愕，吴嫣然却是脸上阴晴不定，脸色十分难看。
“师兄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肖笑。”穆示聪正说着还把人往怀里揽了揽，又把对面的男人介绍给肖笑。
“这是我师兄魏嘉，今天刚刚回国。这不是给他接风洗尘嘛！”
肖笑只是窝在穆示聪怀里点点头。
“女朋友？你女朋友不是……”那位师兄的眼睛快速往吴嫣然的方向瞟了一眼，马上反应过来。“哦！弟妹长得真漂亮，我刚回国，也没想到在这儿碰到，见面礼下次补上。”
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都人精似的，又怎么会看不懂现在这个形式。
“师兄太客气了，常听示聪说起你们读硕期间的事。下次有机会，我们再一起请你尝尝这边的口味，就当谢谢你们这些老朋友对他的照顾了。”
与吴嫣然相熟，又被穆示聪称之为师兄，那肯定是他在国外认识的了。肖笑几乎下意识用职场上的本事对付穆示聪在那段对两人来说有些敏感的时期的朋友，索性，她说客套话的本事还是不错的。只是这几句话惹得吴嫣然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弟妹太周全了，不知道从事什么工作啊？”
“我现在在一家杂志社做文字编辑。”
几个人你来我往周旋了几句，肖笑就借着王潇娴的名义撤了，临了还拒绝了穆示聪要送她回杂志社的要求。
“你们先吃饭。魏师兄刚回来也好好和他叙叙旧，我待会儿自己坐地铁回去就成。到了给你发消息。”
善解人意地说完还留下一个潇洒转身的背影，肖笑听着自己高跟鞋撞着地砖的声音回到卡座，步频中速，还算稳重。肖笑坐下才慢慢呼出自从见到穆示聪一直提在嗓子眼儿的一口气。
灌了一大口果汁，差点呛到，王潇娴递了张纸巾过来，肖笑顺手接了。
“男朋友？”
“是。”
王潇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着也像你喜欢的那一型。”
“你倒是了解我。”肖笑语气平平。
王潇娴挑挑眉。“我吃好了，你在这儿再看一会儿还是，撤？”
肖笑抬头瞟了一眼那边，穆示聪举着玻璃杯正同着别人言笑晏晏，笑得可真好看，肖笑揉揉眉心。穆示聪低头放下杯子，并没有看到她。
“下午还要上班，我先回去了，饭钱待会儿微信转你。”语气仍旧淡淡的，是王潇娴听不出的情绪。
“不用了，说好我请你的。”
“不必了，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王潇娴看着肖笑拎包推门而出奔向地铁站，推拉门因为力量惯性晃了几晃，可见肖笑用了多大力气。王潇娴笑意加深，这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小助理下午第n次在肖笑眼前晃手指。“笑笑姐，笑笑姐！”
“啊？”
“给袁聘姐的文字材料……”
“哦，马上发给你。”
看着心不在焉的肖笑小助理叹了口气。“笑笑姐，你今天怎么啦？一下午都在出神。”
“没什么，中午有事没休息，有些没精神而已。”肖笑勉强冲她笑笑。
“那今天你别加班了，早点回去休息。”言语里满是担忧。
肖笑点点头，低头看了眼手机，五点了，还是没消息。穆示聪和吴嫣然比肩而坐偶尔相视一笑的场景不断在脑海里重现，肖笑揉了揉有些发涨的太阳穴，说不在乎，其实都是假的。
丰予溪看她心绪不佳，特地推了和宋岩昆的约会陪她。下班时丰予溪看到肖笑时，她脸黑得跟锅底一样，没有忽视小助理眼神的拼命示意，丰予溪火速把人拉走了。
“你……怎么了？今晚不是说去医院陪你们家穆医生吗？”面对着一桌子爆炒而生的产物，丰予溪问得小心翼翼。
肖笑吐出一口浊气。“没什么，今晚他有安排了。”
“那，是因为他没陪你生气啦？”
“也不是。”肖笑放下筷子。“今天中午在李慈安公司附近碰到了个朋友，一起吃饭，遇到穆示聪了。”
“然后呢？”丰予溪扒了一口饭进嘴里，幸好饭菜味道还算可以。
“他和吴嫣然在一起。”
“前女友？”
“是。他们在国外进修时的学长回来了。”
丰予溪把刚刚因为心情激动而挥舞在空中的手放下来。“说不定就是同学应酬呢……他后来给你解释过了吗？”
肖笑垂下头，轻轻摇了摇。“今晚，他只发消息说校友会聚餐，就又没下文了。”
“亲爱的我理解你，这要换我我也生气。不过也许穆医生心里坦荡觉得无所谓，他看那个什么前女友就跟个路人甲一样，他觉得没什么解释的必要也说不准啊！男生嘛，感情方面总是迟钝一些。不过他们现在在一个医院，这进进出出的难免碰到，也怨不得你多心。”丰予溪揉揉肖笑的脑袋。“行了别多想了，晚上你打个电话问问他就好了。”
肖笑吃干净了自己碗里的饭，灌了杯水下肚。“我做的饭，碗是你的了。记得洗洁精洗干净点，上次泡泡就没冲干净。”
“知道啦！”丰予溪望着摇摇晃晃进了卧室嘴里还不住唠叨的肖笑无奈笑笑。这次，真得有些生气了吧……
原来自以为是的洒脱，只是因为不在乎，倘若遇到真正喜欢的人，就连自己也会小心眼的。肖笑抬头望着天花板放空，她从来不是一个容易为了别人乱了心绪的人。任由自己这样对穆示聪喜欢下去，真得是对的吗？
翻起身子，待回过神时一条消息已经发送出去了。
穆示聪，我想听你说。
没有回信，肖笑恨恨地摁死了屏幕，然后翻身上床睡觉。一晚上翻来覆去，先是睡不着，迷迷瞪瞪睡着了又开始一个接一个的做梦，梦境里全是当年两人分手时的样子。朋友圈的照片里，许是光线阴暗的角落，一个笑意温婉的顶漂亮的女人，臂弯里挽着自己男朋友的胳膊，男孩头依偎在女孩颈窝里，任谁看了都要道一声金童玉女。那一刻，有什么在胸口碎掉的声音，被什么砸出一道缝隙而后四分五裂，分崩离析成一地亮晶晶的玻璃渣子。肖笑终于认识到，那不是吵架后的负气分手，他们之间，起码在穆示聪那儿，是真真正正的结束了。
当时生活充斥着各种烦心的事，家里在处理奶奶的后事，学校里是做不完的研究以及被导师一遍遍pass掉的论文。肖笑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陀螺，不停周旋在各种社会关系中，永不停歇。两个人分手的事，肖笑没有刻意隐瞒，只是或许是肖笑的反应太过于平静，一时之间竟没有多少人知道。大家知道肖笑的男朋友是个医学生，遇到生病什么的时候时常会调侃一番。
我分手了。
肖笑奔丧回来加上处理小组作业已经连轴转了三天后在宿舍里说了句。空气太过安静，肖笑有一瞬间甚至以为时间静止了。
你没事吧？
消息传出去后，这是那段时间肖笑听到过的最多的四个字。她总是摇摇头。
肖笑从小到大有个毛病，每次结束一件大事身心一放松，必然是要病一场的，也不用吃药，过两天自己就会莫名其妙的愈合，就像当初莫名其妙的病倒。可这次肖笑没有。她用繁琐的事情充实大脑，脚步和思考一刻钟也不停歇。当身体某些部分高速运转的时候，另一些部分的感受就会不经意间被忽略。可每到夜里，总有一丝痛处从心底溢出来，从眼眶溢出来。那段时间的肖笑是由白天的斗志昂扬和晚上的夜不能寐组成的。身体一天天消瘦下去，但始终没有生病。旁人问起，也不过推脱一两句在减肥。
如今回忆起来，当时的感受倒真的是大部分都忘却了。曾经有人不怕死的问过肖笑失恋后什么感觉。肖笑回答说不记得了。所有人都以为肖笑在为了面子故作坚强。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是真的不记得了，那些事情被封存在记忆里，偶尔拿出来回忆时也是如看电影一般走马观花，冰冷而麻木，她总要护着自己的。在那些自己一个人的日子里，谈及失恋的话题，肖笑总会笑着摇摇头感慨一句：时间真的会让人忘记很多东西，而遗忘，可以治愈伤口。
如今再回忆起来，肖笑似乎又尝到了当年自己拼命压制住的酸涩，真得太酸了，胸口像被一只大手死死攥住，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