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腰只为五斗米
在社会打拼过后才知道，清高孤傲、自命不凡都是需要资本的，至于如你我这般年纪的普通人往往只有低悬的头颅与压弯的脊梁。
——小笛随笔
丰予溪昨晚一夜未归，早上见到肖笑，马上扑上来勾住了她的脖子。
“您昨晚通宵了？”
“唔，看出来了。失眠了。”
“你脸上就差写着生不如死四个大字了。”丰予溪说完把自己桌上的咖啡端到了肖笑面前。“先撑一撑吧。”
后半句丰予溪没说，可肖笑也知道，今天自己或许将会面对步入职场以来工作最大的变动，进而怀疑自己在这么个节骨眼上纠结了一晚感情问题是不是过于矫情了……
小斯过来召集大家开会，肖笑坐在了主编左手边的位置，与方芪相对而坐。
她们已经很久没正面接触过了。有心或是无意，对方总是刻意避着自己。肖笑也没什么一笑泯恩仇重修旧好的打算，索性顺水推舟。方芪把手里的签字笔甩得哒哒响。肖笑无比庆幸自己这两年干饭果然不是白吃的，至少在对方的紧张通过小动作毫不掩饰地公之于众的时候，自己还可以强制镇定下来，表面一派心平气和，丝毫看不出心里实则早已慌得一批。
开会内容预料之中，主编略去过程，只说明了自己和总公司的谈判结果：她们要再下一季度实现《南兴时刊》七成的利润比。受众相对固定意味着销售额不会有太大变动，也就只能在广告投入上下功夫。通俗点讲，入职这么多年，终于也到了他们这群自诩文艺青年的半吊子们出去拉赞助了。
没避开方芪开会，说明主编不是没打着拉方芪下水的机会。肖笑飞快地在对面和右边之间扫了一眼。
“这一次关乎咱们杂志社存亡，我希望有不同意见的人现在就提出来。《乐束》现在风雨飘摇，对自己有其他规划的人或者觉得这儿没办法实现您自身价值的人现在就可以另谋高就了。同事一场，我也不会亏待了大家；但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有人留下了却在背后使绊子，那大家之间也没什么情分可讲了。”
这还是肖笑第二次见主编这么强硬，第一次是当年分刊的时候。
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离开，办公室里安静地掉针既闻。肖笑松了一口气，他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毕竟这个时候无论谁决定退出，特别是方芪，场面都将会非常难看。
肖笑给自己人脉相对广一些的朋友发了一圈微信后就注意到自家小助理把鼠标和键盘敲得啪啪响。
“干嘛呐？”
“姐你还记得上次咱们做过专访的那个小明星吗？我在查他们公司咱们能够到的公众人物，还能脱她帮忙牵个线给咱们个独家啥的增加销售量。虽然大家把重心放在广告赞助上，但苍蝇腿也是肉不是。”
肖笑顿时感觉自家孩子长大了，对小助理的工作给予了百分之百的肯定和绝对支持！比如率先整理了个常规采访稿出来，这样如果艺人那边谈妥了，加点个性化的东西就能用了，到时工作或许很忙，这样可以节省许多时间。这方面一直是肖笑强项，小助理望向肖笑一脸感激与欣喜。以前这些活都是自己做的……
自己的同学朋友以及七大姑八大姨没有一个有合适的熟人可以介绍的。年灵倒是有个保养品公司的资源。
可是。肖笑一行字打过去：人参灵芝深加工保养品真得适合在一本青少年杂志上投放吗！！！
然后年灵那儿也没了出路。肖笑意志消沉，实在不是她工作态度不积极，真得是人脉不够啊！
肖笑一蹬腿，出于惯性办公椅自动滑向了丰予溪那边。
“你这边怎么样了？”
“等消息呢！”丰予溪的眉头打成了死结，她平时一直是嘻嘻哈哈的，这么严肃，倒也真是难得。
“找不到人了？”丰予溪脑子里装着烦心事尚且分出心思来关心肖笑。
“嗯，认识的人太少了。特别是这方面能帮得上忙的。”
“就没想过问问穆医生，他接触的人杂，说不定就恰好认识一个适合的老板呢。”
肖笑深吸一口气。“我不想把工作和感情混为一谈，更不想在这方面求他。我只是想让感情可以纯粹一些。”
丰予溪轻笑一声。“现在可不是这么天真的时候。更何况，你怎么知道他不想帮你呢？”
肖笑想起了那天的火锅，以及穆示聪若有似无的抱怨。她并不是一个神经大条的人，多数情况下也足够敏感，怎么会听不出对方的言外之意呢？
只是，只是。她生平最怕的就是亏欠，哪怕是对父母，也竭尽所能偿还恩情，生怕辜负半分。那穆示聪呢？她什么时候才可以做到坦坦荡荡地爱与被爱。
相处三年，丰予溪自然能猜出七八分肖笑的想法，索性把手头事情一丢，拉她去了楼梯间。
“笑笑，你觉得人为什么要谈恋爱？”
肖笑愣了愣。“因为彼此喜欢。”
“那已经是结果了，在问你原因。”
迎向丰予溪审视的目光，肖笑嘴唇动了动，然而并没有说出什么。
“以前男男女女在一起，是因为合作更有利于生存，男人需要女人看顾大后方，女人需要男人在外做工赚钱。可现在不一样了呀，这年头，谁没了谁不能活，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所以，现在谈恋爱啊，情绪价值更重要。”
丰予溪打开手机屏在她眼前晃了晃。“人人现在都离不开手机，其实人和手机也是一个道理，状态好的时候电量满格，随着工作、生活一点点消耗，到百分之五十百分之三十，甚至到了百分之十只剩一口气吊着。”
“啊？”
“我总觉得生活中那些难能可贵的美好本身就是给自己充电的过程，吃大餐、出去玩、瘫在家，跟恋人牵手、拥抱、亲吻，都能让我满血复活。”
“对生活的热情此消彼长，而我想和你共同支撑，合为一份。这就是恋爱的意义。”
丰予溪把肖笑独自留在楼梯间消化，临走还不忘拍拍肩。
“穆医生不是你的那些想象出来的男主角，我们都在跟现实中的人谈恋爱。”
中午电话终究是打了出去。肖笑窝在上次跟于霁打电话的位置。上次得知她怀孕了，这次希望也是个好消息。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边人声极为嘈杂，穆示聪的声音混在一片“米饭来二两”、“师傅菜多给点呗”中传出来。
肖笑起起伏伏一上午的情绪就这样平复了下来，像茶杯里突然浇了热水而肆意伸展开的原本墨绿褶皱的叶片，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丰予溪的那一套“恋爱充电论”。
“在……吃饭？”
“嗯，排着队呢。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有事？”
“有。想请你帮个忙。”
“好啊，说说看。”穆示聪的声音里含着笑意，似乎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嗯，就是吧。我们杂志社下个月要提高利润，我们要拉广告赞助。你有没有认识的关于这方面的人啊？”
那边沉默了一下。“我问问吧，一时间还真不容易找出来。”
“没事，你先好好吃饭吧！”肖笑就想把电话挂掉。
“没别的想跟我说的了？”
“什么？”
“没什么，我有想跟你说的话。”
“你说。”
“在现在这样休息的时候，觉得有点累。以及，有点想你。”
您这娇撒的还真是不隐晦……
“今晚值班吗？”
“嗯。”
“晚上给你送饭。”
若两人此刻在视频，穆示聪一定能看到自家姑娘此刻眼眸清亮、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