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少女邦苇
邦苇的祖父是郕国大夫,在一次朝会上,他激愤之下说了对齐国不满的言论,被亲齐的大臣告密,当时的齐相田盘派兵直接将她的祖父抓捕至临淄折磨至死。
消息传回来,她的父亲就举家搬迁,至赵国投靠舅舅家。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父亲深受刺激,决意报仇雪恨,密谋要刺杀田盘。
在她出生一个月之后,父亲就外出,暗中寻访武道高手。
八年之后,父亲回来,却因为练功太急而走火入魔,经脉受损。
她没有兄弟,只有一个姐姐,父亲最后决定培养她,为祖父报仇。
她于是跟随父亲到深山里,拜了一位师傅,随同他修炼,九年熬过去,终于学成。
去年,父亲送她去郑都习舞,学容步训练,成为了一名优秀的歌舞伎。
前几日她回到郕都,好好休息了三天,准备行动。
父亲身体已经很不好了,不能随行,于是详细告诉她的这次的行动计划和路线,说乐舞团里有一个人会和她接头,一切听她安排。
在父亲严格的训练和教诲之下,她此生的唯一任务,就是杀了田白,然后远走高飞,让齐国乱成一锅粥。
想起父亲未老先衰的面容,邦苇只觉得心中隐隐作痛。
虽然有时候父亲会严厉得不近人情,但是她明白父亲的心情。
更多时候,父亲对自己非常体贴照顾。
她想起临走告别时父亲的看着自己的眼神,充满慈爱、愧疚、担心、鼓励又绝别的复杂情绪。
这个时候,她快速的环视了周围的环境,判断目标所在的地点和撤退的路线。
她拿着东西,混在熙攘忙碌的人群里,来到了田府前厅,不动声色地寻找着接头人。
前厅庭院里的戏台子只有膝盖高,已经搭好,许多乐工也来到了戏台两侧,但戏还没有开唱。
此时,成捷的身影出现在戏台附近。
邦苇默默地继续往前走,把鼓送到戏台后面。
“你是阿苇?”一个轻柔的女声传来。
邦苇看到一个风姿卓约的妇人走过来,笑盈盈的对自己说话,只见她右手捏个兰花指,在左袖上拂了三下。
邦苇眼睛一亮,右手也捏着兰花指,在左肩上拂两下,道:“表哥有事,让我来找你!”
两人的暗号接上了,那女人迅速走近,拉着她的手,低声道:“我是成捷,跟我来吧!”
此刻,田府西门外,孟典手里抱着一只木盒子,好不容易排队到了门前。
那木盒子里面放着十几颗大小不一的小珍珠,那是他跑到海边蹲了两日,陆续从渔民手里买来的。他亲手制作了一件首饰,作为献给菲妫祖母的礼物。
孟典是鲁国孟孙氏的旁枝,其祖父受正房排挤,于是搬迁至齐国平陆邑。
他小时候家境还不错,不过在祖父死后,家境很快就衰落了。
他母亲是田征夫人的妹妹,孟典和菲妫是表兄妹,从小青梅竹马,关系很好。
但是这几年,两家家境差距越来越大,父亲性格执拗,和田征越行越远,两家关系已经很疏淡了。
田征甚至不许他和表妹来往,这种破落家族,怎么配得上田氏之女?
父母都不愿来,孟典只能一个人来了。
他心里一直惦记着表妹菲妫呢。
此刻,田征正和身边一个属官笑着聊什么,转头看到孟典,登时脸色一变。
孟典连忙上前拜道:“侄儿见过姨父,晚辈为老夫人祝寿!”
田征一言不发地点点头,侧目看了一眼身边的属官。那属官急忙上前,一把拽住孟典的手臂:“孟少爷里边请!”
“我……我带了点礼物呢!”孟典转头看他。
那属官干笑一声:“孟少爷自然不用排队,等会你亲自给老夫人。”
“也好!”孟典听罢点头。
两个人前后进了内厅,孟典原本以为可以直接去见老夫人,不料却被带到了一处偏僻的房间。
“你是何意?”孟典感觉不对,瞪眼看着那属官,强压着心中的屈辱和愤怒。
那属官脸带笑意道:“老夫人在外厅中堂,现在没空呢!那边人多眼杂,孟少爷千万不要多心。等会桌席上有的菜,一样也少不了你的。”
耿浩一下子热血上涌,怒道:“你怎么说话的?以为我没吃过山珍海味吗?”
那属官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孟少爷别激动!我的意思是说,午宴之后,老夫人再专门见你,可好?孟少爷先在这里歇一会儿,稍安勿躁!”
孟典咬牙,握一下拳头,心里愤恨道:世上怎么到处都是这种势利之徒?
此时,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表兄来了!”
那属官忙转身,躬身道:“小姐,这……下官不敢失礼,不过大人的意思,今日宾客太多,让孟少爷在前厅乱走不大好。”
“嗯,我知道了。”菲妫点头道,“你去忙吧,我来和表兄说说话。”
属官拜道:“有劳小姐!”
孟典看到菲妫那秀美的五官,笑盈盈的脸,心里怒气稍平,却依然杵在那里闷闷不乐。
“表兄还在生气?”菲妫偏着头看他。
“我能不生气么?”孟典皱眉,心中不平道:“把我当做乞丐打发,是嫌我孟家没落了吧?”
菲妫轻声道:“我昨日听到父亲说,姨父和粱起走得近,粱起又和田相闹得不愉快,父亲很担心。他今日见到表哥便有点不高兴,没有别的意思。”
“哦!”孟典心里好受点了,道:“我跟父亲说过,但是他脾气大,哪里会听我的?”
“嗯,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事,大人的事我们也干涉不了。”菲妫安抚道,她又柔声细语说的道:“表兄莫气,今日如此也没什么,正好我可以有借口和表兄在一块儿,否则我们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呢!”
孟典听罢,看了一眼外面来来往往的奴婢,道:“我俩就呆这儿?”
菲妫看一眼,道:“这不行,我们去前厅看乐舞团表演罢!”
“也好!”孟典听罢点头。
“这是什么?”菲妫指着他手里拿着的盒子,“表兄准备送给我的吗?”
孟典看着表妹秀美的脸,歉意道:“本来是送给老夫人的。”
菲妫撇一下小嘴,嗔道:“那就算了,待会你自己给祖母吧!”
孟典连忙把盒子递给她,叹口气道:“唉!这礼太轻,姨父也不收,反正我已经来了,就送给你吧……我亲手做的呢!”
菲妫闻言,打开盒子一瞧,惊叹一声:“哇,好美的手链!”她又盖上盒子,“还是给祖母吧,既然是你亲手做的,那是一番心意呢!”
两人说一会话,便走往外厅那边。
在路上,看到田贵迎面走来,菲妫正欲躲闪,却被兄长叫住:“小菲,阿父正找你呢!”
“何事?”菲妫问。
“阿父找你肯定有事嘛!”田贵皱眉,催促道:“快去吧,孟少爷我来安排!”
菲妫虽然不情愿,但是大庭广众之下,总不能和兄长斗嘴,她看看孟典,安慰他道:“你先和兄长聊一会,我马上就回来!”
孟典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由满嘴苦涩。他和田贵虽然是表兄弟,却素来不亲近,长大后更是疏远。此时两人相见,他勉强笑道:“显之,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田贵看他一眼,点头道:“我们去那边说话!”
孟典默默的跟着他,走进一间偏僻的房间。
田贵掩上房门,回头看着他,道:“你还想着小菲会嫁给你吗?”
“嗯……是!”孟典迟疑一下,有点局促,但是态度很坚定。
“那你觉得我父亲会同意吗?”田贵盯着他,反问道。
“这……不会。”孟典眼中闪过一抹痛苦,艰难的道。
田贵转头,叹了一口气,道:“我们是表兄弟,我也不是看不起你,但是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要考虑大人的事,考虑家族,考虑将来自己的孩子的身份与地位!”
他盯着孟典,道:“你也不要怨恨我父亲,换做是姨父,他会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跟你的家族差很远的亲戚吗?”
这句话如同当头一棒,一下让孟典觉得呼吸困难。
“我们是男人,谁不愿意自己的家族有更多更好的荣华富贵?我还想娶公主呢?但是可能吗?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现实,没有那个实力,强行去追求只会让人笑话!”
孟典咬牙,抑制自己的情绪,道:“是!”
田贵看他一眼,直接道:“实话告诉你,田相想让小菲嫁给鲁石公的儿子,刚才就是叫小菲和他去见见面。鲁石公是稷下武宫的祭酒,一身功夫出神入化,击败列国无数高手,号称剑圣。他的儿子我见过了,一表人才,彬彬有礼,功夫听说也很好,这样的家族才是小菲的良配!”
孟典只觉得自己的心被重锤砸开,落入深渊,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田贵看着孟典的脸色,心中也有点不忍,道:“我们终究是亲戚,你是聪明人,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
他顿了顿,道:“你在这里歇息一下,等会开席了,你吃完就回去吧,我可能没有时间陪你了!咦……你听到了吗?”
“嗯……好,我想静一静,你先去忙吧!”孟典强自镇定道。
此时,门外有人找田贵有事,田贵对孟典说了两句,便匆匆而去。
却说张云在前厅中堂,身边坐着鲁劲。
宴饮还没有开始,此时都在喝茶聊天,张云和鲁劲说话,感觉他甚有见识。
不一会,田征到了田白面前。
田白起身,对鲁劲微笑道:“子坚,过来一下!”
鲁劲随同两人来到一间侧房,却见里面坐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
田白笑道:“子坚,这是田大夫的千金,我的侄女小菲!小菲,这是鲁祭酒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