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遇险
少女垂着眼,眨也不眨地凝视着手中的木头,握着匕首的手指纤瘦,但却很有力。沈清溪一刀一刀削着手里的木剑,虽然上一把粗糙,但这一把她一定会做好的。
然而还没等她削上几下,沈清辉就拿着水袋走了回来:“阿姐,我们……”
他话还未出口,一支利箭倏地自远处破空而来,擦着他的脸颊“噌”地钉在了马车上。
沈清溪浑身寒毛倒竖,身经百战的神经瞬间警醒,整个人从马车车窗鱼跃扑出,将沈清辉压在地面上:“趴下!”
果然,下一秒箭如飞蝗,四面飞来的箭矢将马车扎成了个筛子。那匹拉车的马被射中胸腹,吃痛地发出嘶鸣,发疯般扬起前蹄,狠狠朝着地上的沈清辉和沈清溪踩了下去——
与此同时,驿站里的萧白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伙计说给他去准备马草,结果等了许久都没有回来。就在他犹豫着是继续等还是出去看看的时候,沈清衡牵着弟弟从后院的茅房走进大堂,朝他摇了摇头:“快走,有问题。”
萧白一边朝外走一边问:“怎么了?”
“这驿站一个人都没有。”会贤郡虽然算不上什么交通要塞,倒也不是人迹罕至,这里却连行商歇脚的人都没有。马棚里没有牲口的痕迹,桌子上也布满灰尘。最关键的是……沈清衡难得蹙起了眉头,方才他在茅房外等沈清洲的时候,无意间瞥见那个伙计偷偷从后门离开了,这让他心中顿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然而还没等他细说原委,驿站的大门“哗啦”一声巨响,塌了。原来整条大梁不知道为何骤然断裂,重重砸在地上,半边屋顶径直倾倒。
烟尘四起间,他们被困在了驿站里。
下一秒,有淡淡的烟雾飘来,混合着火油点燃的焦臭味,几乎只是顷刻间,驿站内外就燃起了熊熊大火。沈清衡抬头看向屋顶,只见驿站屋顶铺满了干燥的茅草,火焰爆燃,自上而下卷成了一条火龙,轰地袭来。
沈清衡揽住沈清洲,他在大堂找到一口水缸,果不其然,里面空空如也。
“马棚里有水囊。”说完沈清衡果断朝后院跑去,马棚角落挂着一只旧水囊,里头的水不知道放了多久,都有些发臭了。但他还是倒出这些水,扯下一角衣袖,再将扯下来的布料打湿后交给沈清洲,让他系在口鼻处,萧白亦如法炮制。
后院的情况并没有比大堂好多少,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后院堆满了干燥的马草,引燃之后火势比大堂更盛。火舌噼里啪啦舔舐着每一寸能够燃烧的地方,虽然还没烧到眼前,却也让三人的皮肤烫得剧痛起来。
沈清洲明明是小小的孩子,此刻也着实惊恐,但却硬是憋住了眼泪一声也没吭,坚决不给大哥添乱。
沈清衡瞥了他一眼,让沈清洲脱下宽大的外衫,只穿贴身里衣:“一会紧跟着我,全速跑,不要停。”
这话是说给弟弟听,也是说给萧白听的。
后院的茅房是木板搭的,紧连着外面,理论上只要闯过面前这道火墙,进入茅房,踹开木板就能得救。但跑在最前头的人一定会被火苗燎到,后面的人只要跟得够紧,就能躲过火焰。并且,跑动所引起的空气压强变化,会让火焰被吸引过来,烫伤几乎无法避免。
“我来。”
仿佛知道沈清衡的想法,萧白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茅房,抽出腰间的折扇,将扇坠子拽下来仔细收好。下一刻,萧白如同风一般朝着火焰最烈处冲去!
“呃!”一声闷哼,沈清溪眼疾手快地推开沈清辉,自己却被马蹄重重踩中肩膀,她感觉左肩一阵剧痛,但仍迅速翻身滚开,避免了下一次踩踏。
“阿姐!”沈清辉惊呆了,正准备起身看看姐姐的伤势,却听到沈清溪一声咬着牙的怒斥。
“蹲下!”
“咻”地一声,一支箭贴着沈清辉的头皮狠狠钉在树上。
那样尖锐的破空声,射箭之人必定是个高手。
而这样的高手,有一群。
“进……”沈清溪刚想说进驿站,就见到驿站的半边屋顶轰然倒塌,浓烟四起,烈火熊熊,驿站起火了!
可恶!沈清溪四下张望,周围除了马车外再没有任何掩体,对方也不现身,只是一个劲儿用远程武器招呼。这法子太阴损,再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因为体力不支无力闪躲而被射成马蜂窝。
只能赌一赌了。
沈清溪咬紧牙关,攥紧手中的木剑,拉起沈清辉就朝着反方向的树林里跑去。她赌的是对方的目标不是她,也许是驿站里的萧白。毕竟他们遭遇过的所有刺杀,都是在萧白出现之后。与此同时箭支如雨般紧随身后,但大半都被树干挡下来。但毕竟沈清溪的身后没有长眼睛,一支利箭还是贯穿了她不灵活的左肩。巨大的冲力将她猛地往前带了一把,差点摔倒。
“阿姐!”沈清辉见姐姐中箭,急得快要哭了,“阿姐,你流血了!”
沈清溪侧首看了看伤处,面无表情地伸手,反手用力一扯,将背后的那支箭拔出扔掉:“别哭,快走。”虽然流了不少血,但幸好没扎到动脉,死不了。
见姐弟二人跌跌撞撞逃进密林中,驿站外的箭雨也停了下来。一个黑衣人单膝跪地,询问下一步的指令:“追吗?”
另一个头目样的黑衣人挥了挥手,望了一眼烧得差不多的驿站:“撤。”
黑衣人前脚刚走,沈清衡他们后脚就逃了出来。但三人没急着现身,而是找了个火烧不到的地方躲着。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驿站的火渐渐熄了,当然,整个驿站也已经被烧得只剩个房架子。萧白、沈清衡和沈清洲从火光闪闪的余烬中走出,萧白的白衣服被燎得漆黑,俊雅的右脸也烫出一溜小泡,红彤彤的。沈清衡和沈清辉倒是毫发无伤,只是脸蛋都黑乎乎的,像刚从煤堆里爬出来。
萧白绕回门口,远远望见扎满了利箭的马车,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凉透了。
还没等他有所行动,一道身影就已经越过他迅速奔向了马车。
是沈清衡。
萧白从未见过他跑的那么急,那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