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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意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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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晚乔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由不得陆景亭推脱。

    陆景亭微微一笑,回应道:“那是自然,你且在府上住下吧,本王这两日便去探听一下情况,看看还有什么办法。张叔,带杜护卫找个地方歇息吧。”

    “小人叩谢王爷,王妃。”杜朗再次郑重地向陆景亭和虞晚乔叩了个头,而后起身随张管家离去。

    陆景亭正欲再问几句关于这件事的细节,张管家便进来通报,说有位陈御史有要事求见。虞晚乔趁势退下,带着素影回后院去了。

    主仆二人一路走到后花园中,在池塘边的凉亭里停下。

    虞晚乔从素影手里接过一碟鱼料,朝着池中信手一撒,便有十数条锦鲤簇拥而上。

    “王妃,您可真是神机妙算,竟真让您给找到这杜护卫了!您到底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素影这问题已经憋在心中许久了。

    前阵子虞晚乔和她说这件事的时候,她还很没底。毕竟虞晚乔和她都没见过杜朗,也不知道他何时入京,怎么可能找得到他?

    当时虞晚乔只吩咐她,去城中找些小乞丐,给他们点钱,让他们去南城门口蹲守,只要有背着包袱的人去打探廷尉府的位置,就去偷他的钱袋,将他引到晋王府前,然后到后门去给素影报信。如此一来,便能让杜朗注意到虞晚乔这个晋王妃。

    他一个外乡人,对故乡旧人会更为信赖,自然而然地就会去请虞晚乔帮忙。

    “其实很简单,只要把自己当成他就行了。”虞晚乔慢条斯理地解释道,“杜朗不可能打听到陛下的行踪,没办法当街拦圣驾直诉冤情,那他就只有去廷尉府门前敲登闻鼓这一条路可走。但他没来过京城,自然也不知道廷尉府在何处,所以他必然一进城就问路,只要守在城门口,就不难找到他。这些事我们做不了,便只能借助别人的力量。”

    至于那些小乞丐,早前在街上偷过虞晚乔的荷包,被抓住后,虞晚乔并没有追究他们的罪责,而是劝他们向善,也一直在暗中接济。

    当然,这也是她探听消息的一条暗道。

    她必须要培植自己的势力,才能在这晟京完成她想做的那些事情。

    素影听完虞晚乔的解释后,愈发觉得自家小姐和从前大不相同了,这种不同,更多地是体现在性格和心性上。她犹豫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小姐,您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虞晚乔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对她说:“你只需知道,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虞家。其他的事,等日后时机合适了,我自然会告诉你和竹月的。”

    看着这一池残荷下那嬉戏流连的鱼群,虞晚乔在心中默默想着:以陆景亭的能力,发现这案子背后的问题应该不难。或许,她很快就能回江南了。

    杜朗上辈子既然成了陆景亭的暗卫,那他这件事就跟陆景亭脱不了干系。她苦心谋划这件事,没想到却和上辈子的轨迹重合了,难道天命真的不可逆转吗?不,她不信。

    至少上辈子她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连案情细节都是后面听别人说的。但这一回,她比陆景亭先见到了杜朗,提前帮了他,至少能保证他不被陆景亭当做党争的棋子,也不会让他成为陆景亭的暗卫,一辈子为他卖命。

    左右这桩案子迟早都会查清,是廷尉府查还是陆景亭去查,结果都一样。只不过让陆景亭查,她便能有机会光明正大地回金陵。

    此案了结后,杜朗若是愿意做她的护卫,那自然是最好。若是他不愿,那她也能让他继续留在江南,回家也好,留在沈家继续当护卫也罢,去留随他。

    这次她主动入局,必能寻到破局之法。只要能先回去救下她母亲,一切便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子夜,陆景亭总算忙完公务回到屋内。

    见虞晚乔还未睡下,他便开口问道:“你今日这是唱的哪一出?别告诉我是碰巧遇见,仗义相助。你可不是这种多管闲事的性子。”

    虞晚乔漫不经心地回应道:“事情的缘由方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殿下怎么还不信呢?以殿下的能力,查一个扬州刺史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况且接手这桩案子对殿下百利而无一害,殿下又何须去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事?”

    陆景亭捉摸不透虞晚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仔细想想,虞家现在和他是一条船上的,虞晚乔也没理由害他,索性也就暂时不去想太多,先把眼前的事做好。

    第二日,陆景亭一到御史台,就开始调出扬州近几年报上来的卷宗细细查看,又去尚书台去翻出了安阳县令曹彬和扬州刺史周逢义二人相关的文书档案,顺藤摸瓜,竟查出了不少他意料之外的事。

    曹彬之妻出自荥阳郑氏的旁支,和周逢义之妻乃是同族姐妹;周逢义之母出身太原王氏,他与谢家家主谢延算得上是表亲;周逢义靠着齐王的举荐入了官场,又靠谢延胞弟谢扬的推举成了扬州刺史;扬州府衙内的官差,十之七八都与郑氏、谢氏和王氏沾亲带故,剩下的基本就是江南士族,但大都不是机要职位,干着最多的活,却没什么晋升入京的机会……

    虽然陆景亭先前就去过江南,也对江南官场的情况有大致的了解,但却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细节。这一查才知道,江南士族就算在江南,也只是表面看上去光鲜亮丽,其实处境艰难,只能自我麻痹,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暗自挣扎。

    南陈国破,建康易名金陵,纵使富庶依旧,但终究是从一国之都沦为远离政权中枢的江南小城,曾经在南陈声名显赫的那些江南士族也早已风光不再。

    也难怪虞晚乔会为了虞家的前途选择和他合作,毕竟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就像他选择虞家一样,不过是想在绝境中抓住那一点微光。

    如此一想,他竟生出了同病相怜之感。

    不过这些都只是无凭无据的推测,纵然曹彬和周逢义与中原士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要想定罪,还须得有切实的证据在手。

    只是他远在晟京,不能亲赴江南查案,若将此事上报至廷尉,那必然会由梁王的人接手,便没有他的事了。如何才能在元佑帝面前不着痕迹地提起这件事,又能顺理成章地让元佑帝同意他去江南彻查此案,成了他此刻最头疼的问题。

    斜阳余辉中,陆景亭散值回府。一进府内,就看到张管家带着一群人在那忙前忙后的,像是在搬什么东西。虞晚乔则站在院中,看着下人呈上来的东西。

    药材、珠宝、绣品什么都有。

    “这是在做什么?”陆景亭不禁开口发问。

    虞晚乔闻声看去,见他慢步走了过来,便向他解释道:“殿下,妾身祖母的寿辰快到了。往年妾身都会陪着祖母一起过的。只是如今远在京城,又不方便四处走动,只得让张管家去置办些寿礼,妾身好差人送回金陵。”

    看到陆景亭这个样子,虞晚乔就来气。前几日不是说过了吗,要他陪着回门,这才几天就不记得了?好好好,她今日就再给他一个机会,再提醒他一回。

    说着说着,她开始眼泛泪光,抬手掩面,低声啜泣:“近些年,祖母的身子愈发不如从前了。是妾身不孝,没能在祖母身边服侍她,陪伴她。”

    上回不是说远嫁在外,不方便陪她回门么?如今她台阶都找好了,陆景亭若是识相就赶紧顺着下来。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呢,左右这是最后期限了,他若是还不应允,那她就只能连夜收拾包袱自己回金陵。离开前,她必要将陆景亭给毒杀了,以绝后患。然后再将自己伪造成被匪患劫走,誓死不从后坠崖而身亡,洗脱自己谋杀亲夫的罪名,免得给家里惹上麻烦。从此海阔天空,山长水远,谁也管不了她。

    这些事情虞晚乔不是第一次想了,只是她一直觉得还有很多事情没查明白,还没有好好再见家人一面,还不是和陆景亭鱼死网破的时候。

    是进是退,就看陆景亭今日进不进这个套了。

    陆景亭走上前将她揽入怀中,抬手轻拍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好了好了,阿乔别哭,等本王这几日忙完手头的公务,一定安排时间陪你回去。”

    一院子的下人都在那看着,眼中满是羡慕。

    他们王爷和王妃可真是恩爱啊。

    殊不知这二人是貌合神离,各怀心思。

    又过一日,陆景亭整理好手中的卷宗后,借着进宫问安的名义到养居殿面圣。

    一开始他只是日常问候元祐帝的身子如何,然后汇报一下自己在御史台的近期情况。后面就闲聊府中的事情,顺带就提到了虞晚乔救下杜朗的事情。

    元祐帝本来还神色淡然地听他在那闲谈,听到后面脸色便愈发难看。

    “既有此事,你为何不上报到廷尉府?”

    这个问题早在陆景亭的预料之中,他不慌不忙地回道:“儿臣本也是如此打算。只是此事实在是骇人听闻,涉事之人不仅有安阳县令,还有扬州刺史,单凭此人一面之词和手上不知真假的绝笔信,儿臣担心其中存在诬告的可能。而且”

    “而且什么?”元祐帝追问。

    “而且儿臣先前下江南时,曾与这扬州刺史打过几回交道。”陆景亭故作犹豫,“这周逢义之妻出自荥阳郑氏,周逢义之母出自太原王氏,而他本人又是受二皇兄举荐才入的官场,与谢家也过从甚密。儿臣担心,此事若贸然交予廷尉府彻查,恐怕会牵连到二皇兄,倘若案情属实,恐怕谢家、郑家、王家都”

    “该查的就得查!瞻前顾后地能成什么事!”元祐帝训斥道。

    陆景亭连忙回道:“父皇教训得是,是儿臣太过怯懦了。”

    元祐帝叹了口气,又道:“不过你没有将此事交给廷尉府,这件事倒是没做错。以你三皇兄的性子,若是知道此案涉及谢家,只怕要闹个天翻地覆,甚至会牵连无辜之人。此人阴差阳错入你府上,或许就是天意安排。也罢,此案便交由你彻查吧。不过,你如今在御史台任职,还需有个合适的时机让你暗中到扬州调查此案。”

    陆景亭垂首回话:“儿臣听凭父皇安排。”

    此时,内侍入殿来报,说皇后在殿外觐见。元祐帝略一思忖,想着没什么要事要谈了,便宣皇后入殿。

    崔皇后领着两个宫女入殿,朝着元祐帝颔首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起来吧。”

    “谢陛下。”崔皇后起身后,吩咐身后的宫女将食盒提上来,“陛下日理万机,甚是辛劳,臣妾特意做了碗莲子百合汤,还有一些小点心,还请陛下品尝。”

    元祐帝示意内侍将东西提上来,应道:“有劳皇后了。”

    崔皇后见陆景亭还站在一旁,便笑着说道:“早知你也在养居殿,本宫便多带一些过来了。”

    陆景亭正欲开口推辞,便听元祐帝说道:“无妨,朕也吃不了多少,你过来一起吃点吧。”

    “谢父皇。谢母后。”

    难得有这般温馨的时刻,陆景亭一时间竟有些不适应。

    崔皇后看着他们父子二人难得和睦,便也开始话起家常:“景亭,听闻你近来常在御史台忙到夜里,有空还是要多陪陪晚乔,她一个人远嫁至此,还是很不容易的。”

    “母妃说得是,儿臣会多抽时间陪陪她的。”陆景亭点头应道,“昨日阿乔还说十分想念她祖母,只可惜今年不能回去给她祖母祝寿,只得准备些寿礼差人送回去。”

    “哦?寿辰是何时?”元祐帝突然问道。

    陆景亭眼神微闪,不着痕迹地回道:“下月初十。”

    “算算时日,也快了。”元祐帝说道,“你这几日把御史台的事情都打理好,便随她回去一趟吧。旁人嫁女还需三朝回门,你没有随她回门本就不合礼数,这长辈寿辰就更该去了。”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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