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花刀
南枝这一次没用飘的,过了午门便下了车马,缓步徐行。
她发育不良,矮人半头,排在一众仙女中,眼神不自觉地粘在这些曼妙的腰肢上。
一刻钟之前,她还因为贵女们平日里就有相交,交谈甚欢,而她谁也不认识感到焦虑,使劲绞手里的帕子。
现在,小姐姐们身上迷迷糊糊的胭脂味儿,已经让她飘飘欲仙啦!
都是素材。
原来京城贵女们都是这个样子的。南枝心里感慨道。
同样是宫道,艳阳天里的瞧着就正经许多。她感受着脚下石板路的脚感,心中百感交集。
排在南枝身后的姑娘,乃是金吾卫中郎将之女,虎父无犬子,她从入了宫门儿就好奇,自己前面的小精豆到底在瞧什么?
只见她四十五度俯视,呆头呆脑伸鼻,时不时还会捂嘴嗤笑。
暗惊道,哪里都能遇到神经。
这一组五人,皇后打着春会的幌子相看儿媳妇,还做不到让大家流水线似的在她面前转个圈儿那样过火。
贵女们都落于校场侧坐。南枝这一组距离最远,远到她都看不清皇后是男是女。
“喂!你刚刚在看什么!”,李果虎惯了,常用鼻孔视人终于忍不住质问道。
她的脾性实在咋呼,父亲不让她用真名“行走江湖”,却在外把她贤良淑德,温文尔雅的美名早早散播了出去。
“问我?”,南枝指了指自己。
李果生的高挑纤细,一双桃花眼就是瞪人也别有一番味道,掐起柳叶眉质问:“就是你,你从进来之后就一直在乱看!”,她生性不会遮掩,南枝这偷偷摸摸的做派,怎么看都像是扒手。
“我,我在看,姐姐们都生的好漂亮!”,南枝面上一红,知道自己又丢人了,半天才放出这一句来。
倒是惹得四周姐妹哄笑一片~
都道南枝是个死心眼的孩子,她才害羞嘟囔道:“姐姐们脾气真好。”
其中瞧着最稳重的看南枝惶恐又可爱,连忙安抚:“我们当然脾气好,今日是给太子相看,我们这些小门小户出来的,攀不上高枝儿。”,简而言之,她们就是名单上凑数的。
这种事,看开了就好,只当出门踏青。
南枝听着大家被自己这么一逗,气氛一下就热闹了起来,都三言两语的打趣调笑,心里暖洋洋的。
是她眼界太狭窄了,以为人人都觉得宫墙里的日子好,只有自己是个怪种,听到这话心里踏实多了。
李果也被她逗乐了,又故意挑逗道:“那你方才为什么不回头多看看我啊?我李果不漂亮吗?”,说罢,跪坐着的屁股往南枝那里蹭了蹭,一双鹰眼钩子似的缠住了她。
看着南枝的耳根子,“腾”的一下子红了起来,心想到,这小姑娘真好玩啊,真好玩儿!
姐妹中有人惊呼一声:“你就是李果?”,显然,中郎将的烟雾弹放的很精准有效:“中郎将家的小姐,怎么坐在我们这里啊?”
李果?南枝想起了小果,不知小果现在安定下来没有。
“欸,姐妹们,你们可别信什么市井谣言,什么温柔大方,知书达理,都是假的!”,可算是澄清了谣言,她这心里可不要太痛快,笑容又放肆了许多。
“至于我为什么在这一组。当然是掏了银子买进来的!”,
身后嬷嬷犀利的声音传来:“姑娘们慎言。”
“大家,大家都不想入宫啊”,南枝咽了口口水,小声喃喃。
“别人不知道,反正我是不想。”,李果胆子大头铁,听见南枝自言自语,干脆趴到她耳边嘀咕:“我爹老婆多的是,孩子生的密密麻麻,就是可惜了,五官都七零八落长得像他,就我一个拿得出手,我长得像我娘。”
李果不知在自夸还是自嘲:“你别看我这样,那是自小在宅子里和那些姐姐妹妹们斗,什么损招都用过了。我可不想自己嫁出去了,还是这样斗,那还不如不嫁,老死在家里好了。”
她洒脱的性格,让南枝有点想亲近之余又有一点羡慕,她如果也有坦然接受自己命运的勇气就好了。
皇后心情大好,,将坐在眼前的小姐们相看了一番过后,挨个赏赐。太子的口水更是都流到了下巴上。
他不是好色之徒,只是春景艳丽,合理遐想罢了。
沈厝本着看戏为主,偶尔当当捧哏的心理到场,一点也不客气,上手就抓了一把瓜子默默磕了起来。
啧啧,他的哥哥是真有福气!这儿还有迫不及待要献舞一曲的佳丽,皇宫以后会有多热闹。
沈厝表情变化向来不大,偶尔乐一乐也让人觉得阴森森的,还得是陈行己和他厮混的时间长,瞧见了兄弟嗑瓜子的嘴角咧的是不是大了些:“哥们儿!收一收,你笑的瘆得慌。”
也不知道是看球乐的,还是看“耍猴”乐的?
不怕过两年轮到自己的时候,乐不出来?
“我没乐,我是看红队的马球打得好,你教导有方。”,沈如琢难得贫嘴。“你不上场?”
场上红蓝两队,憋着一口气儿一样,比分咬得焦灼。
蓝队首领是颇有众望的留守指挥使,本来该接替都督职位的自然而然是他,陈行己是半路出家。
他一个赶鸭子上架的表现得不情不愿,让这个老人更不是滋味了。皇后身边的红人,总不好在工作上使绊子,在这种场合中一较高下是绝对输不得的。
“你不懂,我这是田忌赛马。”,他今天着紧身绛色窄袖长袍,束紧了幞头和长靴,怎么可能不上场。说罢就捧了手中佛珠递给沈厝保管,活动手脚,扬袍上马。
健硕浑圆的躯体,强健饱满的腿肌在紧衣的包裹下更诱人了。
沈厝咂舌,不禁摩挲着他的宝贝默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南枝也在嗑瓜子,第一次参加这种贵族活动,她都看不懂球门在哪里,大眼瞪得溜圆,一听见四下众人欢呼就扯着李果左右晃:“谁赢了,谁赢了?”,得到结果之后再慢半拍的小呼一声。
这下好,这下好,真精彩,真精彩。
李果喜欢她,被晃得脑仁逛荡也不生气:“我还没问,你叫什么,你爹在哪里任职?”
“啊?什么?”,南枝都忘了,还未自报家门:“哦,我叫魏南枝,我爹任礼部左侍郎。”
“什么,你爹是那个独角兕侍郎魏大人啊!”,李果忍俊不禁,像天上掉了馅饼,赶紧环抱住南枝使劲蹭了蹭。“那你不就是只小独角兕?”
“什么,是独角兕?”,她读书不多,好骗的很。
原来南枝没听说过自己爹的外号,魏侍郎人送外号:独角兕大人。
他可是朝中唯一一个秀才出身,父母祖上三代农户,还未被贬官左到了从三品侍郎的神人!
这里面哪一项单拎出来不够骇人的?
“夸你呢?独角兕可是幸运神兽,快让我贴贴,给我贴贴。”,南枝身上干巴,小脸上却婴儿肥未消。平日吃食没有油水,一张面皮又白又滑瞧不见毛孔,刚出炉的馒头一样。
“不对,你可是我心里的黑马选手,怎么沦落到了最后一组?”,李果自诩神通,小独角兕这样的身份加持,皇后娘娘应该格外关注才是。“你也花钱了?”
看得出,孩子被分到最后一组,很是高兴。
“我,我可不幸运我,我也不知道”,她小声自怨自艾道。
姐妹两个被蒙在鼓里,不是花钱,而是有人刷脸了,正是太子亲自刷脸,把这白菜帮子一样没滋味的“黑马”亲自放到了最后一组。
还是第一次有人贴南枝这么近,不是才认识不到一个时辰嘛?
不对,是第二个。
南枝恍然想起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
如琢太监
她能尿遁吗?
“嬷嬷,我想如厕”,她煞有其事的捂住了小肚子。
口出秽言!嬷嬷听到这么直白的表达,深吸了一口气。
“魏姑娘,李姑娘,恐怕你们要先跟老奴走一趟了,皇后娘娘有请。”
南枝好想问,为什么青天白日的会听见打雷啊!她是不是上辈子看见玉皇大帝尿裤子了,老天爷要这么惩罚自己。
嬷嬷一脸我只是公事公办的肃穆,示意这两位手脚麻利一些。
李果的惊讶不亚于南枝,她的钱白花了?随即伸手掐了南枝小腰一下:“小独角兕,你!”
“啊!”,南枝吃痛,小跳一下。
“肃静,肃静!”,这两个姑娘瞧着机灵,可闹腾也是真的闹腾:“老奴告诫二位,黄娘娘喜欢重礼守节的女子,你们二人最好收敛一些。”
狗仗人势,什么东西!
俩丫头“扑通”跪下行了大礼。该说的吉祥话也都走全了,点头点的头上唯一几根素钗都要甩飞出去。
皇后瞧着二人故作愚蠢的样子不做声,眼光在其间流转打量,最终还是停留在了李果身上。她整日在自家和姐妹掐架,气势立的足足的。
皇后是看上了李果了。
“小果你爹说你厨艺高超,贴心乖巧,有你这样的女儿,是他的福气~”,皇后听中郎将宣传自家闺女的时候说的这话可是有点言不由衷,心不在焉,稍有忌惮。
比起之前那一票外强中干,花枝招展的。她就希望有个对着自己服帖一点,又能把太子看住的。她前有狼后有虎久了,还要操心自己的好大儿,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李果不知道啊,以为彪悍一点就能把人吓走。
“那是夸张了,我爹小时候家里穷,所以我能把米煮熟,就着咸菜吃,他就心满意足了。”,怕了吧!洗衣做饭,她样样不会。
“那你有什么才艺吗?”,太子在这种事情上倒是蛮会审时度势,母后怎么还看上这个母老虎了?他默默抱紧了自己,满怀期待的问道:“唱歌?跳舞?弹”
“我会耍花刀!”,李果眼瞧着就要找到来啊。
耍,耍什么?
太子以为自己撞了邪之后幻听了,眼前一黑,脑子里吓得一团浆糊,手脚直抽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