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秦姚心下情绪复杂，嘴上却依旧不慌不忙，“吃完饭，聊会儿天就出来了呗。”
林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才八点多，没喝酒？”
秦姚没说话，她心想你还不知道我能不能喝酒？
林驹见她一脸表情怪异的看着自己。
林驹说：“开玩笑的。”
秦姚假笑道：“太好笑了。”
林驹这下是真的笑出来了，他扔掉烟头，没忍住伸手捏了捏秦姚的脸。
秦姚见男人大晚上还来接自己，又朝他身后看了两眼，“你吃饭没有？”
林驹本想说自己没吃，下午零零散散采购完东西就回去了，分了一半急用的给陆军平后，他就在客厅收拾刘峰的行李收拾到七点。等他再从房间出来后，刘峰已经在隔壁吃过了晚饭。
可现在不早了，外面也冻人，
“吃了。”
秦姚皱着眉，她看着男人一脸平静地望着自己。
秦姚问：“你吃的什么？”
林驹一顿：“面条。”
他犹豫了两秒，秦姚注意到了。他往常撒谎的时候总是这样。
秦姚双手揣兜，安静地看着他，
“你到底吃了没？”
林驹看着秦姚一脸认真的表情，这股劲劲儿的感觉又让他想起两人还在山上的时候，
又或者是他们还在上学的时候。
林驹没说话，他上前轻轻帮她抚了抚额头的发须，和她四目相对。
秦姚看他一眼，无奈拿出兜里的手机。八点二十过，她拉过对面的男人，“走吧，去吃饭。”
林驹被人拖着，也不嘴硬了，实在是有点饿了。
秦姚很久没回来，也不知道夜宵摊子变化了多少。她拉着男人，边走边看，
“你想吃什么？”
林驹跟着在街道两旁看了看，“随便吧，顶饿就行。”
随便？
秦姚停住脚，手指着街对面几个店，
“麻辣烫，麻辣烫，麻辣烫。”她转头看向男人，“你选吧，想吃哪家麻辣烫？”
林驹：“”
男人顺着她视线看去，一条街基本上全是麻辣烫店，
“再看看吧。”
“行。”
又没走两步，秦姚突然想起自己初中常去的那家烧烤店就在附近，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带着人走过去。
还没走到地方，秦姚看到了不远处亮起红灯的招牌，等她带着男人走到那家烧烤店的时候，熟悉的碳烤香味一下子就勾起她的回忆。
秦姚突然也饿了。
她拉着男人走过街，熟门熟路的坐到了外面的座位上。
林驹被人强行按到椅子上，这次也不问他想不想吃这个了，一落座，女人嘴里的话就出来了，
“老板，二十串鲜牛肉，二十串鲜羊肉，再来两串豆干两串苕皮，微辣。”
“诶好。”
林驹安静坐在位置上，秦姚看他不说话，“怎么了？”
男人摇摇头。
秦姚说：“你要吃什么，点啊。”
林驹脸上表情有些僵硬：“你不会要告诉我，这几十串烤串你准备自己下肚吧？”
秦姚顿了一下，
“怎么可能”
“哦，那就好。”他怕她积食。
叫好串，秦姚这才闲下来观察了一下四周。
这里街道不宽，烧烤店恰好开在街口，附近的行人道摆满了桌椅。秦姚前方，碳烤炉不停在冒烟，旁边还坐了几个年轻人靠着菜盆穿串。
以往这里是夫妻店，每天晚上八点营业，阿姨穿串，叔叔烤肉。现在
秦姚看着对面的男人，年轻、强壮。
大概是换人了。
现在正是吃夜宵的时间，周围人来人往。
秦姚和林驹坐下来没一会儿，外面的桌子已经坐满了喝酒的人。
秦姚扯出两张纸巾擦着桌子。
常年摆放在外面的桌椅，再怎么擦都不干净，林驹看她擦了又擦，桌下落了一地纸，他伸手抓住女人的手，
“别擦了。”
“啊？”秦姚一顿，她回过神，慢慢抽回手。
林驹静静看着秦姚怪异的动作，没说话。
如果不是今天送秦姚来醋厂，林驹还不知道秦姚有个爷爷。
关于秦姚的过往，林驹从来没追问过，他只知道她爸妈和她的关系剑拔弩张，秦姚甚少提及。一开始林驹还在好奇，后来等他搬到秦姚家对面，隔壁日日都有夫妻吵闹的声音，他这才理解为什么秦姚和自己爸妈话少。
林驹不曾打探过秦姚的家事，甚至连秦姚是地越镇人，他也只是在学校需要用身份证的时候不小心瞄到的。
地越镇，林驹其实小时候跟着林正海来过一次，只是那时候太小，对这里没有什么印象，呆的也不久，只匆匆过了个暑假。
这么多年，林驹也没想到自己会再次回到这里，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此时自己和秦姚正面对面坐在这，大眼瞪小眼。
“你小时候就住在这附近？”林驹问。
秦姚收回眼，她左脚动了动，脚下落了一地的纸巾，软软的，
“不是，我住的有点距离，离刘峰家不远。”
“哦。”林驹点点头。
男人拿过塑料碗，拆了双一次性筷子放到秦姚面前，
“那你怎么知道这家店的？”
秦姚身子又动了动，
“因为醋厂在附近，我小时候经常在厂子里呆到很晚，爷爷送我回家的时候就会路过这里。”
林驹观察着秦姚。从坐过来的时候，对面的女人就看起来不自在，现在聊了几句，她更是手脚不知道怎么放，在位置上左右乱动。
“你——”
啪，一盘烧烤端了上来，林驹的话被堵在嘴边。
“两位慢用。”老板放下东西、拍拍手臂走回去。
秦姚拿起一串，赶快转移话题，“快吃吧，烤好了。”
林驹挑挑眉，他看秦姚忙着吃东西，识趣地没再开口。
他其实只想问秦姚是不是有点冷，但是看秦姚这样，她现在大概什么话都不想说。
林驹拿起一串牛肉，碳烤的香气扑鼻，他尝了一口。
牛肉吃起来汁水充足，鲜嫩，外面裹着一层薄薄的孜然，还带着木炭的烟熏味。确实不错。
秦姚在对面看着男人吃下一串，
“好吃吗？”
林驹放下签子，又拿起一串，
“不错，就是明天要早起开车不能喝酒，可惜了。”
秦姚看着还有好几十串牛羊肉，不来两瓶冰啤酒确实是可惜了，
“你喝吧，明天我开车。”她说。
林驹抬起头看着对面的人，他想了一下又摇头，
“算了，这边山路多，不安全。”
秦姚一愣，她忘了这边是西部，到处都是高山隧道，不像沿海地区路面平坦。秦姚看男人拒绝了，她也没坚持。她确实是没怎么开过这边的路，明天车上还有两个人，不能冒险。
说完话，两人闷着吃东西。
没吃两串，秦姚吃不下了，她放下签子，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
林驹看女人没动作了，
“吃不下了？”
秦姚点头：“今天吃太多了，肚子就没下来过。”
林驹看过去，秦姚小脸绯红，一双眼睛张的鼓鼓的，就这么直白的看着他，倒真的像是吃多了。
男人低头看着还有半桌的食物，无奈道：“吃不下你点这么多？”
秦姚想说自己是猛地闻到香味的时候太冲动了，错误的估计了自己的食量，不过她看林驹吃的那么香
“我这都是给你点的，我跟着沾点儿光。”
“”
说完话，林驹又看了眼桌上的食物。
其实也剩的不多，应该说本来点的也不多。每串肉上本来也没多少点肉，也就豆干和苕皮涨肚，而且今晚也没喝酒。
男人两三下吃完剩下的东西，吃完起身，他刚准备去结账，旁边，秦姚装模作样拿着手机抢在前面付钱。
林驹看见秦姚已经滑开了手机，他一愣，顿了两秒，随即往后退两步，抱着手臂好笑地看着她。
秦姚还没走近，她转头，男人站在原地含笑看她。
林驹说：“看我干什么，去啊。”
秦姚看他一脸戏谑的表情，
“怎么？你觉得我请不起一顿烧烤？”
林驹摇头：“不是，你去吧。”
秦姚来脾气了，本来她也只是吃饱了逗逗男人，没想到他还真的让自己付钱，
秦姚往后走，退到板凳处坐下，
“不去了，我没钱。”
林驹忍住没笑出声，“不是吧？秦老板可是坐拥本地最大醋厂的人，没钱了？”
秦姚没理他。
林驹问：“真没钱了？”
秦姚说：“真的。”
“好吧。”林驹一脸认真的看着她，“那我可去付钱了，秦老板不会怪我吧？”
秦姚瞬间没憋住，
“请一顿烧烤给你嘚瑟的。”
男人咧嘴笑，“没办法啊，身上有钱，再请几顿都没问题。”
秦姚翻了个白眼转过身，林驹笑着看她一眼，上前付了钱。
一共六十三，回去的路上，秦姚没忍住又放嘴上说，
“六十三，不便宜吧？”
林驹手臂搭在秦姚肩膀，整个人虚虚靠在她身上，
“不便宜啊，半个身家都搭进去了。”
半个身家
秦姚笑着打了下男人胸膛，
“毛病。”
笑着笑着，秦姚突然想到什么，她收敛了表情。
2004年，那年林驹父亲出事后，林驹家一半的财产都由他爷爷奶奶拿走。
彼时的林驹整颗心都泡在泥浆里，秦姚知道这事后，虽然看不惯，但也没有多帮什么忙。她那时想着即便只剩了一半，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笔钱也足够林驹滋润生活一辈子。
那一半身家时至今日，林驹手上应当仍旧握着一笔巨款。
有钱，有车有房，背井离乡上山当护林员……想着，秦姚猛地推开男人放在自己身上的手，快走两步站在他面前。
林驹手臂突然空空的，还有点不适应。
林驹扭扭手腕，问：“怎么了？”
秦姚定定看着男人，
“林驹，请我吃了饭，我就是你的人了。”
林驹没马上回答。
过一会儿，男人说话了，
“你才值六十三？”
“？”
“你可真是——”秦姚气的上前动手，林驹察觉到她的意图，他抓住女人手腕，轻轻一扭锁到身后，“开玩笑的。”
秦姚无语：“开挖掘机还能挣点钱，你开玩笑可是损失了六十三。”
女人话刚落，还没来得及动弹，林驹笑着将人背过身拥在怀里，
“你比我幽默。”
秦姚没理他。
林驹也不在意，男人把脑袋埋在秦姚脖颈处，他闻着女人身上的幽香，“回家了。”他闷声说道。
秦姚被林驹禁锢在怀中带着走，她象征性地动了两下，挣脱不开。
“唉。”
“叹什么气？”林驹敲她脑袋。
“没有，我就是觉得不真实，有点虚幻。”
林驹沉默很久，
“也许现实就是穿插在虚幻之中的。”
“那就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了。”秦姚说。
那他们之间到底是虚幻还是现实？
不知道。
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