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舞会38
“为什么游隼不下令合力解决母体，而是让你殿后突围？”边打边退的间隙，黎宛问。
“真菌异种比较超标，它还吸收过不少人类，不采取特殊方式很难除干净。”明燏解释道。
拓荒和保护专家依旧是他们的首要目标，这次的意外事件并不简单，必须等上级查明情况才能处理。
由于母体被明燏从心脏处劈成了两半，蘑菇异种在长达几分钟的狂怒之后流露出衰败的迹象，灵活度大不如前。它们的生长速度也越来越慢，逐渐赶不上支援小队的破坏速度。
明燏有条不紊地割着蘑菇，一刻不停。先前烧出来的路已经被堵死，高大的蘑菇丛中，支援队也在开路，慢慢靠近他们人为开辟的小道，双向奔赴。
黎宛平静地说：“可是留你一个人在这，并不合理。”
明燏不为所动：“我能确保自己全身而退。其他人跟着留下来，反而会让我有所顾忌。”
黎宛看着他的背影。黑色紧身作战服的袖子被蘑菇的利齿划破，露出精瘦的手臂线条，身形在东倒西歪的蘑菇丛中显得更加挺拔。
他说的是实话，菌丝的攻击太杂乱无序，雷电异能和长柄镰刀的攻击范围都较远，很容易出现误伤队友的情况。
尽管知道明燏不是在嫌弃自己拖后腿，黎宛表面还是故意歉疚道：“不好意思，我没想到这些，擅自留下来给你添麻烦了。”
对方刚划倒一大片蘑菇，闻言停下动作：“没有。”
黎宛：“嗯？”
“没有拖后腿。”明燏回头看向黎宛。
“谢谢你留下来帮忙，不过下次不要这样了。”他认真道，“如果发生意外”
黎宛笑了笑。
“没添麻烦就好，如果发生意外，我自己负责。”她接过话。
与方才的并肩作战相比，这个回答显得过于生疏和客气。
明燏眼神里有一瞬间的惊讶和不易察觉的失落，沉默半晌。
他想让黎宛不要轻易涉入险境，因为自己不一定能护她周全，却没有想到对方会这样回应，直接撇清关系。
但他最后没说什么，“嗯”了一声就默默回过头去，紧握着武器继续开路。
黎宛倒是毫不在意，她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一昧扮演需要保护的角色只会让她模糊自我，适当展现强势的一面，反而有利于黎宛把握关系发展的距离和节奏。
他们缄默地向前，有明燏开路，黎宛只需要在他身后放出精神力探查周边。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之前的解释，精神图景中，整片蘑菇田恍若颜色渐变的紫色湖泊。黎宛集中注意看了一眼巨人倒下的位置，流动的色彩正在朝那里缓慢地聚拢，浅淡的紫一点点变得浓郁。
没过多久，远处的影子竟然摇摇晃晃重新聚起。菌丝重新一点点凝聚成巨人，虽然与之前相比体型相对缩减，但依旧庞大。它在圆圈中央沉重地挪步，荡起厚厚的尘土。
所幸这时候黎宛和明燏已经与大部队成功汇合，远离了中心区域。
“辛苦了，你们接下来按原计划带上物资执行任务，这里交给我们。”支援队的队长说。
“确定吗？”明燏盯着那位队长，皱眉道。
支援队带来总部的命令——原话是“先封锁危险区域，会派另外的人过来调查，拓荒部队立即出发，不要插手”。
拓荒任务确实重要，但是让先锋部队也跟着直接离开多少有点古怪。一般而言，至少应该让他们帮忙。
“上头的指示确实是这样。”队长被他的眼神看得发毛，局促地说。
“是的，我确认过了。”游隼说。
有游隼帮忙作证，支援队队长如释重负。
“这是我的证件，编号十一。”他递过来一张带照片的黑色卡片，上面写着“机动部队-第五支队队长-011”。
明燏检查完证件把卡片交还给对方，游隼意味深长地重复道：“总部只让他们过来支援，减少先锋部队减员的风险。我们走后另一批人会过来调查情况。”
拓荒行动的指挥官都接受了这个安排，其余人自然没有非要留下来帮忙的理由。
但是疑惑并未消除。
与支援队分道扬镳之后，所有人都看着游隼，等待他的解释。
游隼的回答却讳莫如深：“随行军官查到，罗守善提及的那个人确实存在。事关重大，总部那边还需要时间调查，我们已经耽误了很长时间，现在先按计划走。”
回到食堂集合之后，众人重新坐上大巴。
“到底什么意思，就这么走了？异种也不除，人也不撤走？”上车前，黎宛听到叶枫瑶在大声嘀咕，叶南安直接把她提上车。
黎宛环视了一圈，叶枫瑶的嘀咕并非毫无依据，因为生产基地的人并没有被安排撤离的迹象，而是乱糟糟地排成两条长队聚集在大门口的空地。他们神情各异，有的愤愤不平，有的一头雾水，议论纷纷，看到汽车发动，露出羡慕又有些嫉恨的表情，隐约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隔离”。
但是这些人很快被抛在后面。运载拓荒人员的大巴即刻发动，平稳地驶出a201生产基地。黎宛转头看向车窗外面，远远望见支援队长带着他手下的兵团团围在蘑菇生长区域的边缘，嘴里念念有词。
“真的很奇怪。”黎宛轻声说。
明燏也注意到了，但他只是一言不发地紧盯窗外。
“先等拓荒任务结束，这边的事情我之后去问问。”直到生产基地在视线范围内消失，明燏才开口道。
黎宛知道，他的意思是“让子弹再飞一会”。
他们在和蘑菇斗智斗勇的时候，其余人在基地得到了充分的休息，此刻大巴上的气氛与清晨相比热闹了许多，嗡嗡说话声回荡在车厢内。
黎宛打开自己的背包，但是并没有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她用手隔着采样袋抚摸里面的尖牙——那是从二次变异的蘑菇上面剜下来的，隔着袋子也能感觉到冰凉酥麻的触感，并且还在蠕动。
这个怎么处理比较好呢给杜博士解剖？
她往斜前方瞥了一眼，杜鹃手里拿着一个采样瓶正在细细端详，里面也装着变异蘑菇的切片，只是没有长尖牙。
黎宛仔细总结了一下自己的发现，过量吸收蘑菇的异能会产生晕眩感，并且它似乎与所谓的“神”有关。
看反抗军这边的态度，对这个话题有些避讳，如果她把样本上交，大概率不会有任何后续，不如带回去给猫头鹰3012号，问神秘人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打定主意，她把采样袋放回背包内的夹层。不过一抬头，就看见杜鹃侧过脸，目光荧荧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杜博士？”黎宛神色自然地拉好夹层拉链。
杜鹃倒是开门见山：“你是不是也收集了样本？方便给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黎宛微笑道。
她递过去一个采样袋，里面有如海蜇般饱满的紫色菌丝。
“谢谢。”杜鹃接过菌丝仔细查看。
过了一会，她再度转头，不过是用告知而非请求的语气：“这个先放我这里，等我研究一下。”
黎宛点头道：“好。”
把采集到的变异生物交给研究员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只是十有八九有去无回。
黎宛知道自己一旦交出带尖牙的那份样本就没有理由再拿回来，所以先给了一份普通的菌丝样本。如果对方研究完这份样本可以做到知无不言，到时候黎宛再把另一份特殊样本也交给她。
大概是为了赶上耽误的进度，司机直接把油门踩到底，车开得飞起。
·
大巴沿着公路风驰电掣，傍晚时分，终于抵达下一个站点。
这次迎接他们的人正常许多，礼貌地打过招呼后，接待人员将众人分成几组，分别带去住宿的地方。
这是个非常荒僻的中转站，条件算不上好，只能说差强人意。建筑内部虽然宽敞，但看上去略脏，略带青灰的白墙之上有一层虚浮的灰尘。黎宛和叶枫瑶、叶南安一起被分到四人一间的寝室暂住，四张行军床贴墙摆放，上面有泛黄的薄棉被，房间中央有一个明显歪斜的小木桌。
“我们这儿条件不是很好，还请见谅。”带她们过来的年轻女孩抿唇说道。
“没事。”叶南安把背包放下。
下车之前他们就看到了，这是一片荒芜的土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样的地方，能有个地方暂住一晚就已经很不错。
“你知道浴室在哪儿吗？”叶枫瑶问。
“对不起，我们的供水系统坏了，卫生间出门右拐，淋浴要等维修需要热水的话可以随时告诉我，我们可以提供干净的毛巾给您沾水擦洗。”女孩结结巴巴地说。
“那晚饭呢，晚饭去哪里吃？”叶枫瑶继续问。她一路上饿着肚子，就是因为期待晚上能吃点热乎的饭菜。
对方更加尴尬了：“对不起，我们不提供餐食。”
叶枫瑶听得心烦，把背包恶狠狠地扔到脚边：“算了，你出去吧。”
年轻女孩大气不敢出，慌忙退出房间。
叶枫瑶一屁股坐在行军床上，紧接着传来“噗通”一声巨响，她又龇牙咧嘴叫唤着从地上爬起来。
原来行军床还没完全放平，下面的支撑杆处在半折叠状态，一坐就会塌下去。
“什么鬼地方！”叶枫瑶气得破口大骂。
叶南安和黎宛对视一眼，表情掺杂着些许无奈。
黎宛选了离门最近的一张床，仔细地铺好，又把后勤部分发的速食方便面拆开摆在木桌上，拆下来的包装纸折叠几次之后塞到桌脚，将其垫平。
“先凑合一下吧，我们只要在这里待一晚，明天早上可以就走了。”黎宛温声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