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
开完当天的最后一个会议，钟耘岐从会议室出来，冯胜飞快凑上来提醒接下来的行程。
“ai应用前景的研讨会，还有两个小时，之前可以趁晚饭的时候跟聂阿丽小姐见一见，有两个独立设计师品牌找她牵线，想加入您的智能时尚联盟，她觉得这两个品牌值得您考虑，要不要约上她边吃边听听？”
钟耘岐看看手机，点来点去翻了几下，没说话，推门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冯胜赶紧跟上，随即又把门关在身后，“有什么事吗？”
钟耘岐疲累地坐下，又舒腿展臂摊在沙发上，闭上眼，语气十分恹恹，“薛闵意有什么事？”
“她有什么事？没找过我啊。”冯胜一时没明白这话在问什么。
钟耘岐睁开眼，斜斜的，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唔，”冯胜虽然脑子不算快，依然摸不着头脑，但确实挺勤快，马上把自己所知的所有信息奉上，“听说这两天没去总办上班，公关部的苗冬冬刚刚下班之前才帮她补了个病假，应该没什么事。”
“病了？”
我怎么知道啊，冯胜尴尬地点点头，“要不我联系薛小姐问问情况？”
钟耘岐想了想，“算了，”他腾地一下坐起来，边拿手机看信息，边交待冯胜，“那个研讨会，有季总去就可以了，让林源奇跟着季总，季总不清楚的他给补充补充。至于吃饭还是算了，让ally把资料发过来，最近且顾不上这些，叫她别催。”
冯胜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钟耘岐已经开始发信息，见他没动，又抬眼看过来，“还有事？”
“我这里没有了，您需不需要——”冯胜还在等吩咐，既定行程都撤了，你要干什么倒赶紧说话啊。
钟耘岐果断拒绝，“我没事，你走吧。”
冯胜赶紧走了，关门之前又看了眼钟耘岐，他已经低头看着手机继续发信息了。这个薛闵意，不简单啊，上回从英国赶回来半夜去看她，这会儿又为了她推掉两周前定好的行程，冯胜摇了摇头，老板做事就主打一个不靠谱，当初把薛闵意当鞋底的泥巴一样嫌弃，现在倒上赶着嘘寒问暖，清汤寡水一个爱惊爱咋的小丫头片子，眼光可真别具一格……
钟耘岐的微信里，薛闵意已经两天没有理他了，打招呼不理会，提个问也不回应，刚刚发出去的“病了？”也没有任何反应。薛闵意这个人，没礼貌不着调都是有的，但绝对不是个会拿腔拿调的人，必定出了什么事。钟耘岐又敲出几个字：需要帮忙吗？
又等了一会儿，几个字出现在屏幕上：一个小时之后，我去你家。
这是什么意思？钟耘岐不敢认为这是他认为的那个意思，但也噌的一下站起来，挂倒沙发旁的球拍，绊了一下都没顾上就匆匆出了门。
---------
对薛闵意而言，首先要确认钟耘岐到底有没有在黄月的事上糊弄她，是最重要的步骤。她早早等在钟耘岐的公寓楼外，看他下车、看他匆匆往里走，这才不紧不慢地跟上去，招呼了一声，“钟先生。”
钟耘岐猛然回头，有点点惊喜，“你这么快？”
“还行。”薛闵意跟上，两人边进楼边说着。
“脸色确实不太好，”钟耘岐细细看了她一眼，“既然刚刚才好你何必出门呢，我去找你也一样。”
“我没病。”薛闵意态度很冷淡。
钟耘岐眉头渐渐拧起来，从薛闵意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就没再说话，直到出电梯进了公寓。
“坐，”钟耘岐招呼薛闵意坐下，又去拿水，“喝什么？”
“何灵爱煮蜜桃乌龙给我喝，你这里有吗？”
钟耘岐愣了愣，拿不准她什么意思，“倒是没有这种东西，要不就，水？”
“不喝了。”薛闵意环顾四周，还是第一次来大佬的家，哦也许不能叫家，只是一个住的地方，人家住的地方多了去了，不像自己，能挡风遮雨就算是家。
整个房子大而空，透着一种非常职业、被良好服务的空间状态。纤尘不染、杯子有定数的排着队、电子产品按用途分类摆在超宽书桌上、窗帘打开的宽度是窗户宽度的三分之二分毫不错、空气循环系统静静的工作着……
“你家收拾得挺好的，”薛闵意收回了眼光，看钟耘岐还是拿了一瓶水放她面前，然后坐在了她侧面的座椅上。
钟耘岐不在意地看了看周围，“算是比较高效吧。”
“你知道吗，何灵跟郑宪分手了，”薛闵意看着钟耘岐，见他脸上浮出一个困惑的表情，不禁笑出来，“你可能都不知道他们俩交往过，但确实是，他们交往了有一阵子。”
“嗯，”虽然不知道这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钟耘岐还是应了一声以示自己知道这两个人是谁。
“何灵你也知道，上升期女主播嘛，表演型人格，把分手搞得特别大场面，直播的时候在线上跟粉丝骂，在线下跟我们喝多了骂，惹事生非两次差点进派出所，还全天候骚扰郑宪，不死不休似的，我估计郑宪都吓傻了，哈哈哈……”
薛闵意笑了一会儿，才说：“所以这两天我没去上班，顾不过来。”
“没关系，”钟耘岐点点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么好说话？”薛闵意斜着瞟他一眼，“你越来越不像个老板了你知道吗？”
“不像吗？”钟耘岐心里一紧，她这是慢慢开窍了？
薛闵意点头，“对啊，你以前对我压榨剥削嫌弃看不起，迟到一分钟少说一句话都要计较半天，特别苛刻，就是那种能让手下产生心理阴影的恶魔老板。”
“我是那样的？”钟耘岐有点怀疑，“好像不是吧——”
“现在当然不是，你现在温和宽容、夸赞我、关心我、体谅我、帮我解决后顾之忧——”
原来自己做的都被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钟耘岐有点欣慰，抬手就想帮薛闵意拂开遮住脸颊的乱发，结果薛闵意凑过来瞪着他的眼睛，问，“你是不是要把我卖了？”
哎？落空的手放下，钟耘岐一时没搞懂这是个怎样的展开，“卖了？”
“对啊，出卖我，打击小钟总什么的。谁知道呢，我也不知道你要怎么做，但害怕啊，所以我得先问问，要我死可以，毕竟我就是一卖命的，但死法你最好提前告诉我，我好有个心理准备，也能安排好后事。”
“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钟耘岐恼起来。
“不然我想不通，”薛闵意坐回去，“你半夜飞回来看我，又让黄月远调昆城，就不怕得罪了郑宪这个正宗亲戚？”
哪儿跟哪儿啊？钟耘岐瞪着薛闵意，脑子在飞速整理这一团莫名的乱麻。薛闵意眼都不眨地看着他，搜寻他脸上有没有一瞬间“啊被你发现了”的愀然。
“黄月跟郑宪，他们俩？”钟耘岐抓住了重点，挺意外，但也并不在乎，“就算这样跟我有什么关系，还得罪，根本都不熟。你用不着担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也不用拿自己跟那些不着边的人去比，我家亲戚我从来没认全过，他们也绝对不敢在我面前拿自己当个人物。”
并没有任何可疑的态度，好似真的相信了自己这番似是而非的胡说八道，丝毫没有往黄月在不在昆城这个问题上去考虑，要么是真的不知道，要么是演技过于高杆以至于自己都看不出一点破绽。薛闵意笑笑，“一个人没有目的会突然改变吗，我怎么可能不多想。”
“你还不如想，”钟耘岐意味深长起来，“我可能看上你了呢？”
“没看上我怎么会花钱雇我，别拿我早就知道的事糊弄我，”薛闵意没好气地站起来准备走，“算了我不问了，有什么变故你最好提前告诉我，不要把我们的关系搞复杂了，就算我不如你厉害，但想让我吃亏也没么容易！”
这是多大的误会，可话递到嘴边是回也不合适、不回也不合适，钟耘岐顿感无奈，“我不会害你，放心吧。要说有什么没告诉你，确实也有，但这个伤害不到你。要不这样，等这事结束，等咱俩的协议也履行完了，我肯定跟你坦白。”
薛闵意翻了个白眼，最烦这种故作神秘的吊胃口，“走了。小钟总最近都顾不上使唤我，你还是担心自己的事吧。”
“我送你。”
---------
郑宪就没有像最近这么狼狈过，不管是公司同事还是见客户，总会冷不丁遇到几个颇有深意的眼神或者阴阳怪气的嘲讽，当然都因为何灵。
谁想得到何灵突然就小火起来，尤其是直播了几次汇格的ai展示之后，谁又想得到何灵居然会在直播上骂他，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到底也有见过他和何灵在一起的人，顿时把他搞得很被动。
这不下班了，刚在电梯上遇到楼下金融公司的几个年轻女孩子，就冲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郑宪再是有修养脾气好，架不住内里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主，他忍不住咳了一声为自己辩解，“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几个女孩子颇有深意地互相看看，都不吭声了，及至停到一层要走了，一个女孩子还是没憋住嘲讽，“渣男还想立好人设怎么可能，别枉费心机骗人啦！”
这、真是！郑宪头好痛，又完全无能为力，心情十分的萧瑟，到地下停车场差点都忘记了自己的车停在哪里。绕半天终于上了车，忽然听见后座有人忿忿斥责，“梦游呢你！”真真好一大惊吓，郑宪猛地转过身，原来竟是何灵正气哼哼地瞪着他。
“你怎么上来的？撬别人车锁可是犯法的。”郑宪气恨得不得了。
何灵把手上车钥匙扔给他，“要不是等了好半天脚累了，我才懒得进来。”
原来有一个钥匙落在了何灵家，郑宪收了钥匙也忍不住责难，“天天骂我不是挺痛快的，还跑来找我干嘛？”
“对啊我还气不过，骂再多也没够，你渣得这么彻底就该有心理准备，光骂怎么可能够呢，我还——”
“还怎样，这地库监控全覆盖，你别犯病。”
“我犯病还不是你害的，搞清楚因果啊你！”
“我怎么害你了，跟你说了一万遍是误会是误会你信我半个字吗？”
“误会你跟人灌我酒，误会你差点把女朋友送上别人床？来来来你告诉我，这种事怎么误会法，你没灌我吗？你没答应客户把女朋友带去吗？没那个起心怎么做得出这些事来？”
“跟你说了这是个程度的问题，应酬一下怎么了，你平时工作不应酬吗，只要人家有意思你就跟人走吗，谁不是在自己不吃亏的前提下尽量混个关系——”
“别再美化自己了行吗，我傻我自己知道，可谁也不想被人当傻子坑，开始我也不信你这么没品，现在，哼，”何灵把手机怼到他面前，“这个女人是谁？住你家里好几天，身边一个接一个不带歇着的，你再要说不是成心坑我，我把我脑袋摘下来！”
郑宪看了眼屏幕，“摘下来吧，你脑袋里反正都是水，晃荡着一点用也没有。”
什么意思，何灵已经气糊涂了。
“居然还找人盯我，盯半天结果错得更离谱，你说你有什么用？”
“嗯？”
郑宪指着屏幕，“cecilia是钟耘嵋的女朋友，在我家借住几天，她这种样子就典型的姬圈审美你看不出来吗，还好意思说自己赛博女主播，有多少亚文化粉丝群，动动脑子吧何灵，要不然再好的路再好的人再好的局面，也要被你自己生生给玩儿脱！”
“哎？女朋友，钟耘嵋？”何灵刚反应过来。
“下车！”郑宪不想再多说。
何灵没动，细细端详着手机，什么是姬圈审美，这要怎么看出来。
还磨蹭什么劲儿呢，郑宪好烦，正想要不干脆把她拖下去算了，电话响了。一看是钟耘岐，这可真意外，这位好老远的远房大表哥可从来没主动找过他，他都不知道钟耘岐居然留着他的电话。
“喂耘岐，”郑宪已经敛起情绪，语调跟平常一样，“黄月？黄月是谁？……谁tmd乱说，我根本就没有女朋友，更不认识哪个叫黄月的……”
还没说完，就感到何灵在后面戳着他的肩膀“喂喂！”他转过身，挑眼看向何灵，又犯什么病？何灵指着手机屏幕，“cecilia，黄月，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