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总办并不是一个好混的地方,对薛闵意来说,它不像苏苏mo那么目标明确,销售量就是王道;它也不像公关部那么开放和谐,主打一个全员灵活,它像一个门禁森严的密码室,每个人的工作完全各自为政,相互之间几乎没有沟通。
这就不太好办了,怎么打听消息呢?就像刚才薛闵意随口问jessica:哎刚刚找你那个是财务的ja吧?我正好想问问他,我上个月的加班报销,到底应该算在公关部啊还是咱们总办呢……
jessica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好似她薛闵意是什么怪物,怎么会问出这么荒诞的问题,然后她也没说一个字就匆匆走了。走了?这举动把薛闵意都搞懵了,怀疑总办是不是有什么秘而不宣的规则,比如同事之间有什么话是绝对不能说的?
于是她带着这个问题又请教了何俊。何俊嘛,全汇格都知道,最受叶总信任,又最爱帮叶总拎包的品牌助理,这样的人必然是既通透又圆融,应该非常好说话才对。结果何俊听了薛闵意的疑问,也肃起了一张脸,警告她,“在总办,大家都有自己的事,你不要乱打听。”
她乱打听什么了?这也太让人凌乱了,她禁不住都开始怀念公关部的嘈杂和叶朋的冷嘲热讽了。带着怨念,她给苗冬冬敲了个信息:今年的部门评选,必须公关第一,总办垫底!结果苗冬冬秒回:你个小虾米还妄想高瞻远瞩,10分钟以后,咱们餐厅密谋。
正好快到午餐时间,10分钟以后薛闵意到楼下餐厅,刚找了个大桌落座,苗冬冬就带着一大帮公关部的兄弟姐妹呼啦过来了。苗冬冬咋呼着,“是吧是吧,我说什么来着,一天公关人,永世公关人!这回年底评选咱们就得声势浩大点儿,该拉的票现在就出去拉……”
看看,就苗冬冬一句话,七八个人大刀金马一坐,整桌乃至整个餐厅的气氛都炒热了。这才是让薛闵意安心的环境,大家都丁是丁卯是卯一点儿缝子没有,信息不流动起来,机会哪儿找去。
趁着取餐的时候,苗冬冬给薛闵意送了好几个大瓜啃,比如eric今天又关门接电话啦,按他的怒火程度和压怒火的级别,大概率是在跟叶总通话;又比如策略中心今天来了个人搬走了小钟总的电脑,全程自言自语骂骂咧咧的,小钟总在策略中心怕是不能服众啊……
薛闵意不挑食,苗冬冬又总有意罩着她,什么菜都往她餐盘里堆,“你可以多吃啊闵意,又瘦又容易晕可见营养还是不行……”
“苗冬!”薛闵意赶紧挪开自己的餐盘,“还没结婚先升级当妈啊,你注意点儿吧。”
俩人打趣着回到餐桌,发现大家竟然没在聊天,居然都默默注目着什么地方,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就见钟耘岐跟冯胜一路进了餐厅。大公子从来都是个瞩目的存在,今天又破天荒地来了以往几乎不曾驻足的员工餐厅,足够大家吃惊并热议一顿饭了。
众目睽睽之下,钟耘岐略微侧头,仿佛在细听冯胜说着什么,然后他从餐厅免费提供咖啡的壶里倒了一杯出来,端着咖啡又跟冯胜低语两句,随即走了。
薛闵意有个错觉,钟耘岐出门地时候是看了她一眼,还是看了她的餐盘一眼?还有那个不耐烦的眼神是什么意思,鄙视她吃得多吗?昨天她的汇报内容挺多,他也没个反馈,什么时候回来的,也没跟她提一句,薛闵意暗中翻了个白眼,这么大架子,有必要么……
她仿佛已经完全忘记,刚认识钟耘岐的时候,连正眼都得不到一个,刚开始为钟耘岐办事的时候,对方惜字如金连话都懒得跟她多说一句。从什么时候开始,薛闵意居然认为钟耘岐没资格对她如何如何了?当然,此刻的她只是心头有那么一丝丝异样飞过,未及去抓住就继续默默抱怨起来。
然而身处话痨的边上,是没有机会晃神发呆的,苗冬冬对汇格所有八卦烂熟于胸,怎么可能忘记最近大公子的风流韵事,叨叨评价了几句露露被迫辞职好惨一女的之后,又特意降低音量,告诫薛闵意要小心,对公子哥儿尤其要戒备。末了,她特有大神范儿地总结道:“认真说,风月场中的男人有好东西吗?多半不是贾珍就是贾琏!”
哇,众人看苗冬冬的眼神立马肃然起敬,多有道理啊,多有文化底蕴啊。只不过,不知道的可能会以为,说这话的人肯定是情海翻腾浪里滚的资深玩家,可惜大家都了解苗冬冬,很快就回过味儿来,你个嘴炮!
这顿饭花的时间,差不多是平常午餐的两倍。带着被各种八卦涤荡过的轻松心情,薛闵意又鼓起斗志,继续去撬开个个都属蛤蜊精的总办男女的嘴。她拐过中庭,准备去乘直达总办的专用电梯,结果刚进电梯间,就被钟耘岐一把拉过去,噔噔噔下了两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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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哎——”薛闵意嚷起来,“胳膊要脱臼啦,你使那么大劲儿干什么,有事不会用嘴说吗!”
钟耘岐一脸不满地放开她胳膊,“你一顿饭到底要吃多少,吃到餐厅打烊吗?”
“啊你不会是,”薛闵意反应过来,“你刚在餐厅拿了咖啡出去,就到这儿来等我了?”
钟耘岐没好气地往墙边一靠,也懒得说话,薛闵意觉得她说不定是站累了。
她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原来你那眼神是催我啊,我还以为你在鄙视我吃得多,就你那一眼,气得我专门去添了一份餐后水果,哈哈哈……”
“这么久都没我的消息,你就不担心事情不顺利?”钟耘岐难得有那么一点点囧,飞快转开了话题。
“我为什么要担心?”薛闵意奇怪这一问,“你有钱有势还有人,再办不成事那得有多差劲啊。”
原装棒槌一个!钟耘岐压下心底那些纷繁而隐秘的思绪,笑了笑,“过程确实有些不顺,但还不算差劲,汉密尔顿违规在实验中使用违禁化学物质,证据链基本完整,学术委员会已经正式开始启动调查。”
“果然啊,”薛闵意想起当初那一本平平无奇的调查资料,“那钟董的治疗现在要怎么办?”
“当然不能再用汉密尔顿的方案,但冯大夫觉得钟董刚刚才长途转移过,有些指标不太稳,不适合马上转回来,就先在伦敦养一阵再说。”
薛闵意点点头,心情挪到事务上,理智就回来了。她皱眉环顾四下,不悦地抱怨钟耘岐,“在公司,你这是干什么?用不着我了就直说,没必要装个没心没肺的款来暴露我。”
钟耘岐一愣,原来她那脑瓜子是这么想的,嘴上倒先妥协了,“确实没往周密上去想,上次你住院的时候我过去,不是被人撞见了么,在我这里也就等同于暴露了。还像以前那样更不合理,不如似是而非地接触一下,有点流言蜚语,这事才圆得上。”
薛闵意尽管对这种事习惯性抵制,但仍敬业地考虑了一下,想起过往钟耘岐身边的那些女伴们,她果断摇头,“别,不像,而且很不像。人家会以为你审美降级或者要破产什么的,还是算了,我再想想别的说法吧。”
钟耘岐啼笑皆非,“破产女伴?”
“很贴切吧?”薛闵意指指自己,“我这种,扮个破产姐妹可信度挺高,往你身边放就不对劲了,人的能力本来就有边界,我可没信心摸高。”
算了,也不是闲聊的当口,时间地点都不对。钟耘岐没再多说,捡最要紧的提醒了一句,“要改选了,”他凑近薛闵意脸侧,把音量压得极低,“大概就一周之内,具体时间还没定下来,最近,很关键。”
薛闵意顿时眼睛发亮,猛一转头,直接撞上钟耘岐的鼻子,“哎!”痛极一酸的钟耘岐赶紧捂住鼻子,“你——”
“对不住对不住,胜利在望我太激动了,”薛闵意伸手就摸上他的脸,扯开他捂住鼻子的手。“我看看,啊,没流血,没事没事,不算重,别揉别揉……”
钟耘岐好一阵气结,本是因为拥有共同秘密带来的那点旖旎感,被她这一撞撞得烟消云散,“去去去,用不着你。”
听了这话薛闵意立刻就撤,哈哈一阵笑着飞奔上了楼,临到拐出楼梯间前还不忘嘱咐一句,“千万别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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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事会改选当然是十足十的好事,意味着薛闵意很快就可以解放,离开这个劳什子汇格了。而且,能促成这样一次不当届不当时的改选,钟耘岐必然有极大的把握,怪不得总办那几位越发地板着个脸,越发地不愿开口,确实很值得期待一下。
直到晚上去何灵家这一路上,薛闵意都保持着好心情。
离上回的火锅局已经有几天了,小墙墙丁点儿没耽误,麻利地盯上了郑宪,说是今晚大家商量一下,约好在何灵家里碰头。
何灵家当然不是当初那个惨兮兮的粉红城堡,公司为了拉拢人心直接在市区一个高端社区给她租了一套小公寓。地段不错,环境不错,薛闵意边往里走边啧啧暗赞,开门进了公寓一看,更要大声赞一句:“不愧上升期女主播、公司准一姐、ai热搜赛博妞,这房子才配得上您这一长串title!”
何灵窝在沙发里,依旧没多大精神头,“也就你们还把我当回事,在别人眼里我算个屁,好骗好利用好欺负的工具人一个,哪儿值得一说哦。”
又怎么了?薛闵意疑惑地看向梦梦和小墙墙,梦梦小声解释,“除了饭局第二天找过灵灵,郑宪就没出现过了,后来灵灵打电话过去骂了他一顿,昨天想着又气得不行,再想打过去骂他,发现已经被他拉黑了。”
真是,恨其不争啊!“你的斩钉截铁呢,你的不共戴天呢,怎么还主动给他打电话?我警告你啊何灵,这种烂人你再主动找他,只能是剁碎喂狗,要不然我都得替你气死。”薛闵意没想到何灵还没出息地多情起来了,简直不能忍!
梦梦觉得薛闵意的话又太不近情理,低声帮何灵辩解,“气归气,毕竟也有过感情的呀,闵意你不懂,恋人之间怎么会是简单的黑白分明呀。”
“梦梦你居然也——”薛闵意此刻只有女侠心态,哪还顾得上去理解他们的婉转柔肠,只觉得好气呀好气呀不可以跟烂人示弱呀,可惜又反驳不了这些不着调的话。
眼看几人说僵,小墙墙只好出来圆场,“不值得不值得,为那种人咱们可别气着自己啊。我跟你们说,我盯了他这几天,这家伙就是个夜夜笙歌的主。你们之前说他搞金融的,我有预料可能是个社交达人,结果好家伙,就这几天每天一个大趴到凌晨,这算玩儿吗,他玩儿命吧?”
果然,何灵梦梦和薛闵意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小墙墙这里,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可小墙墙能说的也就这么多,其他的,他把硬盘接上手机,打开电视投上屏,一通捣鼓,高清画面已经出现在屏幕上。
[一间联排别墅的门口,几辆造型夸张的车随意停着,几个男女下车,笑闹着被郑宪开门迎进去。]
[郑宪和一个男人在门口抽烟,聊天,又有一个女的拎着一瓶酒出来,直接趴郑宪背后让喝酒(看画猜意)。]
[又一天傍晚,酒楼送餐的人有四五个,带着着餐食箱子和餐具箱子,浩浩荡荡一行人过来,郑宪开门给让了进去。]
[更多的车停下,更多的男男女女进进出出。]
……
郑宪的长袖善舞,毫无分毫为情所困的失恋痕迹。
小墙墙一个个文件挨个放出来,有图片,有视频,有好几个角度。
梦梦感叹,“墙墙你真下功夫了。”
何灵死死盯着屏幕,眼睛亮得,说不上是酝酿着眼泪啊还是恨意高涨,小墙墙赶紧表态,“看得出来吧,哪像会谈恋爱的平常人,太复杂了……”
视频还在放,忽然画面上有什么人走过,薛闵意一激灵,“等等,墙墙你回过去几秒!”
小墙墙熟练操作,一划就准准退后十秒,再放,“停!”薛闵意急喊,“就这里,停一下,”她凑近屏幕,“放大一点行吗?”
画面放大,薛闵意看到郑宪在门口送客的背景里,从门后走过去一个女人。她看了又看,后背开始一阵阵发寒,这个人她应该认得,应该太认得了。
这个女人,是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