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薛闵意用了多少种方式拒绝去见钟耘岐，何灵就用了多少种方式说服她。
其实何灵也不傻，上次跟钟耘岐见面，闵意就说那是为了查她好整她；这次电话里钟耘岐说到阿薛时，语气里那一丝不明显的咬牙切齿，她听出来了；还有薛闵意此时充满警惕性的拒绝，她也都看在了眼里。
这两个人之间，必定有宿怨。但牵涉的汇格那些事，何灵可一点不关心，什么苏苏mo、什么女明星礼服，关她什么事？她甚至很庆幸闵意惹事，而这位大佬碰巧也不宽宏，不然她有什么机会认识这么一个亮闪闪的男神。
身为好闺蜜，何灵对薛闵意坦率得不得了：“阿薛你看，我和钟先生，什么关系都扯不上，如你所说，相貌人品财富阶级，没有一项哪怕能靠拢一点的地方——”
薛闵意干巴巴地打岔：“也不，都是人类。”
何灵瞪她一眼，继续当说客：“唯有一个交汇点，就是你！”看着薛闵意张嘴要申辩的样子，她赶紧点头，“有个粉丝跟我说的，我觉得特别有道理，他说善缘孽缘姻缘各种缘，那都是缘分，还能相互转换。你看看，你就是我和钟耘岐的缘分，你不去，我们的缘分就不存在，你去了，我和他，这不就连上了嘛。”
“灵灵。”薛闵意忿忿的表情已经逐渐淡了下去，脸上倒多了些担忧，“我不是想让你泄气，但——”
她的话被何灵一个手势打断，“不泄气，就别但了。下午你陪我去，真要是让我万念俱灰，还要靠你把我扛回来。”
薛闵意只得闷着点了点头，也好，何灵就是这样的性子，不去试一试，她不会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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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想到这个气氛比较宽松的小型活动，是个泳池派对。
华麓云际号称七星酒店，位于寸土寸金的闹市，顶层露天泳池尤以会员制、预约制闻名。
这天的泳池派对，是《以食》杂志社包场全天的主题活动，提倡饮食新时尚和健康身型，反对不节制的减食和瘦身。因此活动邀请了不少模特和时尚界人士，更用泳池派对来展示康而美的双赢目标。
泳池派对主打的就是一个活色生香，各种美好的身体摇曳生姿。泳装、纱丽带出妩媚潮流范儿，阔t、背心、短裙短裤走的是休闲沙滩风……
薛闵意和何灵上来这一路，真是五关六将挨个过：确认身份、确认邀请、填写信息、登记证件，从这个工作人员手上，带到那个工作人员桌前……两人都疲了，何灵直问进一趟银行金库是不是都没这么麻烦？薛闵意小声笑道：“那肯定啊，金库里可没有那么多俊男靓女，还个个都只着寸缕。”
终于到了泳池旁，莺声笑语和着bgm有种特别的复古感，是lana del rey嗓音中那种慵懒和性感，入眼望去都是春光，肆意生动而又理所当然的撩人春光。
何灵眼睛都看直了，一下低呼某名模身材竟然这么有料、一下感叹某男模腹肌露得好完整，再一下喃喃某美女白得发光，又一下哀叹自己穿得又多又土实在碍眼……薛闵意没有这么多心得，她脑中一根弦绷得很紧：钟耘岐在哪儿，见到他怎么应付他，怎么自保又千万别激怒他，兵会怎么来、将要怎么挡……
路过吧台，何灵拿了一杯五颜六色繁花热烈的鸡尾酒，小口啜着，放松心情，颇有些沉醉其中的意味；薛闵意则拿了一瓶实实在在的啤酒，能解渴，酒瓶子也有分量能防个身。
两人刚离开吧台，一个面容亲和的年轻人就过来邀请：“两位是钟先生的客人吧，请跟我来，钟先生有请。”
薛闵意辨认了一下，确认自己从没见过这人：“你是？”
“冯胜，钟先生的新助理。”冯胜介绍完自己，眼里有八卦的光闪动，“薛小姐之前是汇格的员工吧，我在你离职之后入职，咱们没见过面真可惜。”
钟耘岐竟然有个这么活泼的助理？薛闵意诧异，她谨慎地点点头：“是，我之前是在苏苏mo供职，不算汇格员工。”
“都一样，”冯胜哈哈一笑，“都受汇格的管理条例管制。”
几人一路穿过人丛和热闹，到了离泳池比较远的一处小憩区。远远就见钟耘岐正在看手机，及至他们近前，他才冷淡地抬起眼。
钟耘岐一身白色的短袖短裤，款式很沙滩，颜色很飘逸，跟眼前派对的风格，有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且没有在汇格处理公务的那种效率感和紧绷感，整个人显得没那么锋利。
在钟耘岐的打量间，冯胜忙伸手引座：“两位先坐。”
这是何灵印象中的钟耘岐，有距离但也能接近，来之前的忐忑反而消失了。她一脸笑意盎然的表情坐下来，“钟先生，谢谢您接见哦。”
钟耘岐没说话。
何灵继续施展社牛能量：“您看过我最近两期直播吗？完全按照您的建议策划的，效果巨赞、超级吸粉，您简直让我的直播号重获新生啊，钟先生——”
话没说完，一个婀娜身影飘然而至，几人抬头看过去，是聂阿丽。
第一次直面实实在在的超模真身，何灵被震撼了。那身材姿态，比仪态教科书更加标准，那唇角眼尾的情致，根本不属于一个女主播可以理解的美丽和魅力的范畴……
薛闵意反而没有感觉，这世间美好她没欣赏过、也欣赏不了，为降低存在感，她尽量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偶尔才趁着无人注意看看钟耘岐的表情，研究一下他叫她来的目的。
聂阿丽内穿剪裁精致的黑色比基尼，外罩一件半透明的大花晨袍，浓烈逼人的妍丽感配上一侧松松的麻花辫，又多出几许俏皮和可亲。她不知怎么一个拧身，就飘飘然落座在了钟耘岐身边，歪头一笑，眼风谢谢扫向对面的薛闵意和何灵。
钟耘岐这才懒懒介绍：“何主播，当初汇格——你应该知道的”，然后又冲何灵抬了抬手，“ally，超模，大家都认识吧”
当然这话并不是要问何灵，随即钟耘岐就直接吩咐聂阿丽：“何主播现在需要新的直播合作方，你依照她的意向，带她认识几个人，介绍一下。”
“没问题。”聂阿丽显然事先知道这个要求，立即站起来邀何灵离开，“何主播，我带你逛逛呀。”
她的声音亲切黏耳，听完一句让人想听下一句，但在何灵的耳中却如洪钟相撞，声浪的压力让她不得不木木地站起来，一步步浑浑噩噩地跟上去。
原来人家不搭理你、不给你联系方式、甚至懒得和你说话，都不算什么令人尴尬丧气的拒绝，这才是！让超模往你身边一站，还让超模折节下交，帮你介绍资源，你是不是自惭形秽？是不是无地自容？接着是不是自暴自弃？比脸、比身材、比风度、比气质、甚至比嘴皮子，人家尚且被大公子驱使，你是怎么好意思往钟耘岐面前凑的？
何灵跟着聂阿丽走了，钟耘岐这才把眼光转道薛闵意脸上，气压渐低，冯胜忙以“还有客人需要接”的理由告退，薛闵意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钟耘岐冷冷看着薛闵意：“薛闵意你可以啊，我宽宏大量没搭理你，你还敢带着什么猫嫌狗憎的人烦到我面前来。”
这指控薛闵意不认，“您自己许诺她的直播项目，她和她公司都盼着合作呢。”
钟耘岐根本懒得搭理这一茬，“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见你？”
薛闵意点点头：“用我朋友要挟我，让我对那天筹款会的事守口如瓶。”
“看来确实录音了。”钟耘岐冷笑。
“没有。”这也不能认。
“我跟你说过的话，你可别忘记了。这才几天没敲打，就又想蹦跶作死？”
“没忘。”
“我怎么跟你说的？自己什么定位搞清楚没有？”
薛闵意看着自己手中的啤酒，在想：如果把瓶子砸到对方头上，他那张阴沉傲慢的脸，是不是就绷不住了？酒液会淋满他整个头颅，力气够大的话，玻璃瓶会碎掉，或许会划伤那无暇的皮肤，“砰！”就是硬碰硬的声响。
脑中上演着充满暴力的b级片，脸上仍然纹丝不动，闵意轻声回应：“清楚的。”
“说来听听。”
“我的胜算在于，我太渺小，没人会注意我，所以不该高调到主动招惹您。您要对付我，轻而易举，而我会死得很难看。”闵意面无表情地几乎重复出当初钟耘岐的原话。
钟耘岐忍不住笑起来，“这是我说的？不像，至少后半句不像，”他摇摇头，把嘲讽的笑意摇去，“成吧，虽然你说得像小混混的无聊威胁，但意思你明白。”他站起身，准备离开了，“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涉及到我和汇格所有的人和事，你躲远一点，否则我默认你又在见招。”
“知道了。”
刚走两步，钟耘岐又停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你所说，没录音最好，录了的话，该删就删。”
薛闵意没抬头，也没吭声。
钟耘岐冷然道：“好处给到你朋友身上了，你要知道好歹。别让她再疯癫癫地凑上来，我对这类破事没什么耐心。”
哦，薛闵意懂了，这一趟叫她来，是先收买后威胁，咚咚咚的心跳渐渐平缓下来。直到钟耘岐走远，她才回到泳池边找何灵的踪迹。
果不其然是有好处的。何灵正跟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热烈聊着什么，见闵意过来，才暂别那人，笑嘻嘻地拉住闵意报喜：“米其林好几星的名厨，我下期有着落了，去直播他们的分子美食制作过程，厉害吧？”
“嗯，很厉害。”闵意点点头，确实也没白来。
直到此时此刻，闵意才仰脖一口喝完手中的啤酒，随手把空瓶子放到路过侍者的托盘里，然后长长吁出一口气。
何灵欣喜的脸色一下子垮掉，仿佛一张面皮消失了一样，她一把把薛闵意拉到旁边稍远的阳伞下，十分泄气地闷着声音：“我好想哭！”
闵意翻了个白眼：“谁非逼我来的，现在知道真正是赴汤蹈火了？”
何灵摇摇头：“现在我懂了，人家不用给你脸色、不用说一句话、不用动一根手指头，就能告诉你，你tm一块破抹布，想蹭玉石宝钻上的灰都没资格，竟然还妄想结交人家，简直不要脸……”
薛闵意安慰搂住何灵肩膀：“算了算了，我都习惯了。所以我最欣赏小墙墙，他说得对，咱们就该利字当头，有利益赶紧拿着，要剁手就马上跑，灵灵，你想清楚点。”
薛闵意音调中的丧气被何灵听在耳中，一时忘记了自己受伤的自尊心，先担心起好友来，她小心翼翼地问：“阿薛你，到底，干什么了？”
闵意见她缩着脖子那害怕样儿，忍不住又笑了：“你就别问了，再多你一个知情人，小心他追杀你。”
何灵气得狠拍一下闵意，也嘴硬回去：“行啊行啊，到时候拿你挡刀！”
彷如阴云陡然被洞穿，一阵嘻嘻哈哈，少女的笑声如莺啼，引来纷纷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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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这片形状写意、拐弯抹角的泳池，是一小幢全透明的玻璃餐厅，光泽熠熠中却又看不透内中乾坤。原来，巧妙之处就在不同厚度、不同角度的玻璃构造之间，折射光相互遮挡抵消，只有透彻感，却绝没有能洞穿的视线。
钟耘岐刚走进来，聂阿丽忙过来引他上二楼。
边上楼，聂阿丽边看了看钟耘岐的表情：“那个主播的事已经办了，刚你在那边跟另外那个女孩说话，我没好过来打扰，她有点眼熟啊，是？”
钟耘岐斜她一眼，根本懒得提：“人都到了？”
聂阿丽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忙回：“到了到了，除了九倍浪速实在赶不上，只能在线参会，其他人都到了。”
钟耘岐点点头，脚下赶了起来，三级两步就把聂阿丽落下，进了二楼深处。